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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皇陵夜雕之往事

  身上的異物感越來越明顯,黏糊得令人難以容忍。凌若面露難色,卻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總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褪去外披吧,此舉著實有傷風化。

  “額咳咳,這兒還真熱啊。”少女有些尷尬,一手提起衣衫似是扇風的模樣來回抖動,另一手則在臉旁揮來揮去。

  “夫人熱,便將此扇拿去。”

  說著,羅肆至走到跟前遞過烏金扇。誰知,剛剛走近紅衣少女,雙目忽顯凌厲,隨即祭起烏金扇對著凌若奮力一揮。

  這一扇,少女當即如釋重負,滑膩之感全然消失。

  “師侄當真厲害!”

  少女這馬屁還沒拍完,便被男子一把拉到身邊。見他面色冰冷,難得神情肅穆,凌若還不知是發生何事。

  不料,原本晦暗不明的石室突然亮如白晝,霎時之間目力所及之處皆是一清二楚。那石塊堆砌的池內之水烏涂涂一片,看著甚是渾濁,不怪散發惡臭。

  更令人感到懷疑的是這池中竟然泡著一具青銅人像,大約長年累月浸泡于此,身上已經泛起淺綠色銅臭。凌若不禁感慨,若非池水太臟,且池中人是個青銅像,當真像是有人在此沐浴。不過賞心悅目程度嘛,自然是遠不及那日紫陽仙府的玉郎美人兒的。

  凌若倒是有心思觀賞,完全忘記被黏膩之物著身的事,卻是不知羅肆至已然一副隨時作戰的姿態。

  “這人類小丫頭的心未免太大。”巨雕一邊用爪子扒拉著捆仙索一邊有意無意的說著。

  對此,羅肆至深表認同,故而并沒對巨雕有何言行威脅。反倒是問了一句,“此前你就知曉內部情況?”

  “倒也沒有。”巨雕坦誠交待,“你看我這威武的身姿就知不是尋常雕兒,我可是吸收月夜精華匯聚天地靈氣的夜雕!”

  看到它這副得瑟的樣子,羅肆至有點后悔理會它。

  “別的夜雕快則二百余年,才能具有本雕如今的姿態。而我就不一樣了,僅一百年足矣。”

  看他這樣子估計還得再吹噓一會,若非顧忌此地魔氣與殺伐之氣太盛,隨時都會開戰,他當真想一拳將它捶趴。左右思慮一番,還得靠它掌握的消息,便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說重點。”男子打斷道,“我對你如何成精并不感興趣。”

  “你這人怎么說話呢,什么叫成精啊?!本雕這是修為增進懂嗎?”有一種危險叫做近在眼前,巨雕只顧自夸,全然沒注意到旁邊已經逐漸暴躁的羅肆至。

  直到對方的魔氣實難自抑,瘋狂向外涌發,絲絲縷縷猶如鋒矛利刃道道刺向巨雕,不多時它的深色羽毛墜落一地方才閉嘴。

  與此同時,站在不遠處的凌若覺得身上又清爽了一番。方才的那一波強盛魔氣應是把她身上的活物全都碾碎成灰。

  只是魔氣動用太過,羅肆至又出現與虛無時相仿的狀況——雙眼通紅,站立困難。凌若見狀,趕忙扶住男子,艴然不悅道,“不肯跟我說實話,嗯?”

  男子無奈擺頭,“夫人如今說起話來與為夫愈加相像。”

  果然還是不說,凌若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巨雕,“剛才你們在說什么,繼續。”

  巨雕自然不敢再造作,開門見山的說道:“聽夜雕前輩說,千百年來,皇陵在地下安眠,給了我族賴以生存之境。直到近幾十年,不知何故而氣息大變,導致族中許多夜雕無法繼續吸收月夜靈氣,有的甚至出現異化,變得雕不像雕。”

  “異化,雕不像雕?此為何意?”

  “應該就是你們口中的魔氣與殺伐之氣,別看我們夜雕長得雄壯,實際上都是喝溪露水的。”

  雖然想一口氣聽完,但凌若實在沒忍住打斷,“合著你們都是吃素的?”

  聞聲,巨雕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哦?那日你捕食草蛇一事又作何解釋?”

