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生猛畫面,令人膽戰心驚。仿佛再邁入一步,整個身體連同水藍色氣帳會被一同“吞噬”,或者共融。
所謂眼見不一定為實,這是契桃借助靈力流轉的氣帳親自觸摸結界壁的感受。
契桃轉身看了一眼凌若,少女眉頭愈漸皺起,似乎有些吃力。
她心中有些許害怕,對未知要發生的一切,感到恐懼。可是此刻不能遲疑,如果再干愣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凌若。
然而,這一切擔憂皆是杞人憂天。
繼整只胳膊進入結界壁之后,剩余的身體“嗖”的一下,順利越過屏障。
“噯?”契桃有些驚詫,沒想到如此輕松的過來了。
“嗯,過去就好。接下來便是我了。”
耳邊隱約傳來聲音,契桃轉過身去,看到的竟是契府平日的景色。
死氣沉沉,氣息詭譎。
但是,眼前空空如也,沒有熟悉的紫色身影。
成功跨越結界壁后,是這副模樣嗎?看著滿目荒蕪的契府,契桃有些茫然。
原來,真實的世界原來是這樣。
茫然之余,又有些沮喪。
“凌若姐姐?”
契桃朝著跨出結界壁的位置試探性的叫了一聲,但是無人回應。
剛出來的瞬間是聽到過一次回應的,那是當時就有疑問,為何發聲者不是凌若的嗓音。
“怎么辦…為了讓我出來,凌若姐姐還被困在了里面。”淺霜色外衣的少年,緩緩蹲在地上,雙臂環抱著無力的自己。
另一邊,仍在幻境之中的凌若額頭冒出幾滴冷汗。嘴中亦然不敢停止吟唱,否則氣帳一旦撤去,很有可能被結界壁劈成兩半。
之前總愛胡思亂想,但此番絕對沒有玩鬧之心。據凌若對眼前結界壁和氣帳彼此交融狀態的估量,若是分神中斷吟唱,由靈力交織成的壁墻會立刻重新結上。
水藍氣帳尚且可以作為支撐,但是罩子外形讓她不能確定結界壁起始和終結的位置。
換言之,不清楚壁墻厚度為幾。
既然氣帳與結界壁皆是由靈力構成,可以達成共融,那么第一個難題迎刃而解。
隨之而來的第二個問題,是凌若如何通過?
看著眼前空蕩的景色,少女長眉緊蹙。
契桃能順利離開是好事,可那是有凌若支撐氣帳為前提。如今只剩她一人在,沒辦法做到吟唱維持氣帳的同時突破結界壁墻。
除非,能有人代替她。
當然,傀儡是不行的。
正當心力交瘁之時,眼底透出綠色的螢光。
這道光很熟悉,在不久前剛剛見過,是契桃的魂玉玉靈,小蘭。
但是她此刻不能開口說話,只能以目光與它對視。
“凌若姐姐,你是凌若姐姐對吧,桃桃剛才好像是這樣稱呼你的。”
可愛又元氣的聲音,讓人心神愉快。但是紫裙少女有些無奈,嘴因為念咒而被占著,只好朝著地上那一坨又小又矮的小家伙點點頭。
“桃桃派我去巡查陣法,轉了一大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聞聲,少女的眉頭又蹙緊一些。
怎么會沒有異常,她現在可是在撬陣法四外的結界,都已經劃出一個口子把契桃運出去了。如果這不算異常,那什么算呢?
反正也不能吐槽,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可是轉念一想,陣法沒有認定她的行為屬于異常,難道因為氣帳和壁墻力量同源,皆是由靈力構成,方才讓契桃逃出的缺口被氣帳給“補”上了?
思來想去,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扯。
但是在看到玉靈后,她想到了一個可行的法子。
替代之法。
“小蘭,跟你商量個事?”
“只要和我一起叫桃桃,咱們就是朋友啦,凌若姐姐有什么事,請說。”
話音剛落,一枚小小的綠色發光物飛到半空轉起圈。隨即察覺出哪里不對,便發出驚異的聲音問道,“欸?凌若姐姐明明還在張口念咒,那是誰在和我說話?!”
