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輕寒一步步從羅剎海中走來,神情越發柔和:“夭夭,我沒有跟你說過,那時候在柳南城,我替你描眉梳妝的時候,就已經把你當成我的妻子了…”
哪怕當時以為她是男子,可他心里卻依舊在默念著:如果時間停到這一刻就好。
他們之間沒有仇恨,沒有隱瞞,沒有所有的阻礙…
“我那時候在想,如果可以一直那樣下去就好了。
我們開一家糖糕鋪子,我做糖糕,你來管錢,日暮同寢,晨起梳妝,我替你描眉,替你涂上口脂,也許我會忍不住嘗嘗你唇上的口脂,看著你羞澀的躲避,然后再細細替你補上…”
郁瑤眼睫劇烈顫抖著,她看到,楚輕寒從水中邁步時,一只腳已經被幽魂撕咬吞噬的只剩下累累白骨。
“我也沒有跟你說過,我有多喜歡你。夭夭,我的人生至此苦恨繁多,也作惡太多,我以前是不怕的,我不怕報應也不怕地獄,我本就身在地獄…可是后來,我卻怕了。”
楚輕寒輕笑著:“我作惡太多,早知上天不肯給我分毫寬宥,必不會將這么好的你給我…我一邊逼迫自己遠離你,卻又一邊卑劣的希望擁有你…”
楚輕寒一條腿自膝下都被蠶食殆盡,郁瑤的身體劇烈顫抖著。
可他自己卻分毫都不介意,只是直直看著郁瑤:“夭夭,我有許多話都還沒有來得及與你說,所以,如果你不愿再接受我,至少,聽我說完,好不好?”
郁瑤終于忍不住:“你瘋了嗎,你要被幽魂吃光了…”
楚輕寒卻是渾不介意輕笑著:“我這一身血肉本就是仇恨支配的傀儡,如今連仇恨也沒有了…唯一支撐我的就是想要再見到你,把以前那些不能說不敢說的話都說給你聽,如今,我已如愿見到你,也不敢再奢求過多,這一身血肉魂魄,棄了也罷…”
郁瑤看著他的笑,忽然就想起在魔狼窟中他緊緊把她抱在懷里護住的情形,那時,他的眼神亦如此刻,雖冰冷,卻格外幽深專注,仿佛整個世間就只剩她一人…
楚輕寒走到了亂石之下,他扶著亂石看著她,笑的溫柔:“多希望我們能重新認識一下…
若能重來,我必不會傷你分毫,只作一身你最喜歡的裝扮,走到你面前,與你說:在下楚輕寒,對姑娘一見傾心,敢問姑娘尊姓芳名,可曾婚配…”
這一瞬,他的笑容與郁瑤記憶中的阿湛哥哥完全重合,他們兩人在她眼前合二為一,郁瑤仿佛看到阿湛哥哥正站在她面前,微笑著喚她:“瑤瑤…”
一如往昔。
郁瑤怔怔向前伸出手,下一瞬,刺眼的白光驟然亮起…
天涯海角處,兩道身影瞬間消失,只剩一葉孤舟隨波搖晃著。
白發白須的老者撫須長吟:“歸去來兮…歸去來兮!”
流云山,眾人聚集在雪窟外邊,神情各異。
郁貞寧面色慘白滿眼擔憂絕望,雪無衣神情冰冷…旁邊,黎恪和宋驚瀾站在一起,面色冰寒。
天魔祭,入幽冥…那人果然是個瘋子,甚至在夭夭死后都不肯給她安寧。
就在這時,翻涌的魔氣忽然向洞內緊縮回去,剎那間消失的一干二凈…所有人都是一愣,下一瞬,他們就看到,雪窟洞口出現了兩道身影。
楚輕寒一瘸一拐,手里卻是緊緊牽著一人…白衣墨發,絕美輕靈,正是郁夭…
“夭夭!”
幾道聲音頓時響起,雪無衣與黎恪宋驚瀾齊齊上前,就見楚輕寒倏地將人擋在身后。
“各位…自重!”
雪無衣毫無煙火氣的看著他,神情冰冷。
黎恪則是毫不客氣:“該自重的是你!”
楚輕寒抬了抬下頷:“我與夭夭早已是夫妻…還望諸位克己守禮。”
說完,便是小心翼翼回頭看了眼…
宋驚瀾頓時睜大眼:“你在放什么狗屁?”
遠處,郁貞寧看著這邊,淚如雨下,接著卻又喜極而泣。
她知道,她的兒子修為盡毀,如今已經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了…可是,他的眼中卻有著以前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愉悅。
半月后,魔族離燼天宣布與仙門修好,自此再不為禍世間。
一月后,兩道身影離開流云山,出現在距離流云山數百里之外的柳南城。
柳南城狀元巷,關門許久的糖糕鋪子再度開張。
左鄰右舍齊聚,七嘴八舌。
“楚公子,你們夫妻二人這是做什么去了,這么許久不見,我們還以為,還以為你們出了什么事了。”
“就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沒了你們的糖糕,這街上都少了不少甜香氣呢…”
紫衣男子笑的和煦:“多謝諸位掛心,今日的糖糕全都免費…”
說完,他又是回頭沖屋子里笑吟吟:“行不行啊娘子?”
郁瑤無奈:“你都說了,還問我做什么?”
這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粘膩膩。
眾人頓時失笑:“楚公子與郁小娘子感情真好,哈哈…真叫人羨慕。”
“誰說不是呢,哎,這糖糕怎么吃起來酸酸的…”
郁瑤咬牙狠狠白了眼楚輕寒,然后就見那人大聲問:“娘子,你的口脂沒了,為夫替你重新買幾盒去。”
郁瑤一張臉刷的漲紅一片,咬牙切齒:“閉嘴。”
楚輕寒閃身湊到她耳邊:“沒事,他們不懂的…”
話音未落,就聽到鋪子門口隔壁的潑辣寡婦笑的曖昧:“昨日剛見楚公子買了口脂,今日便完了,莫不是那口脂都被你吃了不成?”
郁瑤已經被這些人的尺度驚得目瞪口呆,然后就見眼前男人眼底帶笑,故作正經擺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下一瞬,楚輕寒便是搶先一步沖出鋪子…身后,一只雞毛撣子咚得砸到門上。
楚輕寒輕笑著遠去:“娘子莫氣,待為夫回來自己跪算盤,千萬別傷到你的手…”
郁瑤咬牙:他怎么變成這這副無賴樣子?
再次度假的蘋果心情很好,想了想,試探著說道:也許,他本來就該是這副模樣。
沒有那些刻骨的仇恨,他本該如此,芝蘭玉樹,恣意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