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青麟豈是池中物
“什么？！”凌若詫異的看著前方，險些忘記她與羅肆至還在高空，幸虧她御的不是尋常劍而是小雪。
聽聞凌若這一聲驚吼，羅肆至也無法繼續鎮定，“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還打算以后再說，眼看著瞞不下去，支支吾吾的說：“那個…其實我可以與異族通話啦…”待穩住身形后，心念小雪加速追。繼而向他坦白道，“剛才是雕爪下的小蛇在和我求救，說它…說它才是我們要找的龍…”
教漁先生又氣又笑，“龍，青龍？”
“應該吧…”凌若回得很是心虛，畢竟這種地界除了四象也想不到還有什么東西能活下去，這只雕除外。
“如果你能與異族交流”，羅肆至扯住凌若的衣袖，恰到好處的將她半環在懷，又悄悄的靠近丫頭，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小聲道，“那只雕豈非也能聽到？”
“是哎！”凌若如夢初醒，本能的扭頭。然而動作太快，加之忘記肩膀上有顆腦袋，這一轉——天雷勾動地火，下巴撞向鼻梁。
“嘶…”，羅肆至捂住鼻子痛吟，“你這是謀殺親夫。”
雖然凌若的臉也有些疼，可她才是罪魁禍首，也只能默默憋著。正想道歉以表愧疚，誰知看到羅肆至的臉后，竟失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
羅肆至顯然被她搞得莫名其妙，正欲詢問，兩道腥甜鮮血流進嘴中，他才恍然大悟。
可惡，他的偉岸形象，就這般破滅了。尤其是，在這個臭丫頭面前的，偉岸，形象。
“不管你剛才想說什么，當務之急難道不是解救青龍？”
經羅肆至提醒，凌若收斂笑容恢復正形，“是，小的知道啦。”
不貧一下真的會死，尤其是在這樣的教漁先生面前。
“小雪，考驗你的時刻到了。”
“啊？”
未及銀色長劍反應，紅衣少女從衣袖中抽出幾張黃符貼在腿上和劍身。
“啊！啊啊！”小雪一陣鬼叫，“主人，用疾風符前要告訴我啊！啊啊啊！”
長劍在空中七扭八歪，劍身之上的二人亦是拼命穩住身形才沒有被甩下去，經過一小段撕心裂肺、鬼哭狼嚎、心驚肉跳的飛行后，巨雕已是觸手可及。凌若對著它使了一張驚雷符，三道天雷轟然而至。
“噶！”
“啊！”
一聲哀嚎，一聲驚鳴。
巨雕被劈得渾身冒煙，爪子一松，與小草蛇雙雙墜了下去。在那之前，小草蛇被甩的頭暈目眩，吐出的蛇信子都卡在嘴外收不回去，竭盡全力維持清醒的最后一刻對著凌若二人發出無力的求救，“救我…”。
“龍！快去抓龍！”
場面一度混亂，在小雪竭力沖向巨雕終于能松一口氣時，又要立刻墜空抓蛇，它太難了。以后得找個時間和主人商量增加去醉仙居的次數，畢竟這么全能的小貓咪，世間僅有一只。
“沒問題，想去幾次去幾次！”
糟糕，小雪只記住能聽到主人的心聲，卻忘記自己那點小心思也會被她看到。
“喵”
“別裝傻，好好抓，煎魚餅十份，回一趟海寧請你吃烤活鰻魚也無妨。”
得到主人的承諾，小雪飛得更加賣力。為了美食，沖呀！
終于接近小草蛇掉落位置，“再低一點。”凌若命令道。重新找準位置后，凌若足點劍身躍然而上，紅衣如畫，在空中一個旋身后，玉臂向上抬起，一把抓住急速墜落的小蛇。“嘿！醒醒，你得救了。”
與此同時，另一只手也沒閑著，一把抓住被驚雷符劈的五迷三道巨雕，并在空中狂甩幾下，對著小雪道，“烤雕估計也不錯？”聞聲，本想裝死蒙混的巨雕突然清醒，“女俠，求求您放過我吧…”
呵，明明聽得懂人話，偏要裝傻。如果剛才它能配合的放下小草蛇，哪有這么多事兒。
“到嘴的食物，焉有放過之理？”
