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眼皮一跳,警惕地盯著她。
織影瞥過來,面色沒有任何異狀,好似剛才他只是不堪怨靈所擾而產生的一時幻聽,徒自困擾而已。
“他在哪兒?”織影問。
九江藏起疑慮,感應契約結系,回道:“向南走。”
一陣疾風刮過,織影已升起結界,轉身投向另一片喧囂的黑暗。
九江重重嘆息一聲,立即跟上。
少和淵居南荒,地愈南,淵愈深,怨靈更密集,煞氣也更濃烈。
先織影一步來少和淵的小金烏此刻已行至淵南。
或許旁人不知,但從上古時代過來的東華帝君閑時曾與他提過一嘴。
少和淵南部曾是兵主陵墓,其中鎮守著數萬兵主余部,忠心守護著這位昔日叱咤風云的亂世梟雄,多年來無人敢犯,也因而并無人清楚其中是何光景。
而霧蕊花則是聚極煞之地唯一清氣所化,足以鎮壓一方兇煞,小小鯤齒涎之毒自不在話下。
而少和淵中,煞氣最重的地方莫過于兵主陵墓。
想到這兒,小金烏有些奇怪。
就連他也是聽帝君偶然提起才知少和淵生有霧蕊花,惠瑤仙子如何得知?
面對越來越多的怨靈涌上來,盤坐調息的小金烏整理思緒之余不由嘆了口氣。
淵下煞氣濃重,陽光完全照不進來,也就是說,他需要不斷消耗自身靈力應付這些怨靈,雖說靈力可以再生,但難免有入不敷出之際,屆時此消彼長,怨靈勢必猖獗反撲。
全面鋪開的九曜真火網細如蠶絲,靈力輸出控制到極致,一張張青白瘦削的面孔被網格分割,嵌著的凸目放出赤紅色兇光,有種駭人的猙獰。
小金烏撇撇嘴,恢復過來繼續上路,太陽真火掃過之處焦土成片,黑煙遍布,喧嘩的厲嘯嚎叫震耳欲聾。
然而這些怨靈卻好似不知疲倦,一批批前撲后擁而來,頃刻將真火帶來的光亮淹沒。
如此艱難前行百里,小金烏突然停下步伐,即將脫掌而出的真火將一雙金眸映得極為明亮。
火網外,癡纏不休的怨靈仿佛被什么安撫,徐徐安靜下來,向兩側層層退開。
小金烏凝神注視,青面瘦骨的怨靈外由遠及近傳來整齊劃一的踏步聲,有著金屬的厚重與機械的沉悶呆滯,像是…
訓練有素的軍隊。
眼底躍動的火焰隱隱跳閃著興奮的光,小金烏期待地望向來者。
鏗鏘有力的踏步聲戛然而止,一隊披甲人出現在真火網外。
同為青面,瘦如枯枝,但絲毫不損其渾身凜冽的氣勢,那雙泛著赤光的雙目殺氣騰騰,顯然遠非周遭怨靈可比。
“擾吾王安息者,殺無赦!”
聲音沉滯呆板,語氣中應有的抑揚頓挫全無,有的是濃郁透骨的殺伐之氣與血腥氣。
應是戍衛在此的兵主將臣。
小金烏嘴角一揚,來的正好!
“擾吾王安息者,殺無赦!”
如果說上一次是警告,那么這次來的就是真刀實槍了。
泛著黑氣的兩桿長兵交叉相絞,橫亙在前的九曜真火網就被剪開一個口子。
迎面而來的是小金烏的一記火鞭,離得最近的戰鬼當即在鞭下灰飛煙滅。
強龍難壓地頭蛇,眼下形勢對小金烏不利,他唯有搶占先機拼速度,且戰且進,直往戰鬼來處行去。
太陽真火的光芒片刻未熄,硬是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沖出一條光明之路。
兩相交戰不知過了多久,余光瞥見黑氣涌動的地方露出一角石碑。
小金烏緊繃的心弦暗暗松了松,轉頭盡余力放出三階心火,將追至身后的頭一批戰鬼屠滅,旋即化為一縷金光快速掠向石碑方向。
一路風塵仆仆奔至石碑前,小金烏有些狼狽地單膝著地,立即吞服丹藥補充靈力,長久的施法讓他胸膛劇烈起伏,不斷地大口喘息。
回頭一看,便見追擊的戰鬼紛紛停于石碑外圍舉步不前。
至于他們顧及什么,小金烏明了于心。
他們不許旁人攪擾兵主安息,自己就更加不會明知故犯,越過石碑,這也是他拼盡全力一口氣沖到這里的原因之一。
休息少頃,小金烏丟下那些戰鬼,起身走向墓冢,待看清內中情景,他不由吃了一驚。
相比外邊高大的石碑,陵寢前供奉的墓碑矮小破舊,碑文早已風化,徒留筆畫模糊的“兵主”二字表明墓主身份,就連墓冢都只是隨意掘了個方長大坑,草草安置棺槨,許是煞氣的緣故,倒是沒有出現野草叢生的現象。
若不是那些怨靈和戰力不俗的戰鬼駐守,以及墓冢四周以神血繪就的鎮壓封印,他恐怕會以為這僅僅是一處平平無奇的亂葬崗。
堂堂兵主之尊、戰神始祖,身后之事也不過如此。
小金烏略作感慨便止住思緒,想到自己已成為天龍破城戟的主人,算是得了兵主的部分傳承,他在兵主陵墓前行了一禮,才開始搜尋霧蕊花所在。
未久,隨神識四下游移的目光長久定格在安放棺槨處。
別處尋遍,未覺清氣存在,只剩下這里。
小金烏心中默嘆一聲,手上沒有半刻猶疑,擲出幾道金色真火,分置各處。
待得真火落定,陵墓中立時狂風大作,沙塵四起,本就光線昏暗的地方更加黑沉,陰氣、煞氣、死氣,各種濁息交相彌漫,愈演愈濃。
僅僅幾個眨眼的時間,這座籠罩在黑氣中的兵主陵墓比之無日月輪照卻鬼魅處處的九幽煉獄亦不為過。
外圍一干戰鬼感知到里面的變化,燈籠似的赤目紛紛閃爍,手中兵戈亂舞,嘴里發出沒有音調的呼聲,激起好一陣搔動,遠遠的雖聽不真切在叫什么,但能感受到其中全都帶著歡呼的意味。
小金烏對此充耳不聞,視線仿佛黏在了中間那道古樸封印上,一刻也沒有移開。
直至——
天外仿似飛來一柄巨斧,將風沙中的混沌用力劈開。
陵墓中忽地清澈了一瞬,小金烏仿佛看見絲蕊初綻的美態,剎那間欣喜涌上心間。
然而僅此一瞬。
好似筆尖汲盡的墨汁重新回到紙上,暴虐洶涌的黑色從天而降,徑直撲向站在封印邊緣的小金烏。
穿行在黑暗中的織影身形猛地一滯,高高揚起的發梢落下,露出的雙眸透過眼前渾濁望向某個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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