容嫻坦蕩的對上他的雙眼,眉眼如畫,笑容暖如春風:“想好了,確定了,我要放了他們。”
這些人中有一部分不過是散修,秉著‘富貴險中求’偷偷摸摸的來了,有一部分是修仙世家的炮灰,剩下的不過是那些宗門派來的探路石。
殺不殺都沒多大干系,她還需要留著這些人追到他們身后的勢力,以便未來算總賬時漏了誰。
容嫻眼神一閃,假模假樣道:“他們并沒有對我造成實際上的傷害,且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他們為了這份權利汲汲營營,與人斗,與天斗,與自己斗。”
她停頓了下,沒忍住感慨道:“他們還真是忙啊。”
眾修士:“…”
“噗!”粗布麻衣的青年沒忍住笑了出來。
即便現在渾身上下都動不了,但他卻比別人強了些,起碼可以出聲。
姒臻:“…那是他們活該。”
容嫻清了清嗓子,假惺惺道:“我不過是恰恰好擁有能讓他們活得更好的東西,他們想要對我出手無可厚非。”
“但你也擁有拒絕的權利,他們對你出手,你也可以對他們出手。你的東西是你的,憑什么他們想要便給他們。”姒臻的神色同樣認真:“今日,你有拒絕他們的手段,來日當你再也威脅不到他們時,他們對你絕不會這么客氣,你很可能也會今日的心慈手軟而喪命。”
容嫻想了想,贊同道:“你說的對。”
不等姒臻欣喜,她便一臉嚴肅道:“所以我得努力修習醫道,讓他們永遠也威脅不到我。”
姒臻嘴角一抽,這可真是好大的覺悟啊。
他剛想說什么,容嫻卻打斷了他。
容嫻目光溫和而悲憫,語氣堅定,然后一本正經道:“我是一個大夫,以行醫救世為準則。我雖救了無數的人,也見慣了生死離別,但我依舊不能容忍有人死在我手上。”
容嫻沒有說謊,她現在確實是一個大夫,救了無數的人命。而這輩子,她的手上沒有沾上一條人命。
她的手干干凈凈,未來她也不準備染上血腥。
并非心善,而是有些事情并并不一定非要自己親自動手。
業力的糾纏她受了十三年,已經夠了。
業力吸引天道,被天道無時無刻不想著弄死實在是太操蛋了,那種連走路摔一跤都能撞到刀劍上,想躲過去都能因為忽然岔氣再次摔倒磕在石頭頭破血流實在太悲哀。
即便她以前無時無刻不想著脫離狴犴魔獄,但她依舊感謝有狴犴魔獄的時光,她鎮守了千年狴犴魔獄,狴犴魔獄鎮守了她千年無盡業力。
為了能過安穩日子,也為了能超脫長生,更為了在緊要關頭不會被天道扯后腿,她這輩子早已下定決定不再沾染業力。
但蹦跶到她面前作死還想要她慈悲心腸放過的人,容嫻只能一臉高深莫測,感慨萬分:慣得你!
依附她的人很多,她給那些人想要的,那些人幫她做她不想做的不能做的,各取所需最是讓人愉快。
“殺一個人太容易了,可要救活一個人卻難上加難。一條生命的流逝簡單的讓你察覺不到半分不適,可當你看到瓜熟蒂落的嬰兒掙扎著一點點長大,你才會發現生命的成長又是多么不易和珍貴。”容嫻心靜如水,神情卻是溫柔的,溫柔的讓人想落淚,她的聲音縹緲而神圣,卻帶著絲絲縷縷對人心人性的悲哀。
但這也不能改變她在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事實!
她鳳眸微斂,掩去了眼底最真實的冷漠,霧蒙蒙一層輕輕柔柔、似真似假的暖意讓被她看到的人軟了心腸:“所以臻叔,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在面前,我——”
容嫻琢磨了下,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言不由衷道:“——于心不忍啊。”
聽到這些話,姒臻只覺得心里軟成了一灘水,他忽然有種將這世間所有黑暗全都驅除,唯剩下光明與美好贈給容嫻的想法。
無論是誰,也無論好壞,心中總有一塊凈土,而容嫻便是唯一能夠喚醒那塊凈土里沉睡的純凈靈魂的人,她太過美好,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卻又吸引著這個世界。
沒有人能拒絕她,沒有人舍得傷害她。
“罷了,你想放了他們便放了吧,總歸只要我在,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你。”姒臻無奈的妥協道。
容嫻嘴角的弧度上揚,眼里的愉悅如何都掩飾不了。
她看向僵直的修士,鄭重其事道:“你們可以離開了,以后一定要改邪歸正,好好做人。”
隨著她的聲音傳出,這群修士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動了。
他們謹慎的對視了一眼,心底隱隱生出幾分畏懼,這等神秘莫測的手段,即便沒有修為也值得他們尊敬,更何況這人擁有讓人尊敬的品德。
不過片刻,這些修士似乎達成了共識,同時向容嫻躬身一禮表示感謝后,便飛快的消失在兩人面前。
無人發現,當這群人離開時,有同樣數量的黑霧依附著他們一起離開。
容嫻掃了眼那些黑霧,嘴角揚起一個隱秘而惡劣的笑意。
眨眼間,這里便只剩下姒臻和容嫻兩人。
姒臻彎腰將容嫻放在地上的燈籠拿了起來,溫聲道:“天色已晚,快去休息吧。”
容嫻目光落在燈籠上,輕聲應道:“好。”
看著姒臻離去,容嫻眸光閃了閃,燈籠內的藥粉已經燒完,姒臻拿走應該也不會出事。
容嫻轉身走回房間,房間的燭火不太亮,雖然昏暗卻能看清里面的裝飾。
容嫻有些不太適應,她拂袖揮去,燭火泯滅,屋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隨即她長袖下的手伸出,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散發著淡淡的清輝將整個屋子籠罩。
她隨手將夜明珠放在燈臺上,坐在桌前,面前的水壺還散發著熱氣。
容嫻抬手為自己倒了杯白水,垂眸若有所思。
姒臻似乎在慢慢恢復她曾經抹去的記憶,他在不自覺的靠近自己。
已經過了十三年了,這人竟然因為心中縹緲的直覺一直留在這里,終究是跟自己碰到了。
若當時他離開這里,這份緣便會永遠錯過,偏偏他沒有離開。
容嫻嘆了口氣,天意如此,只能順其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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