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其余神族也看了過來,蕪嵐上神也不好緘默下去,這件事遲早會傳遍天界。
她道:“適才仙娥所報,乃是與司云殿前任影部神女似錦有關。”
此言一出,滿堂賓客齊齊屏聲聽取下文。
觀得織影眸中一閃而過的訝色,蕪嵐上神微不可察地輕勾唇角,迷惑不解道:“不知那歸墟的魔尊使了何種手段,竟叫似錦死而復生,今日正舉行祈愿大典,正式將她迎回,予以公主尊榮。”
這個消息如同爆竹炸響,將所有浮于表面的靜默打碎。
“還有這種事?!”
“對呀,當年她不會灰飛煙滅了么,怎么可能回來?”
“要我說啊,上面那位六百歲都能晉升上神,這位前任影部神女死而復生倒也無甚稀奇了。”
“說的也是啊。”
“怎么云族這幾日老是發生這些出人意料的事呢?”
這些聲音或大或小,猶如夜色中爭相聒噪的蟲鳴,令人心生煩躁。
曲覓蹙緊雙眉,當初織影執意與魔族同行,莫非就是為了今日?若是真的,為何魔族會選擇她,而不是更加關心似錦生死的司織?事情真是越發叫人難以捉摸了。
下面兀自討論得火熱,不防位于首座的織影忽然輕悠悠地開口:“諸位同僚既然好奇那位魔族公主是如何復生的,不如結伴赴歸墟一問,想必會比在我這司云殿里議論更有收獲。”
有幾個意氣的神族當即就擺出不快的神色,蕪嵐上神卻聽出了她話里的異處,問道:“你剛才叫她什么?”
“蕪嵐上神指的是什么?”織影疑惑道。
不管她是否有意裝傻充愣,蕪嵐上神只在乎一個問題:“我是說,你稱前任影部神女什么?魔族公主?”
織影反問:“難道不是么?”
她放在雙膝上的手輕輕勾勒衣裙上繁麗回環的百川流云紋,有條不紊地說道:“我化形的時日有些晚,未曾與這位叫作似錦的打過交道,但有關她的事或多或少還是了解一些的,況且前些日子,叛神雎略向六界宣告叛離天界之時也曾提起過她的身世,我稱她為魔族公主有何不妥么?還是應當換作別的稱呼?還請蕪嵐上神指教。”
她說的句句在理,蕪嵐上神幾無可駁之處,悻悻道:“那是你云族之事,與我有何相干?”
織影恍然大悟:“哦,原來這只是我云族的家事么。”
蕪嵐上神那雍容華貴的容顏少見地有些難看,眾神或借手中杯盞,或扭過頭佯裝與人說話,掩去嘴角的譏笑。
曲覓瞄了眼坐于上首的司織,對方只捏著腰間禁步怔怔的不發一言,任由場面冷凝下去。
織影極為滿意這樣安靜的感覺,猶自從環繞身周的曲水流觴中撈起一盞凝芳露,慢條斯理地嘬飲細品,這悲喜不驚的舉動更叫那些好奇她對這件事的態度和做法,那雙靜若玉湖的眼睛卻始終匿于深長的睫毛之下,緘默著未置一詞。
未幾,殿外疾步走進來一名云族仙娥,向首座的織影執禮稟告:“主上,天帝陛下傳旨,命你至紫宸殿覲見。”
那兩扇黑如鴉羽的睫毛抬了起來,與眾神道:“諸位盡興,卿云失陪。”
從仙娥入殿稟告,到她起身告罪,消失于大殿之中,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甚至于說話的語氣聲調,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這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會面。
若非主神離開,掌印神女需得留下來主持宴會,司織只怕立馬跟上去,饒是如此,她也沒忘記往下首方向使個眼色讓瓊明跟去看看。
失了領銜的主角,這場戲頓時就變得索然無味,那些躍躍欲試想要看熱鬧表看法的人也不甘地沉寂下來,默契地一齊等待下一場好戲的到來。
相比司云殿流水宴的清寧雅致,魔界歸墟的這場祈愿大典就顯得熱鬧無比。
但凡魔族,不計身份貴賤修為高低,皆可參與大典,再加上魔族生性豁達,對于這位曾經身具一半神族血脈的公主,他們并不排斥,因而除了部分夜族族人,魔界子民都愿意獻上自己對這位公主虔誠的祝福。
就在前日,魔尊修淵與幾大長老以悅彼木晶為似錦造了一副與從前分毫不差的軀殼。
從魂魄落回身體里,到適應這具看似相同實際卻完全陌生的軀殼,似錦花了整整一日,但她再也沒有從前的修為與實力,也不再是五彩華云之身,而是一名沒有任何靈力卻血統純正的魔族女子。
對于在歸墟蘇醒,似錦毫無感觸。
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歸塵在哪里。
冀離怕刺激她,只說等她好起來,便帶她去見歸塵,沒有靈力的似錦唯有聽從,但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就算是今日專為她舉辦的祈愿大典,亦是呆呆的,沒有笑容,仿佛坐在他們身邊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殼子,他們心心念念的公主還是錦囊里的一縷幽魂。
直至海面上飛來一道五色神光,落在歸墟上空。
似錦的眸光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在場魔族盡皆驚詫,這道五色神光分明帶著純凈濃厚的神族氣息,今日他們為公主祈愿,莫非神族也要來湊這個熱鬧,為他們的公主送上一分祈愿?
這怎么可能?
天帝下令處決了云族那位先主神,又設計將他們的公主害死,就算他有這個臉皮與他們重修舊好,他們也未必答應,明知不能成事,又怎會做這不討好的事?
但若不是祝福,以眼下的形勢,總不可能是來砸場子的吧?
在大家滿頭霧水的時候,那道五色神光散作幾行金光閃閃的云篆——
神女似錦,血統不純,身具魔性,今令削除神籍,永不召回。
原本熱鬧的歸墟頃刻間落針可聞。
注視云篆下那痕淡淡的云印,冀離掩不住眉間訝色。
他猜到她會想辦法讓似錦脫離天界,做一個真正的魔族公主,卻萬萬沒想到,會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以這樣的方式,將似錦逐出天界。
就不能等到明日,或者將詔令發到魔尊手上么?
他身后,似錦臉色白的嚇人,那是主神才能用的云印,是司織要趕她走么?她怎么可以?!
“是誰!誰下的詔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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