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五一假期,剩下的六天,夏至和潘銳一起去跑了一場綜合招聘會,一場理科招聘會,接著在宿舍里睡覺、改簡歷、在校園瞎逛、去圖書館看書,渾渾噩噩地就過完了。
她數了下剩下的簡歷,五一之前,她打印了50份,現在還剩下30份。理科的那一場,她主要是陪潘銳去的,只投了兩份文秘。
在下一次大型招聘會到來之前,就只能在招聘網上掏、等校園網發布通知、等企業進校園搞校園招聘…以及,等投出去的簡歷的回音。如果有的話。
總的來說,完成畢業論文和答辯后的中文系大四生活還是很閑的。只要有閑心的話。
夏至不可能整天和潘銳粘在一起,街沒什么好逛,逛多了費錢,校園里那兩條小路都被他們磨出腳印了。每天約著一起吃過飯,走兩圈就各玩各的,他去打球,她就自己呆著。
本來夏至還想窩宿舍寫點文章的,奈何一個字也想不出來,心緒太多了。于是,她就夾個筆記本,跑到教學樓蹭大二大三的課。
她坐到課室最后一排——大學四年養成的習慣,這是個方便開小差的位子,她一般在課堂上用本子寫小說寫散文,也方便臨時接到社團的事務時從后門溜走逃課。
偶然認真聽課做筆記,也還是在最后一排,不過現在坐到這里是因為不想太招搖,畢竟中文系里認識她的師弟師妹還真不少。
最怕是對面來一個人打個招呼,她半天想不起來這是誰,她是臉盲,這是她社恐的主要原因。要是再加一句“工作找得怎么樣”那就更尷尬了。
她課聽得異常專心,甚至懷疑自己是課室里聽得最專注的一個。
以往聽課,總覺得老師講課天馬行空,與考試內容毫不相關,有些課程,甚至是教材寫一套、老師講一套、考試考一套,中文系就是那么神奇一個專業。這造就了中文系逃課率最高然而合格率也最高的奇異景象。
但離校的日子越近,她反而有了不一樣的感悟。
書上有的,大家都會看,老師講的,才是真正的干貨滿滿,對某件事另辟途徑的理解,思路的展開過程,浸潤著人生經歷的體驗…不正是鉆研學術所需要的嗎?
她看著階梯課室最下方,在講臺后慷慨激揚的白發教授,聽得入了迷,而諾基亞標志性的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她的手機。
她慌忙把手機隔著衣服捂在了肚皮上,彎腰小跑溜出了后門。在這種時候,任何電話都得格外留神,尤其是陌生來電。
“請問是…夏至小姐嗎?…這是歐婭化妝品有限公司打來的,想通知一下你明天上午八點半過來進行復試,請記一下地址…”
掛掉電話,夏至有點懵:歐婭?就是她在人家招聘攤位前鬧了個笑話的那個歐婭?找她去面試了?
三秒過后,她差點一蹦三丈高,趕緊貓著腰回到課室,匆匆收拾了東西往宿舍趕。
還聽什么課啊,她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總不能又穿那件長袖襯衣和黑色筒裙啊。
她也是夠傻的,天天顧著擔心找不到工作,也不知道去買件衣服,大概是失敗的次數太多,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面試機會了吧。
她沒有找潘銳,找了蕭以晴陪她去逛街,男生挑選衣服的眼光她可信不過。
她們沿著石牌街的一邊逛過去,再從另一邊逛回來,逛了一整個下午,最終選了一條白色暗花、娃娃領的束腰連衣裙,為了搭配裙子,她又重新買了一雙黑色的高跟鞋。
她點了下錢包里剩下的鈔票,暗暗抽了口氣。
因為這一學期忙畢業論文忙答辯忙找工作各種忙,她在開學的時候把上學期做的家教轉介給師妹了,發表文章是指不上稿費的,校內刊沒有稿費,外面的刊物好不容易發一篇,稿費過幾個月才能收到,這就等于沒有了任何收入。
家里每個月給的500塊生活費,她這一天就花了100多,這還是月初,看來得省著點花。
還好衣服是滿意的,接著蕭以晴又要給她折騰頭發了,她說:“你別梳這破馬尾,看著就特別不成熟。”
“那咋整?你還能在宿舍里給我電個頭?”
一回到宿舍,蕭以晴就拉夏至站在墻上貼的那面拼接成的全身鏡前,把她一頭亂糟糟的直發撥過來撥過去。
“梳一半吧。”蕭以晴用牙拉開橡皮筋,把她的上半截頭發捆了起來,又在辮子根部挖了個洞,把發辮反過來塞了進去。
夏至扭動著脖子,看著鏡子里秀氣的自己說:“用得著緊張兮兮的么?又不是沒去過面試。”
蕭以晴搭著她的肩膀說:“可是我有預感這次你能成哦!你看,上次都被那研究生碾壓成這樣了,你還有面試機會…”
夏至在鏡子里狠狠地盯著她,她馬上改了話頭:“這就說明了你有實力,人家要的就是你這樣的。再說,這不是你去面試過的最好的公司嗎?歐婭嘢,有哪個女的不認識這個品牌嗎?所以你不該重視嗎?”
夏至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也對。研究生怎么了?說不定人家就不喜歡高學歷呢?不選最好的,要選最合適的。”
然而,當第二天早上,夏至趕了九站地鐵,轉了一趟公交,終于來到了歐婭工業園大門外時,她就不那么想了。
迎面走來的女孩依舊梳著小而翹的馬尾辮,今天她穿了一件領口綁著蝴蝶結的襯衫,下身是一條修身的黑色微叭西褲,顯得兩腿又細又長。
夏至局促得很,盡管和她吵架的不是自己,可是這事到底和自己有關。女孩倒是落落大方地和她打了個招呼:“你也接到復試通知了啊。”
“是啊。”夏至笑了,總不能顯得自己比她要小氣不是?
“他們該不是把所有收到簡歷的都通知了過來面試吧?”
“呃…”看著女孩像是隨口說的樣子,應該不是故意要膈應夏至條件不如她,但夏至還是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還好女孩也不等夏至的回答。她先在門崗處說明了來意,作了登記,沒等夏至就進去了。
唉,看來,自己還是來陪跑的啊…夏至拿著筆,看著女孩的背影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