  “啊…那是本雕看它無聊,與它鬧著玩呢…啊哈哈。”

  鬧著玩鬧到差點把人家吃到肚子里嗎?凌若并未將這句話說出口,畢竟還要繼續聽它講昔日過往,得給些面子不能太打它的臉。

  巨雕正色繼續道:“可是我們的水源遭到污染,許多年幼夜雕喝過之后變得兇狠嗜殺,竟然還對同族出手。當年有許多夜雕皆未防備便死于同族手中…如今我族雕數稀微,又少了靈氣滋養無力繁衍,恐怕…”

  難得見巨雕這副凄然神色,凌若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可是剛才的話中有許多點引起她的注意。

  其一,乃是水源。昔日在海寧村,初聞塘溪縣失智村民一事時,便聽周霜吟的乳母猜測糧荒和村民異變之事與水源有關,與地脈靈流息息相關。如今,皇陵內也發生同樣的事,而且又與死尸關系緊密,凌若不得不細細思慮這其中關聯。

  其二,乃是異變。聽巨雕描述它族人的狀況,與周霜吟他們的記憶和那日凌若在塘溪縣撞見的死尸狀態一般無二。兇狠嗜殺,不分敵友,這不就是失了智嘛!

  水是繼續探查死尸的關鍵。

  凌若不敢想象最初原本只是一件再單純不過的流民收容問題竟然牽扯出這么多事兒。仔細算算,村民失智、死尸大軍、修士失蹤、夜雕瀕絕、皇陵氣息異變…樁樁件件皆與水源有關。

  而且這幾件事串聯的太過緊密,看似無關實則環環相扣,時間點也控制的剛剛好,仿佛有人在引導她們查詢一般。

  如此細想過后,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恐懼。

  若一切都是巧合便罷,若猜測是真的,那么背后那個人是誰…

  不過說起水源問題,凌若想起先前翻看某本古籍時曾見過“清水珠”這一字眼,聽聞可凈化世間之水,再污濁也可至清至澈。只是不知是否能凈化眼下這種被詭異氣息侵染的水源。

  看到少女陷入沉思,羅肆至忍不住撥弄她鬢旁長發,“夫人在想什么呢?”

  聞聲,凌若不假思索道,“清水珠,我在想清水珠是否可以凈化,抑制水源內的魔氣與殺伐之氣。”

  “清水珠?”羅肆至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你說的可是中夏之景一國之寶?”

  “你知道?!”凌若激動的眸中閃著光芒,那本古籍年代久遠,內里字跡模糊不清,她還擔心自己是否會有誤讀,既然羅肆至也知曉,那這世間定然有此物沒錯了。

  眼前男子點點頭,“聽聞此物狀若彈丸,色黑而大,有光,視之潔澈若輕冰焉。若置于濁水,泠然洞澈矣。曾有一國將此珠易人,此后三歲,舉國井泉盡濁,國人皆病。”

  “對,是它是它!”凌若差點激動的跳起來,“師侄啊,你說將這個寶珠扔進水中是不是就能徹底解決死尸一事呢?”

  “如果單靠一顆珠子就能徹底了卻異變之事,那躲在背后籌謀的人豈不是太廢物。”羅肆至瞄了一眼凌若手指上的墨玉指環,話里有話。

  “有道理哎。”不過剎那,凌若的語氣便低落下來。“看來還得想想其他辦法。”

  還有,圣女留下的線索指向的便是此地了,雖然著實有些怪異,可是她實在想不明白這里有何玄機。

  還說事關天下蒼生,凌若總覺得她有些夸大其辭。

  歇息片刻,羅肆至的神色又恢復往常。“丫頭,別掉以輕心,此地暗藏殺機。”

  暗藏殺機?

