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魔物哪里去!看本道長為人間除害!”
話本中的魔族總是被描刻的兇殘嗜血,它們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誘拐貌美女子,生吃剛出生嬰孩。但凡是能想到的所有奸邪惡毒之事,基本全與魔族有關。
曾經在路過海寧縣的街巷時聽到說書先生講,人魔對立,在魔眼中,人族弱如螻蟻,不過是用來果腹的食物罷了。更有甚者,專挑修士下手,滿足口腹之欲后還能將對方的修為據為己有,何樂不為?
可是,等真正來到魔界后,才發現許多事與過去聽到的根本不同。
所謂眼見為實,老祖宗誠不欺人。
一圈走訪和閑聊,剛對魔界的組成有些了解。目前她所在的地界不過是魔界里眾多魔域的其中一域。
而且并非是她錯覺,除卻此域,其它諸域都與人族毫無相似之處。
至于此地緣何狀似人間,還沒有問到。不過以她的“聰明才智”,還是能想到這一切定然與羅肆至逃不脫關系的。
她倒是一門心思的要找羅肆至,然而映入眼簾的卻只有安樂與繁華。
“去哪找呢…”
正當凌若焦頭爛額時,聽到一聲嬌嗔。
“新主真是懦弱!”
“啊?”
緋云冷不丁的責罵當真讓凌若一頭霧水。
“方才那只豬魔氣淡薄,隨便給上幾招就得跪在地上求饒,你竟然不出手,反倒向它求和?丟臉!”
原來是這件事,丟臉也是丟她自己的臉啊,緋云在這猴急什么?!不過對于指責的原因,少女不可置否。
聽完緋云的職責,凌若當即了然。
“怎么,難不成來到魔界,魔氣將你腐化,變得嗜血嗜殺了?”
“開什么玩笑!”從緋云的口氣中明顯聽到不滿,“本姑娘的玲瓏剔透心能是這等魔氣就侵染的?”
說一句不解氣,還要繼續講,“方才只要得到你的首肯,我立刻就能將它吸的連皮都不剩。”
“我聽明白了。”凌若恍然大悟道,“你這是餓了。”
說著,少女便要以血喂食。
可是指尖剛送到嘴邊,她忽然改變主意。緋云的脾氣越慣越上天,喂食也是一個道理。若是頻繁喂食,更加無法抑制緋云對血的依賴。
正如此做想著,一道黑色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定睛一看,竟然還是個人形。
凌若非常詫異,在魔域之中正經八百看著最像人的,除卻她,以及看門的小王,應該只剩羅肆至了。
然而眼前這人明顯不是他。
那是誰呢?懷揣著疑問繼續朝著對方看去。
好巧不巧,這人帶著面具,看不清面容。正欲詢問姓甚名誰,對方卻像是知曉心事一般自報家門。
“凌姑娘請隨我走,少主命我接您回府。”
對方畢恭畢敬,挑不出任何毛病。然而敏感如她,三言兩語之間便感到那人對自己的排斥抗拒。
雖然她也想不明白僅有一面之緣的男子緣何這么痛恨她?
要是查不清楚個所以然過不了心里那道坎。
不會眼下沒有機會,蒙面者步伐太快,行跡又很蜿蜒。為了不跟丟,凌若必須全身心投入,以免跟丟。
魔域的巷道與人世不同,后者越走越深,最終在視野中。而前者,似乎永遠在變,每往前一步,街景就會改變,根本不知道處在巷子的哪一段。
如果再讓凌若走一遍,絕對剛走幾步就懵。因為環境隨時隨地的發生劇烈變化,她甚至連自己拐了幾個彎都不記得。
魔域的時間流動同樣異于常世,在這里會更慢一些,至于慢多少,她也必須回一趟常世才可知曉。
憑感覺大約過了幾盞茶的功夫,蒙面人終于帶著凌若出現在一幢府邸前。
那人一路緘默不言,真是把凌若憋瘋了。畢竟是來了一個新的地界,許多地方看著有趣,都還沒來得及逛。
“喂,蒙面的小兄弟,你是不是和門口那只傻狗是一個主人養的?”
“傻狗?”
