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影飲了一口,心中余悸稍退,她說道:“曲覓剛才很可能看見我了,還好我是木偶侍女的模樣,可還是忍不住害怕。”
小金烏愕然:“你竟不知?”
織影奇怪道:“不知什么?”
小金烏幻了一面鏡子立在她面前。
看見幾面自己的臉,織影不由瞠目結舌:“怎,怎么會這樣?易容丹失效了?”她慌亂地掏出裝易容丹的瓶子,打開來聞,擰了眉,“不對啊,靈氣充裕,根本就沒有失效。”
小金烏安撫道:“莫急,你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
織影將自己遇到封計洲以及他隨侍的異常全部說給他聽,想到什么,補充道:“在你拉走我之前,我感覺有人拿東西打我背心,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
“不管是誰,曲覓十有八九已經看見你了。”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用這樣強制性的辦法把織影拖出人群,他斟酌一番,說,“還是繼續用易容丹變成那個木偶侍女的模樣吧,神魔兩族戰爭剛剛結束,任誰也不會先去觸對方的霉頭,曲覓行事起來多些顧慮。”
織影脫口而問:“那么你呢?”
小金烏“馳騁”天界六百年,神族基本上就沒有不認識他的,尤其是一向不喜織影與之來往的曲覓。
“委屈委屈繼續做木偶侍衛好了!”小金烏半開玩笑半正經地說。
“是很委屈的。”織影點了點頭,思慮片刻,方才嘴唇翕動。
仿佛知道她要說什么似的,沒等她說出口就搖頭,搶先說明:“帝君不會再管我了。”
“怎么會?”
織影很自然地反問,以平素東華帝君對他的寵愛,怎會對他棄之不理?然而小金烏認真的神情委實令她如墜云霧,看不清內中情由。
想到一個可能,她顫聲問:“是因為,我的緣故,所以帝君他才…”
小金烏即刻否決:“與你無關!”
果然…
織影暗暗自責,不覺指甲已嵌到皮肉之中,暈出一彎妖異的血月。
她盡力保持聲音平穩:“你還有太陽神族…”
“你是不是早就想讓我回天界,回紫府或者炎光殿了?”小金烏壓著聲量,聲音低沉得如同烏云里躁動著想要將整個天地震動的雷聲,音量不大,比之霹靂卻是更加駭人。
“咔嚓!”
壓力之下,小金烏手中的茶杯碎了,破裂的瓷片猶如利刃,輕易將皮肉割傷,滲出鮮紅的血。
“啊!”
織影低呼一聲,即刻幻出一條手帕,沾去血污茶漬,細細敷上一層紫白散,再又取了條干凈手帕小心翼翼地包扎,最后習慣性地打了一個蝴蝶結,方才長舒口氣,抬起眸來就瞧見小金烏神情莫測地凝視著她。
不敵眼神對壘,織影敗退,將自己能想到的說與他聽。
“如今神族兩分,人心浮動,所謂亂世出英雄,若在此時聯合眾長老褫奪東君族長之位,大事可成,屆時東君失道寡助,主神之職形同虛設,天帝自顧不暇,唯有裝聾作啞,默認你是太陽神族唯一的主神。”
小金烏看著她鄭重沉著的神情,不禁咋舌:“你,你竟為我設想如此之多,可為什么,我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
他動了動被手帕包著的手,一抹殷紅迅速濡濕了雪白,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
“你這是自虐么!”織影垂著眼簾,卻將他的動作分毫不落地收入眼底,忍不住出言怒罵,那團殷紅還在往外擴散,她不由剜了小金烏一眼,只好拆了手帕重新上藥,口中念叨,“以往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做主神的么,一償夙愿又怎么會不開心?”
小金烏“嗯”了半天,才說:“大概和你待在一起久了,我也變得和你一樣沒志氣了吧。”話音漸漸湮沒,化入嘴角的一抹苦笑之中。
“這也能賴我!”織影忿忿不平,然后在手帕末端打了個死結。
她遲疑片刻,旋即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如今看來,那女刺客反倒是助了你我一回。你我若是再扮成魔族人,難免引起高唐等人猜忌真實身份,眼下卻是不必顧慮這一點了。不過以曲覓的脾氣,若是認出我,沒準兒會直接把我逮回司云殿去。”她將玉瓶遞與小金烏。
這表是認同他留下來,雖然小金烏也不明白她為什么又突然改了主意。
“我倒希望她把你逮回去。”
他盯著玉瓶笑了笑,遲遲沒有動作。
織影輕哼一聲,拔了瓶塞往他手心倒了一粒:“不還有一只爪子么!”
小金烏癟了癟嘴,吃了易容丹,一息之間,已然幻作之前那個魔族侍衛的模樣,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嫌棄地“嘖嘖”兩聲,道了句“真丑”。
織影看著他亂糟糟的兩撇吊梢眉,點了點頭:“嗯,真丑!”旋即夸張地大笑起來,邊笑邊說,“要不變把眉刷出來幫你理一理?”
“織影!”
一聲暴戾的怒吼傳來。
織影嬌軀一震,拿著瓶子的手抖了抖,終是攥穩了,看向門口怒容滿面的女子,然后快速把易容丹扔進袖里乾坤。
四目相對,中間火花四濺,殺氣騰騰,心虛的織影再度敗下陣來,立時擠出一張燦爛的笑臉起身奔向女子,抱著她的胳膊甜膩膩地喚了聲:“曲覓姐姐!”
瞧見她這慫樣,小金烏忍不住蒙臉。
這真是剛才那個條理清晰,勸他篡東君位子的人么?
曲覓妙眼簇著層冰雪,盯著對面的魔族人,話卻是對織影說的:“你還知道我是誰?”
說起討好人的話,織影張口就來:“曲覓姐姐長得如此美麗,見過的人誰會忘啊?”
曲覓這才移過眼來看她,眸中冷意稍稍退卻:“是么?那你剛才跑什么?若非一時抽不開身,我一定當場將你抓回來好生問一問。老實交代,這一個多月人都去了哪里?怎么和魔族在一起?”
織影心中暗探,果真,在曲覓面前,這些糖衣炮彈一點兒作用都沒有。
思及此處,她收起這副黏黏糊糊的樣子,站到小金烏的身前,曲覓的對面,面有慚色:“對不起,當初我不該這樣一走了之的,這段時間澹生他們一定忙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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