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盯著指尖垂眸靜思,自己的血未免太好用了點。以血畫符、以血養玉,如今還要以血凝聚魂靈化為利刃。
思及如此,忍不住咂嘴兩聲,引來羅肆至關切的眼神。他一言不發,但眼睛會說話。
“啊,沒什么!”凌若急忙擺手,生怕對方誤會。想了想不知該怎么措辭,便吞吞吐吐道,“就是在想,自地坑那場意外后,體內融入了秦非渺的靈息與血液…”
不等說完,羅肆至已然會意,“夫人的血,就是救治整片水域的藥引。”
聽聞此言,凌若心底大驚。這人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竟然知道剛才所思所想。他倆一人一魔,萬幸彼此結的是姻緣,而非愁怨,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啊!干嘛彈我!”
額前一個紅紅的印子,想來對方也是使了些力道。
“因為夫人在胡思亂想。”
“公報私仇。”
少女撇著嘴小聲埋怨,繼續揉著受傷的額頭。誰知手忽然被某人拽走,從胸前掏出一枚精致的黑色罐子,放在她的掌心道,“涂上,立竿見影。”
無盡的柔情和忽如其來的霸道搞得凌若有些頭暈腦脹,恍恍惚惚的接下藥罐,照著羅肆至的吩咐涂抹。
“夫人思慮過甚,不若想想血液中摻有秦非渺的氣息,豈非妙哉?”
雖說如此,羅肆至卻語氣嚴寒如冰。
“師侄的意思是,秦非渺的血既然可以喚醒第二枚血玉,自然也能凝聚萬千魂靈再次奮戰?”
“嗯。”
信仰之力強無敵,那么憤恨之意亦然。與五行相生相克同理,剛才只想著要如何加強己方再牽制敵方,卻忘記飲鴆止渴在危難時刻更能發揮作用。
剛想自夸悟性高,到嘴邊的話又生生憋了回去。
此計對她自然不會有任何損害,可究其根本與魚死網破有何區別?到底是經歷怎樣的事,才能練就如此縝密心思,輕易使用劍走偏鋒的方法。
想到這里,凌若怔在原地。
轟隆——
不遠處傳來倒塌的聲音,在風道之外的寶庫殘跡,混著水聲顯得格外沉悶。
看來兩塊血玉又打起來了。
凌若愁眉緊鎖,不論秦非渺是人是鬼,另一枚血玉儼然是他的得意之作,同樣的技法能發揮出更強的威力。剛才有羅肆至從旁渡魔支撐,才險勝一籌。現在…
“主人別發呆呀!”
看主人躊躇不定,小雪干脆拽著她的紅色衣袖走向“匕首”。
“噢噢!”少女一副剛回神兒的樣子,被人一催更是著急忙慌。將手指送到嘴邊,毫不猶豫的就是一咬。
如果信仰難以為繼,就以仇恨滋養戰意!
剛要將鮮血欲滴的手送到匕首之上,卻被人從中劫胡。劫胡也罷,可為何…
手被拽去另一個方向,鮮紅的指尖被羅肆至放進口中吸吮。
又…又是這樣,下次再做如此羞恥之事時,就不能提前打個商量?靜止的湖面,再一次波濤洶涌。蠢問題也跟著浮上心頭,她的血是甜的,還是咸的…
直到聽清羅肆至的低聲呢喃——
“味道沒有變化。”
還真的在“細細品嘗”?!少女的臉登時彤云一片,未及消退的羞恥感再度直沖頭頂。心“噔噔噔”直跳,若說沒有胡思亂想絕對是在騙鬼。
“你,你真是風流成性,胡作非為!”凌若現在的樣子以惱羞成怒形容再合適不過,見她一把掙脫羅肆至,將手抽回袖中。
看她警惕如兔子的模樣,羅肆至感到無助又無奈。于是搖搖頭解釋道,“夫人怕是有所誤解,此舉絕非輕薄,而是查探秦非渺是否在你體內暗動手腳。”
聞言凌若長吟許久,心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轉念想之,世人皆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她是女子,縱使“小人之心”一下也無妨。
“所以,之前說味道變了,意為…”聲若蚊蠅,細思極恐。凌若緘口不言,不愿繼續說下去。
“莫慌。”羅肆至一邊說著,一邊輕撫她的腦袋安撫著。
在少女目光不及之處,男子漆黑幽邃的雙眼中透著一絲寒意,“在那些臟東西扎根之前,將秦非渺碎尸萬段便是。”
此前,最需要關注的事當屬緋云和血玉之斗。
風道外打斗的聲響越來越大,兩人一前一后,勢如破竹。不過幾瞬,便已出現在寶庫殘垣外圍。
戰況不由分說,緋云落入頹勢,空中占據的高度低對方幾寸,被打壓的幾乎沒有還手之機。
許是感知到主人前來,有人助威氣場上又奪回幾分,開始埋怨凌若:“你這去的也是夠久!”