蒙面人本沒打算吱聲搭理,可是對方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尤其是他也一直認為看門那只狗平日蠢呼呼的,做事又沒個輕重,不適合當魔域的守門者。
“叫王沙德哈爾。”
“我知道。”蒙面少年點頭,
“羅肆至就是你們的主子,那他引我來此處究竟何事?”
“不可直呼少主名諱。”
聽到蒙面少年一聲倉皇,凌若竟然少有的正經起來,“少主?他是哪里的主?”
聞聲,輪到蒙面少年不可置信,這個女人與少主相識已久,又患難多次,她竟然不知曉少主尊貴的身份?!
如果先前一直有所隱瞞,那消息更不能從他的口中放出去。蒙面少年保持沉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凌若進入府邸。
府邸是如何大而恢弘,凌若已經不想感嘆,好歹也算見過世面的人,卻也為這堪比帝王宮殿的建筑而驚訝。
可是她更關心的,卻是其他。不管羅肆至是什么主,能輕易的將她引到魔界之門,看守者又對他俯首稱臣,想必地位是低不了。
她只不過是有些好奇為何連這位魔族頭子居住的地方都與人界房屋如此相仿。以至于多次讓她恍惚的以為自己還在人間。
她本就有話要問羅肆至,但是此番尋找還包含著其他情緒。
短暫駐足后,凌若跟著蒙面少年的指引向宅院內走去。沒過多久,便停在廳外。
但見身旁之人行了常世拜禮,在門廳幾尺之外就開始出聲請示,“無間域守護著,影翼司羅一攜少主貴客求見。”
話音剛落,就聽到從屋內傳出聲音。
“哎呀!小羅一總是這般拘謹,你與肆至一同長大親如兄弟,家里隨意出入,不同再請示東請示西的啦!”
大氣又颯爽的女音,聽話音的意思,難不成說話之人便是師侄的母親?
凌若的心的登時緊張起來,主動引她來魔域姑且算是心有靈犀之舉,這一來就見父母又是何意?
少女的心開始狂跳,幾分慌張幾分羞澀。
他知不知道帶女孩子見父母是什么意思啊!
羞赧之余,她發現那個叫羅一的蒙面少年垂下的眼簾在微微顫動。
看來他的心此刻也是歡喜的。
“哎呀呀,光顧著說話,忘記還有…。來來來,別在外面站著,快進來坐坐。”
聞聲,凌若知曉對方點了她的名,可是在關鍵的地方卻忽然失聽。
也罷,無傷大雅。反正在外面等待進入正堂的也只有她倆,跟著蒙面少年走準不會出錯。
等會見到羅肆至,一定要質問他為何欺騙她,對于樓門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還有過去各種謎團,與魔族有關的全都要他交代清楚!
然而,等跨入正堂的那一刻起,想要問的話都沒了必要。
因為坐在家主位的只有兩人,一男一女無疑是師侄父母。至于那身熟悉的黑衣,并未出現在此處。
入鄉隨俗,看著蒙面少年恭敬的樣子,凌若也跟著行了一套人世拜禮。
“老頭子,我可是太久沒有見過活人了!”
“夫人,你這是在說什么呢,別把…嚇著!”
呵,少女在心中輕笑。在魔域看到活人的確罕見,她也不覺奇怪。只是還沒來得及觀察師侄的父母,便再一次“迎來”失鳴。
如果因為初來魔域不適應此地,或許也可作為解釋,只是為何只有在每次稱呼她時才會發生?
紅衣少女面容冷靜,拜禮過后自然而然的依照人世習俗向二位長輩自報家門。
“晚輩凌若,常年在海寧縣與京城走動,師承云中子,無門無派。”
從凌若張口的那一刻起,堂中女子面容便露出異色,少女看在眼里并未作出表現。
她不知曉方才那套說辭可有問題?在八神肆館時,道友之間自報家門大抵也是如此,和剛才沒什么兩樣。可是眼下身在異鄉,魔族是否另有規矩,方才的措辭是否合適,她一概不知。若是直接出口詢問,似乎顯得無禮,便也憋了回去。
好在對方并非全無反應,夫人一改態度,方才和煦春風,聽著讓人倍感親切。現在,面色忽然凝重,對著眼前這位紅衣少女上下打量,帶有幾分審視的意味。
“凌若?”
