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傀儡做的逼真又精致,即便近距離觀看,若是沒有玉郎君提醒,她也未必能立刻看出是由紙片做成。
既然是紙片做成嘛,自然是怕火的。
如今已然打草驚蛇,反倒不用再躡手躡腳。少女抽出幾張炎爆符,想也不想就拋向最外圍傀儡身上。
素清派符咒心法內容早已銘記在心,有多場戰斗經驗的累積,已是運用的游刃有余。配合后期的自創新符,更是玩的不亦樂乎。
能夠自由組合使用的符咒,機動靈活,是為優點。
可惜仍存有缺陷,比如會誤傷己方…
防止此種悲催狀況發生,必須要在使用前根據符咒作用范圍提前預判敵我兩方站位。
就如眼下,炎爆符能夠影響的范圍不算大,但是爆發性強,若是距離目標太近,定會受到牽連。
與此同時,還要考慮傀儡實為紙片被渡以主人靈氣而行。是紙便會怕火,即便是有主人術法相護,也躲不開黃符召喚的三昧真火。
少女狀似怯懦的站在原地,等著眼前那群長相相同的男女傀儡逐步逼近。還不等碰到她的衣角,周圍便散發出一股濃重氣味。
是紙片傀儡被燃燒。
眼看著身上中了炎爆符的傀儡身上的火蔓延至周邊,其它傀儡竟然無動于衷。
凌若心中好奇,踮起腳往最外圍瞄了一眼。
含著靈氣術法的紙片,果然與常世的不同。被炎爆符燒成這樣竟還能移動,而且他們似乎不畏疼痛,而是一味的行使應有之責。
見狀,少女略有為難。
嚇不走,燒不透,那要怎么辦?
眼下這個場景似乎也不適合展開戰斗吧?
可以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眼看著這群面帶笑意的傀儡即將觸碰到,凌若不禁一個激靈。只手抽出玄冰符咒,將它們定在眼前。
但是這只是緩兵之計。
玄冰符咒屬于低階水行靈符,無法造成傷害,乃是借助冰凍放緩敵人行進的步伐,只能作為輔助手段。
這群傀儡的可怕之處并非只有數量巨大這一項。而是因為它們不僅長得像人,連行為舉止都和真人無異,具有思考和反應的能力。
如果只是將眼前的路阻絕也就罷了,連頭頂三尺的上空都烏泱泱一堆紙片,看著了無生天。
要不,趁著它們不能動彈,一腳踹開個洞?
說到做到,一個飛腿過去。
“嗷—啊!”
原本是想矜持一些,卻還是沒有忍住痛嚎。
凌若雖為女子,卻不嬌弱。尤其是拜師以后,在小老頭嚴格的要求下,身子骨兒比之前更結實。
按理說,踹開幾張傀儡并非難事,可是當她真的踹了上去,才發覺有什么不同。
“這些傀儡不都是紙片兒嗎,怎么比石塊還硬!”
向前突破不得,亦不可扶搖而上,難道只能往地下鉆?
從小到大,當真沒有遭遇過幾次挫折,更不知何為狼狽不堪。但是從踏入常世的第一日起,各種悲催境遇輪番兒上。
仿佛要在短期內補齊所有的“不幸”,讓她領悟何為人生之逆境一般。
長吁一口氣,掙脫還得繼續。
在玄冰符咒的冰凍效果下,傀儡全身結滿冰霜,被強行限制移動。可是隨著時間推移,外層的冰霜在逐漸迸裂,眼看就要掙脫束縛。
不知道被傀儡抓到會是什么下場。
看樣子它們并沒有攻擊的意思,只是想把她圍堵在死角中。
想必傀儡的主人早已察覺這邊異動,才作出如此派遣。而且顧及八柱族之間的平衡,并未痛下殺手。
那他現在到底有沒有知曉入侵契府的人就是夢魂族的凌若呢?還是僅能到知曉有人入侵這種程度而已?
