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寅一手扶著辦公桌,一手捏著被夏至踢中的膝蓋,嚷叫個不停:“痛死我了…你踢我干什么?”
夏至懵了…這…算是她搞錯了?他這樣把話拋回給她,她也不好不接著,她只好從桌子上跳下來,諾諾地說道:“梁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吧?”
梁家寅還在叫著痛,但夏至這次不敢靠近他了,她把椅子推到他身后:“梁哥,你坐下歇歇。”
梁家寅坐下來,呼呼唧唧半天,還教育起了她:“你們年輕女孩子,懂不懂尊重老人家啊?動不動就動手動腳!”
呃?他是比她大二十歲,也說不上老人家吧…再說,不是他先動手動腳么…夏至一口氣噎在了喉嚨里,卻不好發作,她強吞了口氣說:“梁哥…你還能走么…”
梁家寅朝她揮了揮手,一臉嫌棄:“行吧行吧,我沒事,死不了,坐一下就好了。你下班吧。”
夏至巴不得馬上離開,她抄起背包,逃也似的出了辦公室。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她多想了么?梁家寅懶是懶,總不至于對她起了歹念吧?況且他們可是在辦公室里啊!難道,剛剛…真的只是意外嗎?
手機在背包里震動著,是潘銳:“怎么沒接電話呢?”
因為著急著干完活兒早點回去,她一晚上把手機丟包里,看都沒看過。她說:“剛才加班呢,現在才離開公司。”
“那么晚?”他知道她是工作狂,可是也很少加班到九點多啊。
“嗯…有項工作比較急…”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在辦公室里那一幕…但是,萬一真是意外,她豈不是小題大做了?
“你就編一內刊有什么著急呢?不是公開出版的刊物,就是遲兩天印刷有什么關系,又沒人等著讀。”
這話夏至不愛聽了:“誰說的?老板等著看,專賣店和柜臺里等著看,工廠里的五百多工友也等著看。”
換了誰也不喜歡別人說自己的刊物沒有讀者,哪怕事實就是如此。
不過夏至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把那些合作伙伴、有聯系的政府部門算進去,他們大抵是真不看的,每期雜志大概就送給這么些單位了。
潘銳沒有聽出她的不快:“老板是為了看有沒有白養你,專賣店和柜臺是為了展示,至于那些工友,大概是想看看自己的投稿有沒有被你采用,一篇稿件50塊稿費,對他們來說很多了。”
夏至咬了一下牙,連同今天晚上的惱火一起吐進了話筒里:“合著你現在是看不起我工作了?就你工作是有意義的,我的是沒有用的?”
“我?我什么時候提到我工作有意義了?我也沒說你的工作沒有用啊。我工作無聊死了,那些大爺大媽,為了誰家圍墻多占了半米的事都要來吵一通。”潘銳不明底細,話里還是輕輕松松的。
“行吧,你繼續去哄大爺大媽,我掛了。”
“我大晚上哄什么大爺…”
潘銳話沒有說完,夏至就掛掉了電話。再打過來,不接,第三次打,關機。
她說不清她為什么為了那么一句話發那么大的脾氣,她只是感到委屈,連個傾吐的地方也沒有。
而最讓她苦惱的,是明天上班,她還得面對梁家寅。唉,不管了,她決定一整天戴上耳機忙活,把他當作一透明人。
但是,讓夏至意料不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梁家寅走進辦公室時,興致勃勃地主動跟她打了個招呼。
他臉上沒有絲毫尷尬,好像昨晚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那樣,她也就不好板著面孔,便笑笑回了聲早上好。
夏至安慰著自己:如果梁家寅是故意的,他自然不會表現這樣自然,人不是總要面皮的嗎?
無論如何,今天星期五了,明天又是周末了,她可以躲開他兩天,也許周末的調整會讓她心里舒服些。
她是想好了今天一定要準時下班的,奈何在5點15分時,內線電話響了,鄧瑤甜甜一句“王總找”,讓她5點半離開辦公室的希望破滅了。
對她交上去審核的稿件,王博逸很少提意見,但這一篇有關員工的福利體系的,他認為其中表現的人文關懷不足。
“改這個也很快的,不用太麻煩,應該也不用加班吧。你馬上過去改一下,改完發給我看,我還有點事,會晚點下班。”
老板就是這樣子,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是很容易的,一會兒就可以按他要求做好,而且他有事晚下班,你員工跟著晚一點下班就是理所當然。
還有,他是最近從哪兒聽了“人文關懷”這個詞,想找她賣弄一下呢?她這文章哪里沒體現人文關懷了?又該怎么進一步體現?
夏至帶著這莫名其妙的要求返回電腦前,老板要求改,那就改吧。她看了下時間,接近五點半,準時下班是不可能了,半個鐘頭內改好還是可以的。
她看了下梁家寅的辦公桌,他好像已經下班了?提早十分鐘下班是他的慣例。她稍稍安心了些,不用對著他,那加班就加班吧。
夏至鉆進了文字中,在筆畫里左穿右竄,六點整,她按下了保存,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重重舒了口氣。
她不知道王博逸還在不在辦公室,先發到他QQ里吧,發完就關機下班,不理他怎么回應。
她重新擺直身子,手正準備伸向鼠標,門口一個壯碩的身影忽然出現,她一慌,鼠標被掃下了辦公桌。
她彎下腰撿鼠標,心里惴惴的,梁家寅在這個時候回來干什么?他不是早下班了?
她撿好鼠標,梁家寅已經走到了她身后:“呀,夏至,你那么勤奮,又加班了啊,這寫的是什么啊?”
他手搭在椅背上,往前俯下身子,他圓圓的肚子頂在了夏至頭上,她像遭電擊似的把頭一側,想法離他遠一點兒。
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像在打顫:“梁哥,你怎么還沒走…”
“哦哦…我和王總開會,正商量著招人的事呢…呀,這字那么小,我看不清啊…”梁家寅身子又向著電腦屏幕前傾了一分,兩手也扶到了夏至肩上。
夏至咬著唇,縮在椅子和梁家寅的身體夾著的狹小空間里,他的手像兩只鐵爪,緊緊鉗住她,她就算想蹲下來從桌子下鉆出去也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