“夫人,晚輩在。”
“這可真有意思,難不成我家孩兒又解封了一道界門不成?”
夫人笑意吟吟,然而說出的話給人的感覺確實冷意森森。凌若著實招架不住,她好像忽然看到了海寧縣那會的教漁先生,陰陽怪氣讓人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這大概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只是與行蹤詭譎的羅肆至想必,堂上坐著的這位夫人更具威嚴。
“呵呵呵,年輕人的事便讓年輕人自己解決的好。”坐在另一側的俊朗男子似是在打圓場。“既然是至兒請來的,那便是客。舟車勞頓,羅一快帶著凌若姑娘去歇息。”
“是!”
蒙面男子起身,恨不得立刻將凌若推到少主安排的地方歇著,這樣他就完成任務。
可是轉念一想,又有些遲疑。
“怎么?”夫人的語氣有所緩和。
“羅一不知應將貴客安置何地。”
“依吾兒交代便是,不用問我。”
聞聲,羅一定在原地愣了片刻,仿佛這個答復讓他更加疑惑一般。不過并未停留太久,便行禮帶著凌若離去。
雖然身處人界建筑,里面卻內藏玄機。只是凌若現在并無心觀賞,她一直在思考夫人的態度緣何前后變化如此之大?
還有一個細節是在她出來以后才意識到的,被喚姓名時出現的短暫失鳴絕非偶然,因為當她自報家門告知姓甚名誰后,夫人曾再度喚過她的名字,而那時并未出現耳鳴。
“羅一,你家夫人方才稱我為何?”
“凌若。”
“不是這個。”
又是一陣嗡鳴,凌若聽不到。羅一始終在前面帶路,她無法確定方才是否張口說話,便確認道,“嗯?你剛才有說話嗎?”
“有。”
得到這個答復,凌若的心當即涼了一半,并且迅速在腦中捋了一遍邏輯。
方才的耳鳴應當是被人施以何種術法,而凌若無法聽到的稱謂或許與失憶前的身世有關。
沒想到來了魔域竟然意外的搜尋到與身世有關的碎片,只可惜還沒來及穿線,就已被人無情掐掉。
少女緊緊跟著羅一的步伐,滿腦子都在想究竟是誰要對她設這種術法,目的何在?
而且,最可氣的是,除去她似乎所有人都知曉。
那么,豈非早在相識之初,羅肆至就已然知曉她的身世?既然如此,又為何不肯告訴她。
凌若忽然站定原地,不慍不怒的出聲詢問身前之人,“你先前莫非也見過我?”
“不曾。”
“那你主子呢?”
“不知。”
“這就怪了…”
“凌若姑娘請緊隨在下,若是走丟了,可不是那么好找回原有的路的。”
羅一語氣冰冷,沒有絲毫感情,仿佛是個只會執行任務的傀儡。
凌若在身后快速打量著他,還是少年身形,人族形態。從剛才和堂中坐著的兩位主人的對話看來,應該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孩子。
要么修為了得,要么本體就是人。
不過眼下還是別顧著思量他人身世了,自己的事都已經亂成一鍋粥。
“但是,你的主人原本就認識我,是與不是?”
聽聞少女忽如其來的詢問,羅一突然停下步伐,雙手不經意的攥緊了些,仍舊冷漠的回道,“主人的事,并不是我這種仆人可以過問的。”
“呵。”凌若輕笑一聲,“我看方才那兩位并未將你當成仆人。”
“不,仆人一生為仆,這是魔族的規矩,我從想過僭越。”
惜字如金的羅一竟然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凌若微瞇狹目盯著少年的后背。在他的心中似乎也藏著不少過往,而且從剛才的語氣中,她終于感受到了那么一絲能稱之為情緒的波動。
“凌若姑娘,您的房間到了。”
剛要轉身離去,卻被少女叫住,“喂,這么心急火燎的是要去見心上人不成?!”
“凌若姑娘可有吩咐?”
“吩咐,沒有。”少女故意將烏金扇捏在手中,煞有介事的扇了兩下,充滿期待的問道,“你家少主可有什么話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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