如今,凌若孤軍奮戰。僅她一人,面對的可是整個契府。
心里有些慌,她不知對方究竟對局面掌控到哪種程度。
當真舉步維艱、進退兩難。
最保險的方式就是遁地進入地下,傀儡絕對無法追過來。但是要賭一件事,那就是對方是否知曉入侵者為誰。
如果知道,遁地大可不必,否則就算逃了回去,契家仍舊可以派人來興師問罪,到時還不夠丟人的。
若是不知,完全可以借此金蟬脫殼。雖然大丈夫頂天立地,寧死不屈。可她是小女子嘛,顏面這東西不要便不要了,反正沒人知曉。
“啊,怎么辦?怎么辦!”
眼下無人應援,只能問天問地問自己…
“直搗黃龍,殺進房中。”
“噯?”正當少女在無限掙扎之時,聽到了熟悉的聲線。
聲線熟悉,語氣陌生。
但是可以肯定,發聲者是小雪。
自進入冥島后,便再也沒有聽過小雪說話。照以往凌若內心戲十足的架勢,小雪總是喜歡借助心念吐槽上幾句。
少女長嘆,眼前的一切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變的錯亂又糟糕?重返冥島的目的是解救它,然而忙的太過入神,竟把正主忘記,凌若也是不知該吐槽自己什么好。
“怎么直搗黃龍,殺進哪個房中。”少女開門見山的問道。
小雪的建議聽著霸氣,操作起來可不容易。怕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哦不,是窩在懷中不嫌冷。
眼下的境況根本不允許凌若沖出去,就算能沖出去,想要殺到主人臥房,也只能依靠遁地的方式。
再者就是位置,契府實在太大,八柱族府邸的占地幾近相同,可不知為何,凌若就是感覺此地比她夢魂族還要大上數倍。
正要將貓兒抱出來,好舉起來讓它好好感受一下,卻發現懷中空空如也。
它,去哪了?
“請不要在意我的形態,契府院落之中唯有此地沒有陣法…”
“等等。”
未等小雪講話說完,便被少女打斷。
“唯有眼前這塊空地沒有陣法…”凌若細細琢磨此句。
“已是整個契府最中心的位置,連接其它院落,若是放在戰場,乃是重中之重,位于核心之位,怎么可能會無陣法固持,又無人把守?”
越想越離譜。
除非,一切都是假象。
想到這里,腦中忽然一片清明。
凌若選的位置沒錯,這里不管是地理位置還是陣法強度,都是最重要的地方。
并非無人把守,府邸主人派遣的傀儡,猶如千軍萬馬。
所以一切都是假象,越是看起來可有可無的地方,或許越重要。
這般看來,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如果無足輕重,又怎會在她跳下的瞬間,便被傀儡“追殺”。
由此可見,此地備受關注。
以她的推測,怕是在不知不覺間中了機關,從而掉進與現實環境一般無二的幻境。
眼前看到的一切,與現實都是反的。
突然想起在來之前與玉郎君相談甚歡的話題,顛倒。
難怪此地只有自己,因為落入“陷阱”的也只有自己,剛才是錯怪玉郎君了。
在心中默念:剛才只是信口胡言,如果上天有靈,請容許我收回之前所有抱怨。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在她眼中,殺人放火也沒有壞人姻緣罪孽深重。
何況舉頭三尺有神明,好話可以不成真,壞話可千萬別應驗啊!
在良心免受譴責后,該著手解決眼下的難題。
想脫離困境,唯有破壞陣法。招怪異事端的體質雖然沒少給她帶來麻煩,卻也因此有所獲益。比如現在,歪打正著的處在陣眼之中,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少女心念小雪道,“你還能化形嗎?”
有小雪加入,不至孤立無援。
這原本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可是看它剛才的反應,機械而呆滯。不知情的,怕是以為它也和眼前這群傀儡一樣,是被紙片和靈力做成的。
見它如今之狀態,著實讓凌若擔憂,無法肯定還能像過去一樣輔助自己。
幸好凌若也沒打算將希望全部寄托在它的身上,順勢從廣袖中掏出幾張高階金行靈符——九天雷霆。
如今的優勢,在于已經知曉陣眼方位。實在不行就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把這里徹底炸裂。
反正都是假象,炸壞也不用賠人情。
正如此作想,聽到小雪那廝簡短無比的回應:
“可以。”
想了片刻才了然,對方是在回復“能否化形”這個問題。聞聲,凌若有些無奈的掐住眉心,心想它這反應速度未免太慢。
“成,等會聽我指令行事。”
看來契家族長早有預料,否則是如何做到悄無聲息的布設,讓她無從察覺的?