“為您做牛做馬，別吃我…”巨雕的脖子被凌若扼在手中，卑微如塵，毫無方才一絲的威風。
“當牛做馬？你不知道它們也是被吃的？”
聞聲，巨雕被眼前人類女子噎得死死的。“我可以載您飛，帶您翱翔天際。”
“可是我會御劍。”
“我知道如何讓青龍復位。”
“這個可以。”凌若滿意的點點頭，“說說看，沒準我會放過你。”
“青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雨便化龍。”
聽它神神叨叨煞有介事的，好似很是那么回事兒。可是，別說風雨了，西面高山深林，連水都沒有。這家伙不能是在唬她吧。紅衣少女面色漸冷，半瞇著眼打量著巨雕，捏著它脖子的手臂又向外移了一些。雖已不在高空，但從這里被扔下去還是會摔死，尤其翅膀被劈焦的雕。
看到眼前少女滿臉疑惑的神情，巨雕昂首傲視，“本雕已活百歲之久，若非分心被你鉆了空子，今日也不會受制于你。既如此得以保命足矣，沒必要騙你。”
看它對周圍熟稔的樣子還以為是一只千年老雕，卻是個百歲小雕兒，難怪聽它說話顛三倒四的，原來是個沒長全的。不過，看來可以從它身上問出不少消息。凌若收回胳膊，松開捏脖子的手說道，“姑且信你。”說著往它身上貼了一張定身符，“不過防雕之心不可無，你說吧，何為風雨？”
“風雨即水，東西兩側各有一條河道，只要將它放入其中便可。”
“抓白虎時的確有一條河溪，只是西面皆是山巒，并非如你所說。”
聞聲，巨雕心里咯噔一下，“你們收服了小白？”
“小白？噢你說的白虎，不僅它，小紅和小綠也被收服，現在只剩小青了呢。”
聽凌若可以炫耀的話語，羅肆至差點笑出聲來，不知何時小丫頭也變得無恥起來，可就是這副姿態他甚是喜歡。
“呃…”巨雕驚訝的吞咽一口，覺得還是乖乖交待比較好，“那是一條暗河，在地上看不到，它藏在七寶林下。”
暗河…定是藏有靈源！而七寶林便是他們剛到四象之西時最先到的地方。凌若不禁思量，難怪能長出七寶葉這種仙樹。
御劍不過一炷香功夫，眾人便到達目的地。按照巨雕指示，她隨意尋了一處順眼地界對著樹旁捅了一劍，松軟的泥土眨眼間就被鑿出個洞，隨即便有清流汩汩流出。
繼續將洞口鑿大，成了一個淺坑后，凌若將奄奄一息的小草蛇放入水中。不多時，水面開始沸騰、冒泡，上面浮起一片白色濃霧，只見方才的淺坑變成深洼。
待動靜漸歇，白霧消散，深洼中已空無一物。萬籟方歸寂靜，突聞一聲嘶鳴，落木隨風而擺，林內忽現青色長影，千花萬葉被風卷離地面，伴著空中長身四外紛飛。
“是青龍！”凌若激動的指著天空中游動的悠長身形。
倒是化回龍形，變成神獸模樣，可是它四處游飛翱翔天際，能算破解機關嗎？
“把它引下來。”羅肆至察覺身側之人的疑慮，給她支了個招。問題是青龍飛得那般高，要如何引下來？即便是故技重施使用驚雷符劈，難度未免太大。
御劍？恐怕不行。
龍身龐大又盤踞高空，只是飛行還好，如若真的戰斗起來，就不是像剛才抓雕那么簡單。
雕，對了還有巨雕，聽它說話的意思，似乎與四象有些交情。而且，讓草蛇化龍的確做到了，但它可沒說會出現眼下這種失控的狀況。
沒準，它就是故意的。
凌若一把扼住巨雕的后頸，“既然知曉小草蛇就是青龍，緣何將它抓走？說，你和青龍到底有何過節？”
這丫頭，幾月不見真有長進，連威脅人都學會了。羅肆至捏著烏金扇饒有興致的瞅著凌若，時不時對著下巴拍上兩下，很是玩味的審視起眼前這位紅衣少女，待那件事結束，得想辦法把她拐走。
“小姑娘說的什么話，本雕看著像是與人為善，呸與人為惡的雕嗎？”被扼住命運之喉的巨雕不忘展翅證明它的光輝偉岸，不料頭忽然被捶。
“別捶頭。”巨雕明顯慍怒，凌若只想搞清楚事由并不想觸碰霉頭，便配合的收回了手。“我和它沒仇，不過是餓了想抓條蛇來填補肚子罷了。”