  凌若朝著水池里的銅像看了一眼,調侃道:“難不成它還能變成活人與我們大戰三百回合?”說完,全然忽略臟臭一事,朝著青銅人像拍了拍,似乎在向羅肆至證明是他謹慎過度。

  作為一個失憶過的人的確不該對她要求太多,羅肆至默默扶額。可是醒來后的凌若真的應該記住一件事,就是她的特殊體質絕對可以將好事變壞,壞事成真。

  比如此刻——

  方才那一陣碰撞,凌若身上的一股靈息侵入青銅人像,足足讓像身破裂。

  “我根本沒用力…”少女連忙解釋。

  這熟悉的畫面…熟悉的話語。羅肆至除了嘆氣就是扶額。

  但見青銅人像的裂紋越來越大。“噼啪——噼啪——”幾聲,人像臉上的裂紋變得更深,終于徹底破裂成碎片,一塊一塊的脫落。

  “呃…”凌若面帶愧疚,自知又做了蠢事。只是她不曾知曉自己何時力道如此之大。羅肆至根本沒有時間責怪她,只是將烏金扇重新捏在手中。

  原以為銅像內是空的,誰知銅片碎裂后露出的竟是一張纏滿繃帶的人臉,只可惜在水中浸泡太久,腐爛殘破的繃帶下只剩面目全非。

  “嘶——”凌若倒吸一口氣,不由拽住羅肆至的袖角,“師侄…你看他這身衣服,很像仙門中常穿的鶴氅,你說,他不會和我們一樣也是個修士吧?”

  羅肆至反手握住凌若,語氣不無恣意道,“我只愿和你一樣。”說罷,斜眼睥睨著前方銅像,“其他人不配與我相提并論,更何況修士是什么樣,我沒興趣知道。”

  啊…忘記他不是修士,不過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吧。凌若重新看著銅像中包裹的修士,說不上是什么顏色的外袍,有些泛藍,偏白色。渾身腐爛、血肉模糊。

  看到他臉上的繃帶,凌若不禁疑問莫非他生前受傷?

  不可能,這是皇陵啊,怎么會有活人呢?

  那么,難道他是被活活塞進銅像之中而死?

  銅像身上的碎片還在脫落,一個愈加清晰的人形展現在眾人面前。雖有衣物包裹,仍有些許皮膚裸露在外,目力所及之處,盡是膿瘡,與池中的污濁之水一同散發著令人難以容忍的惡臭。

  大約又是過了一會,待全身銅片碎個七零八落后,青銅人像中的修士竟然動了…

  還真的“活”了…她這烏鴉嘴。

  但見那人提著一把青銅巨劍慢慢起身走來,看他這副架勢,一點都不像沉睡千年剛被人喚醒的模樣。

  可是誰又說他是沉睡千年呢?

  凌若盯著修士的衣服,越看越覺得眼熟,總覺得見誰穿過。

  “背…叛…者,該…死!”

  青銅長劍劃過地板,發出“茲啦——茲啦”的刺耳聲響,那人不由分說,走到凌若二人面前便是一頓劈砍。即使剛剛蘇醒,動作仍舊行云流水,一點都沒有因為身上的傷口影響,他仿佛根本就不痛一般。

  “十…幾…年…的…師兄弟…,為何…要背叛…我?”

  說罷,舉劍對著凌若又是奮力一揮,將二人徹底分開兩地。

  “他的樣子不大尋常!”剛閃避攻擊的少女急忙對著羅肆至高聲呼喊。“似乎將我們認作了誰?”

  剛才聽他口中喊著師兄弟、背叛者,看來是遭到信任之人的欺騙才落此下場。

  好在石室內除了石池再無它物,空曠開闊方便躲閃。

  紅衣少女一個側身,嗖的一下閃到繃帶修士身后躲過他的迎面一擊。“師侄,你別干站在一旁圍觀啊。”凌若略有嗔怒,因為從剛才開始,這位修士的攻擊對象似乎只有她一人。

  話音剛落,又聞“噼啪——”聲響,對方手中的長劍的青銅外殼也開始碎裂。未多時殘塊脫落干凈,露出里面原本原本輕盈雪亮的神兵利器。沒了青銅外殼的限制,修士揮舞的速度又快了三成,凌若顯然有些招架不來。

  她又朝羅肆至那邊看了一眼,他在搞什么?!怎么還是那副作壁上觀的姿態,好像根本沒打算出手。

  “殺…殺…殺光魔物!”

  “殺…殺…扒干廣桑的血肉!”

  對方恨極怨極,突然停止劈砍,換做單手掐訣。這個動作凌若太認識了,正是她平日驅符前吟唱咒文的姿態。

  雖說世間驅使符箓之人千千萬,可唯獨這個動作她太熟悉,是素清派秘籍中的指法,她絕不會看錯。

  可素清派的人又怎會出現在皇陵中呢?

  此刻根本顧不上想那么許多,凌若一面吃力的承接劍招,以便隨時提防他掐訣。

  只能說,萬幸此人在污水中泡了這么些年,就算身上真有符咒,估計也都爛了。否則在貨真價實的前輩行家面前,她那點鬼畫符能力,只有挨打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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