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兄…還能是誰,定然是白無常謝必安。聽他稱呼得這么親熱,凌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對這兩位無常的印象實在不太好,一個陰森可怕,時時刻刻都在獰笑,給人一股蔫壞的感覺。另一個面相兇狠,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家伙。
為了得知周霜吟殘魂的下落,當初好聲好氣的求問,可對方就是不買賬。尤其是那青面獠牙的范無赦,趾高氣揚不肯透露。
今日是吹了什么風,竟然主動送來消息?
思來想去,估計只能與那日秦非渺大亂地府有關。如果傳聞是真的,作亂鬼差占半,加上因公殉職的大鬼小鬼,陰司可用之鬼少而又少。
腦子不蠢的話,必定知道多一個盟友比多一個敵人要保險。
“這不廢話嘛!”凌若一個沒忍住,嘟囔出聲。
反正他們缺人,自己缺情報。彼此來往絕對不虧。
凌若揚起下巴故作清冷,眼角余光卻忍不住偷偷瞥向羅肆至,“吟兒的消息,是那范無赦透露的?”
“不是。”
“那是誰你倒是說嘛。”言語中盡是焦急和不滿,被吊胃口的感覺著實不好。
羅肆至神情略有呆滯,少見的沒有理會。急得凌若不顧矜持,上手抓起他的衣袖可勁搖晃。
但是等觸碰的瞬間,指環內猛的震蕩,旋即又恢復平靜。舉目四望,周圍的環境依舊,但說不上哪里有細微的變化。
見凌若滿臉疑惑,羅肆至在耳邊輕聲提醒道,“夫人,我們到了。”
“嗯?到哪?”
說完就后悔,還能是哪,必定是去往周霜吟殘魂所在之地,地府。
“這指環未免太好用了些,在里面什么都不做就能去往世間各地。”凌若覺得驚奇,忘記剛才的不悅,興奮得拍手鼓掌。
聞言,羅肆至眉頭微皺,“也不是。”
頓了片刻后,捏起自己的下巴故作沉思,“該說夫人什么好呢?為了夫人,為夫可是在外面當牛做馬,施展術法。”
想要邀功的心情昭然若揭,但凌若未予理會,而是仔細琢磨剛才那一茬。
“在這里的師侄難不成是分身?”
如果是這樣,就好懂多了。
“即便有分身也只能是外面的那個,在你面前的,始終都是我。”
忽如其來的…情話,令少女的心短時的悸動,但馬上又如往常。
她嗅到了地府那獨特的腐朽腥臭氣,專屬于死后亡魂的味道。
剛想抱怨怎么在指環中也會嗅到惡臭,便發覺眼前的景象變了。空蕩的房間比往日更加黑暗,同時也多了河川、裂口。
忘川岸的花比上次看到時更紅了,那日在自己昏迷之后的戰斗,其慘烈程度可以想象。
兩只大鬼站在前面等候,安靜的垂首,比上次看起來順從太多。
“閻王們的命令?”
凌若偷偷瞄著羅肆至,心覺眼前的一切與他也脫不了干系。
羅肆至沒有隱瞞,頷首后徑直走向白無常。
“謝兄,周霜吟的神魂何在?”
“別急別急。”
謝必安吐著舌頭一臉獰笑,“在下不才,只是有她的下落,可沒說已經找到。”
聞言凌若額角青筋暴起,只可惜現在不具身體,無法看清細節,只能感覺到在她周身起了一陣凜風。
“玩我呢?”
聲音不大,語氣蠻霸,像極了發怒后,在地頭上隨時吆喝兄弟們干架的惡霸。
一聲下去,范無赦掄起奪魂鎖準備朝凌若扔去,幸虧被謝必安摁了下來。
“我八弟的臭脾氣,莫見怪。”
奪魂鎖對活人無效,換做平時當真無所畏懼,可現在凌若游離在生死之間,保不準被奪魂鎖勾住會有何下場。
這種關乎生命的事,她可不敢賭氣嘗試。
看了一眼羅肆至,正好與他四目相對。他堅毅的眼神似乎在告訴自己:不用怕,任何事他擔著。
也可能是另一層含義,但這無所謂,反正都是要被羅肆至保護的,凌若暗自在心底偷笑。
片刻,少女凝眸看向謝必安,氣勢更強硬的說道,“不見怪,可以。但要速速將周霜吟的消息說予我聽。”
“這位人間女子意志十分頑強,即便已經魂飛魄散,也始終游蕩在忘川。”
“忘川,既然一直在這,為何當日沒有尋到?”
“這…”兩位無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口難言。“這中間的關系,有些復雜。”
謝必安支支吾吾。
凌若沒空陪他們打啞謎,她此刻心中盡是疑惑,在失控以前聽到的聲音是怎么一回事?吟兒不是被“自己”吸入體內了嗎?
難道是秦非渺為了徹底占據身體,為了加速理智崩解而營造出的假象?
不無可能。
如此一來,小聞或許也安然無恙。
即便只是猜測,甚至希望渺茫的可能,她也愿意相信。
正在此時,謝必安舉起手中的棒子,左右各搖晃七下,鈴鐺叮叮作響。
伴著魂鈴,傳來其它聲音。
“啊啊啊!怪…怪物!”
“為什么,為什么叔叔是…尸!”
忽小忽大,忽實忽虛。
凌若全神貫注,側耳傾聽。
“嗯,說話聲怎么斷了?”少女猛的抬頭瞪向白無常,似乎等著他的解釋。
“莫急,繼續聽。”
“乳母是壞人,凌若姐姐千萬不要相信她說的話!”
“凌若姐姐…你什么時候回來,快把吟兒帶走吧,吟兒好害怕…”
“無意看到他們正在做…的事似乎被乳母察覺,近幾日被禁足,除了伙房哪都不能去…”
“前幾天小虎子還能來陪吟兒聊聊天,可到今天為止,已經十日沒有見到他了,小虎子不會出事吧…”
“桂花糯米糕,再也不想吃了。”
斷斷續續,沒有邏輯。但毫無疑問,聲音的主人是周霜吟。
“姐姐…不知道是不是被關得太久生出幻覺,吟兒覺得自己的手枯瘦如柴,越看越像樹皮。你說,會不會是太害怕,有些魔怔了。”
話語結束后,只剩一聲蒼涼苦笑。
凌若緊緊咬住下唇,感到無可奈何。但無論如何用力都感受不到疼痛,讓她覺得連發泄情緒都這般困難。
她看著羅肆至,淚眼汪汪。
“你說,吟兒她,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