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感知靈敏,即便隱去身形和魔息,也不敢靠的太近。尤其是小雪那只蠢貓還在,保不準說出什么。
凌若就好像知曉他怎么想的一般,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少女縱身一躍,竟然從剛才被扒開的瓦片縫隙中跳進了屋內!
真不知該說她是勇敢,還是魯莽。不管是人族還是魔族,似乎很少有人會像她一樣。
但是這也給了他觀察的機會。
一團隱秘的煙霧漂移到方才少女躍下的位置,此刻換做羅肆至伏著身子,扒著縫隙往里瞧。
真是一種獨特的…體驗。
羅肆至在心中感慨。
屋內一男一女,紅色身影自不用說。另一個人…他在不久前剛剛見過。
“說,對王富貴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他當是誰,原來是周安平。看來這丫頭還在調查王富貴的事情,若是冀北陽這家伙腳程快些,沒有這些費時費力的破事了。
可是他又不能立刻跳下去告訴凌若王富貴根本不存在,即便說了,丫頭現在肯定也不信他。
“王富貴究竟是你什么人,不要隱瞞,否則我讓你腦袋分家!”
聽到少女煞有介事的呵斥,羅肆至不禁感慨,他家丫頭還學會恐嚇了,真是長本事。
一串對話聽下來,發現凌若這丫頭還是很聰明的。問題在點,而且懂得利用情緒去威脅。當然,換成是他的話,就不是威脅,而是直接上手了。
話里話外,引他注意的還有一點——這個周安平毫無當日囂張的樣子。
當日喊著要為好兄弟報仇,如今竟然絲毫都不記得。
羅肆至從縫隙中細細觀察此人,從他身上并無被施放法術的痕跡。
這就更不正常了,不論王富貴存在與否,都曾經鮮活的存在于他的記憶中,不可能說忘就忘。
回想丫頭在亂葬崗外,觸碰棍子激活的幻象。從她口中聽聞的咒術和幻象二詞,驅使羅肆至發覺幾件怪事間的突破口——巫者。
如此,似乎就說通了。
要么,就是有人被下咒,要么就是在沒有察覺時進入對方早就被設好的幻象。
如若是后者,解釋起來似乎更為合理。
可是制造一個覆蓋范圍幾近遍布整個樓門的幻象,而且其中還包含多個人物,得需要多么強大的能力才能做到?
在亂葬崗時,他以為只有一個幻象。如今想來,從踏入樓門縣開始,恐怕就已經進入對方設置的幻象之中,而酒肆就是第一個。
如果王富貴并不存在,那么當日在酒肆的其他人究竟是實是虛?
還有第二日從松林回來后,在村口被眾多村民討伐,究竟又是真是假?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剛才這個周安平又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周安平,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布設的又一層幻象?
相傳,當年被封印在樓門縣的巫者祖先,曾經是欲仙派中以為頗具威望的長老。可是縱使現今還有能力強大的巫者后人,做到這種程度,也已經非人了。
羅肆至的心,少有的被震懾到。
若真有能力這般強大之人…他是如何與魔族產生聯系的,而內鬼與巫者的聯手,目的究竟是何?
雖然是最糟糕的情況,但也只是可能,或許他的擔憂并不存在。
因為從周安平現在的樣子來看,中咒的可能性更大。
狀似正常人、性格大變、記憶缺失,所有的這些都令羅肆至想到常世的離魂咒。傳聞中咒之人按照施咒者的命令行事,詛咒結束后會完全忘記這期間的所有事,而且毫無痕跡,這或許是羅肆至剛才無法察覺的原因。
他想不明白當日酒肆中,王富貴招惹是非的意義是什么?如果他必須在那時出現,為何第二日暴斃?暴斃后立刻就有人來聲討,這一切發生的未免太緊湊了些。
周安平的出現,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擾亂視聽。
這說明什么?
羅肆至他們的行動已經逼近樓門縣的秘密,在幕后操縱的巫者慌了。
仔細捋一捋思路,王富貴根本不存在,因此可以確定在酒肆時就已經進入幻象。周安平的離魂咒則說明另一個問題,他是真正居住在樓門縣的鎮民。
至于村口那些人的配合…周安平滿口嚷著一個不存在的人死掉,其他人卻沒有異議?
黑衣男子長睫顫動,要么是他們都中了離魂咒,要么——就是巫者混在他們之中!
還不待羅肆至繼續思考,屋內傳來什么“噗通”倒地的聲響,他趕緊扒回瓦片縫隙去看,發現周安平已經順著門框倒下,身上被貼滿了黃符。
紅衣少女將周安平挪回原有位置安排善后,便立即離開。
“還知道物歸原樣,這丫頭還算謹慎。”
等跟過去時,發現冀北陽已經出現在破落宅院里。看著凌若安然無恙。
現在,他要去把那日在村口配合周安平胡鬧的幾個人全都拉出來問問。正欲離去時,院中身著墨綠的高個子朝著他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并做了個奇怪的手勢。
藏在屋頂某處樹杈上的一團煙霧看的發懵,鬼知道那個手勢是在表達什么。不過又感慨對方竟然能輕易察覺自己的藏身之地,對冀北陽這家伙刮目相看。
既然打了照面,干脆找個時機再見上一面,順便好生囑咐他別輕易離開凌若半步。
樓門縣絕非是他們眼中的模樣,根據他的推算,對方大概又要趁機作妖,凌若如果真的是巫者的目標,她會很危險。
“咚!”
重物落地的聲音。
“你就這么不放心小丫頭啊,她厲害得很,不用操心!”
耳邊再次傳來冀北陽的老死聲。
煙霧變濃,朝外擴散。登時,羅肆至的身形出現在樹杈之上。“不操心她,操心你,東跑西顛,擔心叛變。”
“那不會!”對方傳來幾聲爽朗大笑,“做人不能太自私,我又不是你請來保護凌若的隨從,還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
“呵,最好是這樣。”
“你別動不動就冷笑嘛,怪瘆人的。”說著,冀北陽還很配合的做了發抖的動作。
但是這一切在羅肆至看來,非常多余。“跟那丫頭一樣愛演。”
“不與你鬧,你就不好奇小丫頭剛才跟我說了啥?”
“不好奇。”冷淡的扔下三個字,便飛躍跳到更遠的屋頂之上。
“不好奇才怪。”冀北陽小聲嘟囔了一句,看了一眼天色,距離子時還早。于是一個縱身,跟上前面那抹黑色身影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