“所以，你是借著它體形尚小未具龍威時趁火打劫咯。”
心事仿佛被戳破，巨雕唔咕—咕咕—咕的結巴起來。當然，在凌若這邊聽到的是：“哪，哪有，即便是龍本雕照樣能抓它！”
“喂——”凌若雙手放在嘴邊，朝著高空大喊，“天上那個大家伙，你聽到沒有！地上有只巨雕要抓你！”
“什…你出賣我！”巨雕愣得定在原地片刻，瞪大眼睛唔咕唔咕的直叫喚。
“我哪里有出賣，無非幫你傳個話罷了，接下來就是證明雄威的時刻，雕兄啊，勉之勉之”
巨雕以平生最快速度回憶方才放出去的話，片晌過后它產生一個念頭：被眼前這位人類小姑娘一拳頭捶暈過去應當也不錯。
空中飛龍聽到地下的動靜，便向著紅黑兩個小點沖去，勢如閃電，落地不過須臾。
“老笨雕，這回落在我手里，看你怎么逃？！”青龍傲氣挺起脖頸，兩只龍爪深扎入地，
巨雕顧不上埋怨人類不講信用，因為現在站在它面前的這條龍可以隨時要了它的命。早知這么快就恢復原型，它就不去吃那小草蛇了，如今命都要丟了。
青龍仰頭一聲嘶鳴，眼看就要抬腳將它碾碎，忽然發現全身無法動彈，不知何時身上多了三圈金芒鎖鏈。
哎？少女亦是發出驚呼，“這是？”
但見教漁先生自信的擺弄著手上那把烏金扇，“捆仙索。”
青龍聞聲色變，“區區人類怎會隨身攜帶此種仙物？！”
是不是仙物他不知，不過是某些不長眼的門派非要證明自己。這不，沒證明成功卻慘遭滅門。他不過是看這玩意有趣拿來玩玩罷了。
至于“區區人類”這四個字嘛，他不喜歡。羅肆至目光突然陰狠，周身黑氣乍現，拈了一道氣力沖著青龍打過去，頭上龍角隨即碎裂一塊。“別與它廢話，好生配合便罷，否則打到他求饒為止。”
見狀，巨雕突然歡欣鼓舞。對著青龍一聲嗷叫，似乎是在嘲笑。
如今一個被少女掐著，一個被繩子綁著。五十步笑百步，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去。
孤寂得久了，連歲月都把它們遺忘。青龍扭轉龍首瞇起眼睛掃視一眼周圍的人，它不過是設陣者殘存的一抹神識，存在的理由便是守護此山，然千百年過去，昔日靈力漸微，四象皆是有心無力。何況第一道防御已破，內外大陣已無從相互支撐。既如此，它又何必堅持。
“一群黃口小兒，可知此為何地，冒冒沖沖的闖進去，小心把命丟了。”
始祖皇陵嘛。如果說先前還有所猜測，如今這個答案毋庸置疑。
“為救天下蒼生。”
聞言，羅肆至愣了一下。同時愣住的還有發言者自己，確有胸懷天下之心，只是后悔將話說得太大，可本質又何嘗不是呢？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打擾逝者安歇。可死尸一事將線索指向這里。從海寧縣流民到塘溪村民異變，還有眾多仙門修士的死活也牽涉其中，往后指不定再發生些什么，如今趁事端尚且可控，她定要查探清楚。
“陣法已衰，我打不過你們。不過這還只是開始，別怪我沒提醒，內有機關重重，入之九死一生。”說罷，捆仙索脫落在地，青龍化為一尊石像。
“恢復四象姿態后，難道還需得某種認可，方算機關破除？”看著最后一尊石像，凌若好奇問道。
“不知，或許吧。”羅肆至半瞇深目仔細回想青龍方才說的話，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還有這片七寶葉林的長勢，似乎并不那么單純。未及他再做多想，遠處傳來轟隆隆的一陣巨響，振聾發聵。隨之，天色驟變，晴空萬里忽然變得云迷霧鎖。幾片濃黑雨云飄到山體中心，似是馬上就要大雨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