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親弟弟,從小到大最親近的人。
他們只差了兩歲,五官相似,可但凡見過他們的人,所有人都喜歡陸成越。
他沉默寡言,陸成越開朗活潑,他對人疏離,陸成越對人熱情,他就像風雪凜冽的寒冬,他弟弟則是驕陽燦爛的盛夏。
所有人都喜歡陸成越…從小到大,他們接觸過的人,無論是學校的同學還是圈子里的朋友,無論是學校的老師還是爸媽認識的親友,所有人,見到他們兩個后,喜歡的,都是陸成越。
陸成壁還記得,當年在綁匪手中和父母通電話時,母親哭著對他說,保護好弟弟。
他們經常說這樣的話,可那一瞬,同樣驚恐的少年卻有些茫然:他也在綁匪手中,保護自己都做不到,要怎么保護弟弟…直到綁匪商量要砍下他們一條腿寄給父母…
他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喜歡陸成越,也早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可這一瞬,看著門外那個小姑娘,再看看眉眼舒朗的弟弟,他忽然就有些害怕。
他害怕,一旦她認識了他弟弟,也會喜歡他弟弟…小姑娘的熱情太過純粹和炙熱,他無法想象,當她像這些日子對他一樣對陸成越,甚至更熱情更好的對陸成越…他覺得自己會受不了的。
她是撕破他寒冬夜幕的小太陽,是照進他封閉世界里唯一的光,別的什么都可以,他都可以讓著弟弟…可唯有這次不行。
所以,不能讓她見到陸成越…這是陸成壁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也是因此,哪怕看著小姑娘被攔在門外時心如刀割,可他依舊強忍著,沒有讓她進來。
陸成越的聲音響起:“哥,那邊那小丫頭是誰啊?”
陸成壁抿唇垂眸:“沒誰,村里一個小孩子,劉媽給過她幾次糖。”
陸成越頓時了然:“感情是吃上癮了,哈哈…”
陸成壁沒有出聲.
陸成越原本想住下來陪他,卻被陸成壁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自己呆著挺好的,安靜。”
陸成越哀求:“我不說話,真的,哥,我一定不吵你。”
陸成壁靜靜看著他,最終…陸成越只能不舍又無奈的打道回府。
一行黑色汽車緩緩駛離后,陸成壁迫不及待出門。
劉媽并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急急追出來問他去哪里他也不說。
外邊的雨停了,陸成壁坐在輪椅上,第一次沿著不甚平整的水泥路進入村子里。
身后,兩名保鏢遠遠跟著。
到了那處二層小洋樓處,保鏢想要上前敲門,卻被陸成壁支到遠處站著,陸成壁自己控制著輪椅上前,輕輕敲響房門。
他把小姑娘拒之門外,是該親自來道歉和邀請她再去他家…
片刻后,房門里響起腳步聲,伴隨著一個老太太的說話聲。
“你的手輕著點啊,那小丫頭片子,下著雨往外跑,真是不讓人省心…”
門打開,老太太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少年頓時一愣:“你好,你找誰啊小伙子?”
陸成壁抿唇,有些緊張:“奶奶好,我姓陸,我找瑤瑤…”
老太太知道自家孫女兒最近老在外邊野著,卻不知道怎么認識了這個少年。
她瞬間就猜到了少年是誰。
“瑤瑤剛摔了一跤,正在涂藥,你…”
老太太話音未落,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響起:“誰啊奶奶。”
下一瞬,小姑娘從里面走出來,陸成壁看到了她額頭上的紗布,紗布上還有血跡滲出來。
他頓時呼吸微滯:“你受傷了?”
小姑娘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嗯了聲,不著痕跡往奶奶身后躲了躲。
只是個很細微的動作,陸成壁卻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小姑娘眼中的生疏和淡漠。
他放在身前的手微微蜷縮,抿了抿唇,小聲說:“剛剛,不好意思,我家里來了些比較特殊的人,不方便見別人。”
郁奶奶總算是看出,這是鬧別扭了?
陸成壁幾乎沒有向人道歉過,可他在小姑娘面前卻似乎毫無負擔:“你不要生氣,好嗎?”
下一瞬,就聽小姑娘毫不猶豫道:“我沒生氣。”
可不等陸成壁松口氣,就聽到她繼續道:“你還有事嗎?”
陸成壁看到了她眼中隱藏的些許不耐和緊張…他的心頓時揪起,頓了頓,低聲問道:“你、還要去玩兒嗎?”
郁奶奶眉頭微蹙:“瑤瑤你最近常去打擾人家嗎?”
畢竟這少年已經14歲,孫女也9歲了,不能馬虎…
陸成壁連忙想要解釋,可他還沒開口,對面小姑娘便是毫不猶豫:“我錯了奶奶,我以后不會去了。”
陸成壁的呼吸頓時一滯,面色肉眼可見的瞬間發白。
他覺得自己的心開始緊縮,不斷下沉…他強行維持著,艱難開口:“如果、如果你是因為之前的事情生氣,我可以…”
“我說了我沒有生氣。”小姑娘不由自主提高音量,可下一瞬,對上他怔忪的視線,又有些緊張的縮了回去。
郁奶奶看了眼神情低落的少年,猶豫了一瞬:“要不進來說話吧。”
陸成壁還沒開口,就聽到小姑娘驟然尖聲道:“奶奶,和人家又不熟,干嘛邀請別人到家里來。”
陸成壁驟然僵在那里…
小姑娘躲在奶奶身后,看他的眼神變得疏離,甚至還有隱隱的厭惡,掃過他斷腿的眼神難掩驚恐…陸成壁從沒想過,會有一種眼神,像最鋒利的毒箭,能狠狠的刺進他的靈魂。
“今天的事,很抱歉。”
下一瞬,他控制著輪椅緩緩后退離開…
房門在身后關閉,他聽到小姑娘抱怨的聲音:“奶奶,他的腿好可怕,你干嘛邀請他來我們家里。”
老太太有些狐疑:“你不是最近經常找他玩兒嗎?”
小姑娘思考了一瞬:“我也不知道…反正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陸成壁緩緩低下頭去…
陰沉沉的天空,大雨再度卷來,他拒絕了保鏢的傘,坐在輪椅上,慢慢的回到那個只剩下他自己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