“呃…別激動,還是我。”
“我不信!”小蘭忽然飛遠,生怕它離這個“樓臺”太近,先慘遭“毒手”。
“你這玉靈真是和桃桃一模一樣,不禁逗卻很有趣。不過莫說沒有提醒,這種關鍵時候可千萬別害我笑,否則氣帳消失,前功盡棄,你我都得命喪黃泉。”
“欸,說話的感覺很像凌若姐姐呢,夢魂族的人難道可以一邊吟唱咒文,一邊與我正常說話嗎?唔,不對不對…剛才的聲音不是之前的那個,你到底是誰?”
此刻的紫裙少女當真一臉無奈,這要如何解釋?
思忖再三,想到一個它或許接受的答案,“身為契家人,對契約寵想必十分熟悉?”
聞聲,小蘭停止向外飄逸,停在原地答道,“那是自然。”
“那好,我與契約寵心意相通,現在便是由它在代替我說話。”
“契約獸只能依照主人命令行事,并不會讀心。”
聞聲,凌若當真一個頭兩個大,主人哏,玉靈也哏,
小蘭說的不錯,一般契約獸確實無法做到如此程度,況且小雪也不是契約獸。
她只不過是想以最簡明易懂的方式過了眼前這沒必要的關卡罷了。
正準備解釋些什么,小蘭先聲奪人,“本玉靈不會讀心,但是尚且能夠判斷對方是否說謊。字里行間,已經察覺發言者是凌若姐姐,至于為何會聲人不對位,內心仍舊存疑。”
所以玉靈的意思是——我信你,但是信的并不徹底?
真是難搞,在剛才的幾句對話之中,少女深刻的體悟到一個真理:通往成功之路的阻礙,并不來自敵人和對手,而是來自己方。
于是無奈搖頭,心念小雪繼續轉達她的想法:“想要知道答案,至少也要等我出去。”
小蘭重新飛到凌若跟前,搖晃著嬌小身體詢問道,“凌若姐姐可是需要我做什么嗎?”
“傀儡。”
少女只丟下這兩個字,留玉靈一頭霧水。
早在小蘭出現之前,便已經想過找傀儡取代她現在的位置,待抓準時機后再穿越壁墻。
成功施行此法需要一個前提,替身必須是一個能夠念咒的“活物”。
傀儡做不到這一點。
原本貓兒是她的選擇,可是看它現在這副模樣,心神不在,似乎無法勝任。傳達心念并朗讀給第三個人聽并非難事。然而,如果在吟唱同時給小雪下令,她的確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蘭的出現非常及時,她很詢問。
但是對方明顯沒有聽懂她的意思…
“傀儡?”
“是的,隨后會將施展氣帳的咒文教給你,掌握后便站到我現在的位置,做一樣的事。”
“可是…”小蘭變得支支吾吾,“告知氣帳咒文,意味將此等術法教授給桃桃與我,如此也無所謂嗎?”
它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柱族施展的術法乃是族中機密,可展示,卻不能授予外人,傳授口訣更是想都不用想。
“無妨。”少女回的果斷,“此術法本就是我從外偷師而來,如果能就此發揚光大,也算一樁美事。”
“凌若姐姐的意思是,氣帳并非夢魂族術法?”
“嗯。”凌若點點頭,繼續道,“神海澄明,心無雜念。隨后,我將會大聲吟唱施展氣帳咒文。”
“多問一句,為何是我?”
“因為你恰好出現,而且,你有分身。”
話里有話,彼此皆是看破不說破。
聞聲,小蘭不再多言,而是照著凌若的吩咐完成每一步流程。
三遍咒文耗時良久,因為要氣走周天,等前兩遍吟唱結束,大約過去三刻。
第三遍——
在對方承接的瞬間,玉靈懸在凌若先前站的位置上。綠色發光物的光芒更勝,支撐著外周水藍色氣帳。
待選好時機,凌若一個突進,朝著方才契桃離開的位置,奮力鉆了出去。
“凌…凌若姐姐?”
聽到熟悉的少年嗓音,便知她已經成功脫逃。
太好了,她終于回到現世。
可是…為何氣息如此詭譎?
