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水草間,藏著一位身著紅衣的姑娘,雙手抱膝半蹲在地上,朝里探著頭似乎在觀察著什么。
見狀,羅肆至不禁好笑道,“怎么跟個小丫頭似的。”
可轉念一想,她可不就是個小丫頭。
少女扭過頭,像是發現什么稀罕物件一般,神秘兮兮的朝他招手,“喂,過來過來”
“嗯?”
“你看!”
看羅肆至已經走到身后,凌若錯開身子留下一處空隙,雙手將搖曳的水草扒開,隨即露出一片堆滿蚌殼的…荒地?
蚌殼年代已久,被掩在水草下無人問津,上面早已駐滿綠斑。羅肆至雙手抱懷,不知這丫頭腦子里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非要拉著自己過來看。
見羅肆至一臉孤傲,凌若一把將他拉過來。嘴一撇,本就有些下垂的唇線此刻更為生硬,帶著嗔怒的情緒說道,“蹲下看啊,站著能看到啥!”
羅肆至顯然沒想到如此不經意的神情竟然惹得凌若這般生氣,一個沒留意,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蚌殼上面被一層厚厚的綠藻覆蓋,可若再仔細些瞧,底部的綠藻與上層斷裂,必然是經歷過巨大震蕩才能成現在這副模樣。
難道說…
羅肆至眸底一閃,原來丫頭是找到真正的入口,此人真是令他驚喜。
不過既然是丫頭的發現,由他說出實在有失風度。男子收斂笑容,向后撤了一步,雙手一攤,裝作什么都沒發現的樣子說道,“什么也沒看到。”
誰料聽聞此答,少女并未打算向他解釋什么,反倒是瞥了一眼,“嘁,此番無趣。師侄的演技還有待提升。”
撂下這句話后,凌若一腳踢開堆在上面的蚌殼。泥沙驟然浮起,清澈的水底忽然一片渾濁,才飛旋不久,旋即滲入地縫,仿佛被深淵巨口吸食入肚。
“清凈多了。”
少女挪開金蓮,方才頹敗的荒地之間居然露出一絲狹窄縫隙。
羅肆至猜的不錯,在這之下藏有一條暗道,而這條縫隙,正是發出巨石挪動般聲響的來源。
“剩下的交給你?”
聞言,男子轉頭看向凌若,語氣是有幾許清高,但眼梢含情,帶著幾分喜悅。此景難得,羅肆至一時興起,學其常世風流公子哥的口吻回應道,“如此重活自然不可勞駕娘子。”
氣力聚集于掌,男子俯身輕推,縫隙逐漸張大,通往內部的密道就此被打開。
凌若迫不及待,先行走了進去。然,在踏入的瞬間,一半身體仍在水底,一半身體仿佛神游太虛。
她恍然大悟,想起師侄不久前說的話,“魔火遇水不滅,唯有一物是不可燃者,謂之風。而有風的地方,便有空間。”
果真如此,密道內有氣流徐徐而來,所落之地干潔無塵,沒有一滴水。
魚族密道沒有水,這一點就很耐人尋味。
凌若下意識的牽著羅肆至的手緩緩向前。
“你說,世間萬物是不是都喜歡故弄玄虛。都已經走到這里,竟然還有如此多繁冗巷道,曲曲折折,讓人煩躁。”
“既知終點為何,管他路途是平坦亦或崎嶇。”難得羅肆至開口撫慰,看上去心情極好。
“也是。”凌若點點頭,故意調侃道,“看看‘風’也是不錯的。不過——”
少女欲言又止,羅肆至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自打和凌若相處以來,他便再也無法想過去一般淡定從容,總是會被這丫頭折騰出的各種事端搞得驚心動魄。
“不過?”
“不久前,師侄似乎有話還未說完。”
聞言,男子了然。
是了,關于紅血玉的傳聞,只說到一半。
前半段的傳聞,緋云是主角。至于這后半段,自然是搞得寧西洞府腥風血雨的第二枚血玉了。
“方才提及第二枚血玉出世時機,夫人猜得對,它的確是在秦非渺死后煉制。”
“死后…煉制?”
怪力亂神一說,對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飯,早不再去刻意避諱。奇怪的是,人死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生前記憶全無,又談何煉制?何況,江湖傳聞秦非渺被眾派誅殺后,形神俱損、尸骨無存。
恐怕做鬼也難。
凌若佯裝拍打自己的嘴,卻沒有用力。虧她不久前剛剛調侃,秦非渺生前沒有擁有滿意的“魂器”,定然死不瞑目,做鬼也要煉制出來。沒想到,可能真被她說中了。
“哎呀…我那是說著玩的,怎知道還成真了…”
羅肆至無意怪罪,“過去的事早已發生,自然與夫人無關,要怪只能怪夫人聰穎。”
“雖然能被師侄安撫,心情好受許多。但是有句話,我憋在心中很久,一直想問。”
“請說。”
“我不在的那段時間里,你到底是經歷了什么,為何性情大變?”
“性情…大變?”方才看凌若忸怩的小模樣,以為是要坦露幾分兒女情長,卻沒料想竟然是對他…性情的探討?羅肆至被凌若問得猝不及防,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啊,先前自私自利又暴虐,現在…現在好像有那么點人情味了。”
若不是密道之內盡是氣流,此時的羅肆至額間定然有一顆黃豆大的汗珠——冷汗。
他能感覺到丫頭是想夸自己的,可話從她口中說出,總是能變個味。
羅肆至毫不遮掩的朝她翻了個白眼,心道:總不能直說是因為她吧,就算說了,以這丫頭的腦子,又要以為自己花言巧語。
想了想,搖了搖頭,決定將此放在心底。
“說正事。”
羅肆至正色,神情凝重,“世間沒有密不透風的墻,第二枚血玉存世的消息早在小范圍內傳的沸沸揚揚。其中一處,便是魔域。而告知情報的人,正是羅一。”
秦非渺不過一屆凡人,為何會傳往魔域?對此,凌若百思不得其解。不只是她,即便是羅肆至,也不知事情全貌。
“有血玉氣息殘留之處,必定留有殺伐之氣。”
聽到殺伐之氣四個字,凌若如夢初醒。塘溪縣死尸、皇陵死尸和魔化廣真、骯雅洞的坑道以及黑水王宮的巨蛹,這幾個地方都是險些害她喪命之處,處處都有殺伐之氣。
回想那日羅肆至看到血玉時,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將其丟掉,凌若似乎知曉了原因。
“早先還在想除魔大業已是三百年前舊事,為何多次浮出水面。看來,是有人不甘心。”
“血玉,除魔大業,秦非渺…”少女念念有詞,“現在還想不明白它們再現眾人視野的目的為何,但是此事與羅一又有何聯系?”
終于提及關鍵。只要再思考一步,答案就在嘴邊,可偏偏有一道薄紗阻止她繼續思考。
凌若熟稔的捏起下巴詢問羅肆至,“師侄是他的主人,可是知曉他來此地,目的為何?”
然而,男子置若罔聞,而是緊緊盯著少女的手。上前一步,徑自牽起她的手,將方才咬破的手指含入嘴中。
此舉,著實嚇壞凌若,竟忘記推卻。
“夫人的血…”輕輕吸吮過后道,“味道似乎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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