但,究竟是何時呢?
至少可以排除剛翻上屋頂的時機,那會玉郎君還在身旁,只能是在那之后。
在屋頂上布滿陣法,此舉也夠匪夷所思。
在冥島生活的居民唯有八大柱族,可謂構成簡單,民風淳樸。
生存方式因柱族能力類型而異,夢魔一族以夢為食,至于其他族一概不知。這些都是機密,關系到各柱族存活命脈,是即便繼任族長也不會知道的柱族內最高機密。
物資短缺、爭奪食源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在冥島發生的。故此,更不會出現雞鳴狗盜之事。
為何契府給人一種草木皆兵的錯覺,他們到底在防范誰?
仔細想想,今日不小心踏入的陣法或許并非為她而設。她在眾位族長眼中,雖然天資聰穎,卻還是不夠格的黃毛丫頭。縱是真的想防,也不必如此陣仗。
這點自知之明,她是有的。
但不管怎樣,小雪當是早就察覺府上有問題,卻一直不說。
凌若心有抱怨,嘟囔了一句,“小雪,你也真是的,察覺有異樣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然而,對方卻一聲不吭。
就算石沉大海,還能在最初聽到一聲響,小雪卻是這般沉默。
心知與她對話的這只貓只是之前小雪的軀殼,前段時間尚且能主動交流,現在它到底怎么了?
不想那么多沒用的,少女揮起銀色長劍,對著眼前傀儡一頓劈砍。
在玄冰符咒的加持下,紙糊的身體外圍裹著一層薄薄冰霜,遇劍即裂,并伴隨“唰唰”的破碎聲,聽著清脆悅耳。
即便是神魂不全的小雪,體內蘊藏著巨大靈能,其威力仍在。被它劈到的傀儡,當即裂成兩半。
以過往經驗來看,看似平平無常的小角色經常還留有后手,凌若好幾次吃了掉以輕心而被偷襲的虧,如今謹慎的很。
活靈活現的“人偶”傀儡已經碎成一地紙屑,也不敢放松警惕。加上炎爆符的配合,場面可謂殘暴而混亂。
“欸?”少女發出一聲低呼,還完整的傀儡仍舊在不斷逼近,而那些已經變成碎片的紙屑,此刻安然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是真的死了?竟然沒有貓膩?”
這…明顯和少女的預料不同。
又過了一些時候,眼前的阻礙全部被砍的只剩渣兒。可是仍舊有新的傀儡源源不斷的靠近。
一切皆有跡可循,少女停下手中的動作,聚精會神尋找最外圍剛出現這波傀儡的行進規律。
“行進規律好找的讓我覺得這是陷阱…”
從眼前的最近的一個,一直望到目力所及的最后一個,發現全是來自相同的方向。
不用猜,那里定然是維持陣法的源頭。
可是從進來開始,凌若就已經被對方在實景幻境中騙過一次,很難相信可以如此輕松就找到問題的答案。
少女不由皺起了眉頭。然而,在下一刻就改變了看法。
民間有句俗語,“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凌若剛才為了套“狼”,看的太過專注,竟然忘記預先給自己支起氣帳,全然忘記還有顧及不斷逼近的傀儡。
等再回神時,一張詭異的笑臉已經緊緊的貼在她的眼前。
心,突得一下蹦到嗓子眼。
少女著實被嚇得不清,竟不知該如何抵抗,瞪大雙眼愣在原地,渾身毛發聳立,連尖叫都忘記。
但也就是在這時,從陣眼附近傳來一聲清亮的男音,“平日講習的課程都忘光了嗎,這可不是我們契府的待客之道!”
果然有人在暗處觀察,早就覺得傀儡行動異常,只逼近不攻擊,合著它們的主人正在不遠處看熱鬧的。
凌若心中不悅,尤其驚魂未定,剛才那股勁兒還沒下去。
何況,“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似乎也不是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