沒顧上回應契桃,少女張目四望。
契府,還是那個契府。
猶如一幢鬧鬼宅院,四面門墻貼滿黃色符紙,晦暗而陰森。伴著府宅上空一團幽紫色濃霧,更添幾絲詭譎。
沒錯,小時記憶中的契府,就是這樣的。
可是哪里又有些不一樣。
似乎…沒有一點生氣。
少女屏氣凝神,停下了腳步。清冷的面容,配上此刻凝重神色,看著比平日更加凌厲。
過了片晌,才想起自己已經逃脫困境,立即向四周輕聲呼喚,“桃桃?”
這一聲,簡直就是契桃的救命稻草,從出來以后,她已經擔驚受怕太久。
如今,終于聽到了那聲熟悉的清冷嗓音。
“凌若姐姐…我…有點怕。”
契桃的聲音有些顫抖,見狀,凌若神情有些復雜。轉過身輕輕拍著“少年”,柔聲安慰,“沒事了,我回來了,跟緊我。”
按人界歷法,契桃不過正值豆蔻的小姑娘,比當初剛入常世的凌若還略小些。
冥島萬年不變,何曾有過一絲波瀾?見到此番景色,會怕也是正常的。
二人出現的地方,并不是剛才突破結界壁的原地。而是被陣法傳送到真實世界的府邸中央——也就是凌若最一開始打算從屋頂跳下的地方。
幻境之內,是源源不斷的傀儡。
幻境之外,是滿眼破敗的荒蕪。
“這府上有多久沒住人了?”
聽到小聲嘟囔,契桃立即否認,“不,府上一直都有人的,就在今晨還與契木大哥進行守護陣例行匯報。”
“眼前才是真正的契府,你該不會以為現在才是幻境吧。”
見契桃躊躇不定,凌若在一旁提醒。
“不…我知道眼前看到的,才是真相。可是…”
“可是難以置信是嗎?”
兩人身陷困境,現在可不是花精力哄小孩的時機。凌若又向前踱了幾步,“走,我們去其他院落看看狀況。”
“嗯…”
“打起精神,你現在的樣子,別說對陣殺敵,能不拖累我都算好的。”
人的成長總是伴隨血腥,唯有被推在絕境,才可能獲得“新生”。
當然,這是敵強我強的理想狀態。目前還無法判斷契府如今的狀態是由誰造成,更沒辦法確定敵人藏在哪里。
她不希望將注意力分散到別處。
要知道,冥島終究是和常世不同。昔日薇雨軒時,凌若可以說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畢竟人心險惡難以估測。
能在冥島對契府造成如此傷害的,世間恐怕沒幾個。
光是島的位置,都無法探尋。便是真的有人間修士對契府不利,修為怎么也得如玉郎君一般,至少千年修行,才勉強能與冥島人一戰。
但是若想對整個契府造成致命一擊,僅一人之力絕對無法做到。
可是換言之,若真能造成如此動靜,其它七柱會坐視不管?
還有契府的幻境又是怎么回事?
凌若總覺得幻境的存在是一種遮掩,是一種自欺欺人。
所以造成契府如今之慘淡的,極有可能是他們自己。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時,凌若險些被自己嚇到。因為她想不到有什么原因,契家要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萬千年的基業,要毀掉嗎?
想到這里,更為不解。
又走了幾處院落,皆是一樣的破敗不堪,鼻間始終涌入某種腐壞的氣味。
凌若和契桃相視無言,眼下的境遇絕對比想象中要復雜得多。
“如果曾經發生過爭斗,怕也是發生在許久以前,因為已經聞不到血腥味。”
本想問契桃可否知曉些什么內情,但是看她一頭霧水、仍舊不可置信的樣子。凌若知道,問了也沒用。
也是,如果知道,又怎么會連她自己身處幻境都不知曉?
“小蘭?”
呼喚玉靈的不是契桃,而是凌若。
“凌若姐姐何事?”
“出幻境以后,陣法可還在?”
其實她心中已有答案,但是發生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她此刻需要別人的肯定。
“有的。”
“那就對了,外面的這一處陣法有破點,我們沖過去,估計是我們的救兵。”
所謂救兵,眼下只有玉郎君一個。
“桃桃呢?”
淺霜色少年在連續幾次打擊之中,已經變得學會接受現實。
眼下,與其漫無目的的發呆,比如和凌若一樣,主動殺敵,不要落入被動中的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