見狀,被抱怨的少女佯裝充耳不聞,將羅肆至拽到跟前小聲耳語道,“看她這樣,剛才的擔心怕是白費了。”雖說如此,從語氣中絲毫感受不到她的輕松。
未幾,凌若似是想出一計,舉起血跡尚未風干的手指朝著緋云大肆搖擺,學著游街小販放聲吆喝著:“新鮮的血液一個銅板一滴先到先得”
一嗓子吼下去,在場兩位怔在原地。
小雪眼大如銅鈴,一頭霧水的看向羅肆至。(這什么情況?)
羅肆至雙目微睜,顯然也受到驚嚇。發現小雪正盯著他瞧,余光瞥了一眼。(你問我,我怎知?)
當眾人云里霧里不知該作何反應時,第二枚血玉的身形有所搖擺。趁對方分神契機,緋云集聚體內所有饑渴,施放出“吞噬”攝取對面血玉的能量。
方才的對局,第二枚血玉始終全神投入,不給自己一絲機會。虧得凌若從旁胡鬧讓對方分了神,才被她抓到破綻。
雖說贏得并不光彩,但是在生死之前,一切都是小事。
凌若雖未言語,心里明白得很:要不是因為第二枚血玉沒有主人貼身滋養而無法修煉人形,此刻大概已經像個潑婦一樣指著凌若的鼻子怒罵了。
與此同時,又有點可憐它。煉制的再完美又怎樣?如果只是被主人用來當做汲取力量的器具,也是殘缺的。
以秦非渺強烈的“求生”意愿,此玉惶惶終日未落得一分好處。四處吞噬他人的力量,還未“填飽肚子”,便立即被奪走所有力量。饑餓感猶如無底深淵,永遠無法被滿足,唯有留得下次,吞噬變得更為強烈,可謂慘無人寰。
“別愣神,戰斗還未停止!”
聽到緋云大喊,凌若這才回過神來。對敵人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果不其然,才眨眼的功夫,被緋云壓制的血玉又有起頭之意。
“用利刃。”
對,剛才在風道時,已經使用鮮血將魂靈和鱗片合而為一,由匕首雛形徹底化為刀鋒利刃。
凌若瞄準時機,將利刃朝血玉核心擲去。
力道之猛,速度之迅疾,任誰都無法躲避。
“嘭!”
碰及玉身的瞬間,利刃散成魂靈幽光,如水波般一圈圈蕩開。高空的兩枚玉佩同時被震落,掉入泥沙之中,失去了光澤。
見狀,凌若有些慌,急忙跑上前去尋找緋云的身影。
然而搶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地稀碎殘渣。尚且能看出形狀的部分,已是油盡燈枯黯淡無光。
不會是下手太狠…誤傷了吧。若當真如此…凌若不敢細想,加快手上的動作,奮力扒開水草,推開泥沙。
“喂,下手不知輕重,本姑娘又不是你的仇家!”
滿滿的不爽和抱怨,是她熟悉的嬌蠻語氣。
“太好了,你…沒事?”
“呵,何止是沒事,虧得您那招聲東擊西,將這狗東西收拾了。不止于此,順便還把他吸了個精光”
嘶——幾絲涼意爬上后背。
眼看著“飄”到她眼前的并非一塊玉佩,而是一位妙齡少女。朱唇玉面,娥眉長目,面靨點綴在兩側臉頰,嬌俏又嫵媚。
和前不久那模糊的身形判若兩“人”。
“喂,喂喂!”
緋云舉起袖子朝這邊擺擺,又朝那邊晃晃,被叫做新主的女人和同為玉靈的少年都還沉浸在目瞪口呆的欣賞之中。
唯一反應正常的莫過于羅肆至,可她不敢招惹。
緋云自知出場驚人,卻沒想到會有如此反響。思來想去,先是洋洋得意一番,隨即又鉆回玉身變成平日的模樣。
果然,前腳剛離開,那倆人的魂兒立馬回來。
“咳,這個凌家玉靈初長成,心中甚是歡喜。”
和樂的氣氛并未維持多久,羅肆至突然愁眉緊鎖,一把將凌若拉倒身邊。充滿殺意的瞪著泥沙中的殘渣。
“氣息驟變,此事怕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