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干什么啊…我在家里。”夏至覺得潘銳的聲音里透著心虛。
“在家里為什么要關機?”
“…剛剛有點事,不方便接電話。”
她只是試探著這么說,誰知道還真試出來了,她進一步問:“有什么事不能接電話?”
“我在開會。”
“大晚上的你開什么會?”她鐵定他有什么瞞著她,工作的事,他不需要這樣遮遮掩掩,吞吐了半天才說是開會,那這個開會絕對是借口無疑。
“夏至,我們明天再說好嗎?我訂了明天的早班車票。”
“不好,我就要現在說。”不說清楚這件事,她能睡得著嗎?
“夏至…”潘銳重重的嘆息傳來,“你先答應我,不要生氣,好嗎?”
“那得看你說的事情會不會讓我生氣。”
“會,你還要聽嗎?”
“說。”她大概就是想找虐吧。
“我媽有個朋友,給她介紹了個人,她跟我說很多次了,我也跟她說了我不見…”
“所以你他媽今晚放了我的鴿子去相親?”夏至禁不住打斷他說道,“看來你們相談甚歡啊,談了這一大晚上,心夠大的,怎么談都談不完。”
“不是…我媽給我們買了電影票…非要我帶那女孩子去看…”
“哦,原來你也看電影了啊,怎么樣,電影好看不?趁著黑燈瞎火牽人家手了嗎?親嘴了嗎?”
“夏至!”潘銳重重地叫了一聲,“不是說好不生氣了嗎?”
“我有說好不生氣嗎?你在乎我生氣嗎?你都跟人家看電影去了,落我一個人坐電影院里看人家卿卿我我。”
“你怎么這樣呢?我不是說了嘛,我不想去,我媽電影票都買好了,餐廳也訂好桌了,也跟人家說好了,我不去,她老臉下不來啊…”
“是,是,你家的電影票不能浪費,我的可以,你媽和人家約好了不能爽約,你和我約好了可以爽約。”
“我就知道告訴你你會生氣。有什么好生氣呢?我們就一起吃了個飯,我媽在,那介紹人也在,看電影她看她的我看我的,我話都沒跟她說一句。”又來了,潘銳又開始那委屈兮兮的音調了。
“行吧,反正說到最后又是我的錯。”夏至總結道,“那明天你也不用過來了,繼續約人家逛街吃飯看電影去,這感情還沒培養好可以繼續培養。”
“不說了好不?算我的錯。”
算他的錯…難道不是他的錯?每次都這樣…夏至幾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穿了。她連“再見”也沒說,掛了電話就馬上關機。
夏至現在算是知道了,潘媽媽對她應該是很不滿意了。否則會那么著急棒打鴛鴦?
她確實生潘銳的氣。他意志堅定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媽媽能奈他什么何呢?
可是,對潘媽媽,她卻生不來氣。眼見著自己的兒子每個星期這樣來回奔波,她想必是很心疼的吧。希望兒女安好,是所有父母共同的心愿。
潘媽媽又不了解她,沒有義務去考慮她的感受。
她的感受…又是什么?她真的享受這樣的候鳥生活嗎?她快樂嗎?他們的未來在哪里?
蕭以晴說得對,要不就他回來,他們還在一起。
可是她開不了這個口。潘銳說不上多喜歡現在的工作,也說不上多滿意,但對比他在楠洲時的狀態,他自信多了,仿佛渾身發著光。
她要是讓他回楠洲,這座競爭劇烈到人如螻蟻的城市,她承擔不起他可能遭遇的失落。
她也承擔不起他的拒絕。
她落寞地走在通往地鐵站的路上,抬頭觸目所及,到處都明晃晃的。
馬路邊高高擎著暗白色光暈的路燈,她經過的那些店鋪招牌閃耀著飽和度極高的紅黃藍綠紫,馬路兩邊的高樓里,間或有一兩格透出暖暖的黃光或白光…
但沒有星光。好像在這樣一座從不熄火的城市里,星光是多余的,又像是所有的星星都在這座璀璨繁華的城市面前黯然失色。
這座城市太好了。好到她如此努力,還是配不上它的好。
這半年,夏至兢兢業業,刻苦勤奮,在公司里有了一席之地。王博逸對她的評價是,不太聰明一個人,但是可靠。
她也不知道這是在稱贊她還是貶損她。
她有了自己的部門,以代經理的身份,有三名下屬。一人專管廣告事務,一兩個美工負責產品設計和刊物排版,一人負責產品宣傳活動策劃,她除了管理部門及編制產品說明書,還依然在做內刊。
公司停掉了原來外包給廣告公司的宣傳業務,只保留了宣傳片和海報設計這些他們部門完成不了的工作,其余的宣傳事務,都握在了他們手里。
她覺得她還不算成功。這本來就沒她什么功勞,完全是王博逸的規劃。她不是拍馬屁才這么說,事實確實如此。她就是撿了個大便宜罷了。
可這畢竟是她的事業啊…
她有了正在蹣跚起步的事業,為什么還是這樣空虛?
她重新掏出手機,開機,看到了潘銳的信息:
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明天再說吧。你知道,我愛你。
她沒有回信,而是給蕭以晴打了個電話:“可以收留我一個周末嗎?”
“嗯?當然可以啊。過來吧。”蕭以晴沒有多問。
夏至很慶幸她還有這么個朋友,可以在她心情陷入低谷時,不問緣由地接納她。
她一個晚上也呆不下去了,她不想一個人在這出租屋里睡。她回去收拾了兩套衣服,就打車去了蕭以晴的宿舍。
“那你想怎么樣呢?”蕭以晴托著腮看她,一副“我早就說了”的神色。
兩人盤膝坐在床上,一人抱一只毛娃娃,夏至跟她說起了今天潘銳失約的事。
“你覺得呢?”夏至反問。
蕭以晴豎起兩掌在胸前:“別,這事我不敢再給你提意見,免得梁璐又罵我。”
“好吧。我再想想吧…”
事業與愛情,魚與熊掌,真的不能兼備么?
夏至陷入了兩難。這個周末,她不想見潘銳,也不想跟他商量。他肯定是覺得維持現狀就很好,明明他自己也很疲憊于兩城的奔波,可是他就是這么一個人,只要可以,就不想改變現狀。
星期六的早上,潘銳還是來了。他打她電話,她關機。在QQ留言,她不回復。他也打給蕭以晴,蕭以晴接電話時,瞪著眼用嘴型問她怎么辦,她搖了搖手。
“夏至?她沒過來找我哦…你要不問問梁璐?”
夏至裹緊了外套,她感到絲絲寒意,十二月的楠洲,該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