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聲巨響后,原是空無一人的洞口探出個黑黢黢毛茸茸的小腦袋,滴溜溜的咂摸一圈,看著鬼鬼祟祟。
“這是?”
“夜磨子丘。”
她并非詢問山名,而是好奇師父緣何放著死尸大軍不追,反倒跑來這么一塊秀麗之處。
小老頭一個傾身,踏劍而下,“走,與為師會會這幫朝廷要犯。”
“朝廷要犯?”
這倒是稀罕了,紅衣少女急忙踏劍追尋,“師父何時管那朝廷俗事了?”
聞聲,前方踏劍之人突然頓住身形,轉過身來極具意味深長的語氣回道,“徒兒乃是海寧縣十佳杰出青年榜首,為師自當努力追尋你的腳步。”
“噗!”聽聞回答,凌若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急忙躬身深拜,“別別別,您這么說話真是折煞徒兒了。”
“呵呵。”小老頭得意的捋了捋胡子,這才認真道,“前些時日,眾家仙門皆有弟子失蹤。”
“徒兒記得,京城那邊下了官文,命各城縣鎮追查。”
也因此凌若才與師父同去京城,見識到八神肆館,也才有了后來紫陽仙府一事。
“可這與夜磨子山有何關系,人口失蹤不是在京城嗎?”
想起那日京外南郊驛道突然出現的死尸和殘留魔氣,若說塘溪縣的死尸北上入京,倒還有些可能。
“進去一看便知。”
小老頭未作多言,俯身向下飛去。
“可是我們從哪進啊?”
方才御劍空中,看不出端倪。
待走到跟前才察覺地上這座高起的山丘,里里外外全都是洞,千瘡百孔,仿佛使些力氣便會轟然倒塌。
小老頭用劍尖點地三聲,“從這。”
“這?”
師父點的地面上什么都沒有,而且與洞口有一段距離。
“怎么,您要打個洞下去嗎?”凌若自以為幽默的開著玩笑。
誰知明黃小老頭雙眼泛光,對著她點了點頭。
不是吧…挖洞?自修煉以來已經變得更能吃苦是不假,可畢竟還是個女孩子耶。
凌若嫌棄的圍著師父繞了三圈,“您上?”
“不。”小老頭搖搖頭,“你來。”
“師父,我的確是您的徒弟吧?”
“是。”小老頭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
“聽聞還是至今為止唯一的一個徒弟?
“嗯。”
“您這么禍害我,是會失去我的!”紅衣少女拉下臉,清冷面下幾分撒嬌,幾分薄怒。
“用符,不是用你。”
哎?經師父提醒才想起手中還有許多符咒可用。水屬與風屬靈咒根本不在考慮范圍,以土攻土?可她現在土屬靈咒只有遁地符一種,做逃脫之用,無法攻擊。
啊…凌若想的腦袋痛,又是圍著原地轉上三圈。那便只剩下木系和雷系。
小老頭看著紅衣少女在自己跟前左三圈右三圈的,轉的他腦袋暈,“別轉了。”
“您別吵,我正在回想所有五行之理想辦法。”
剛說完,便見一把長劍落在凌若的肩上,劍雖未出鞘,卻也嚇得她一個激靈。
“想個屁,直接轟。”
小老頭扶著腦袋,沒了耐心。
凌若卻是深深被此言震驚,這人是她師父?
不過,直接轟確然是個辦法。用驚雷符招三道雷劈下來,怎么也能破個洞出來。只是驚雷符聲響太大,還沒破洞進去,得把剛才那團黑黢黢的東西再招來。
突然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能不能,組合施咒?
說著,雙手各執一符,以靈力驅動升至標記地點之上。口中念念有詞,但見兩張黃符逐漸接近——“啪”的一聲,合二為一。空中忽來一道雷閃,劈中地面。
“咦?”紅衣少女托起下巴有些吃驚,以她之前的使用來看,驚雷符可召喚三道雷電才對,怎如今只來了一道?
加上組合使用靜音符,能成功固然令人歡喜,可本就只來了一道細小雷閃,全程不聲不響,更是毫無威力可言。
“唔…”少女沉思,看來符咒組合使用有風險,回去還要慢慢研習才是。
小老頭也沒閑著,一把拽著徒弟衣領縱身躍下洞穴。
“咚!”
一人落地無聲,另一個卻痛的呲牙咧嘴。
“師父,我懷疑你是在公報私仇…”
為了那日的胡須,謀殺親徒弟。
只是這句話還沒說出,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別有洞天”用在這里絕對是最恰當不過,看似又小又黑的洞口里面竟然包含無數通道,前行幾步豁然開朗,坑路地面平整,定是有人細細修繕。其間設有土墻,將里面的空間分成大小不同的隔間。
打眼咂摸過去,隔間內擺設與尋常房屋無異,里面高高低低的臺面上擺滿良絹布匹,周圍摞著滿筐滿筐的五谷雜糧,木箱之中不用看,猜也能想到是金銀玉石。這哪是洞穴?根本就是富貴人家的私藏地窖。
正要感慨,卻見深處洞口冒出兩個賊兮兮的身影。
不,不只是兩個。
沒多會的功夫,便從深處洞口冒出兩列十余個身形,走路的樣子左搖右晃東張西望,似是踏著小碎步。打頭陣的那兩個舉著燈籠,看樣子莫不是巡邏?
富貴人家真是講究,紅衣少女心中暗自感慨,就連看似荒廢的地窖中也派了這么多人手看管。
“先躲起來。”
小老頭一把拽過凌若,二人身形隱匿在諸多坑道交錯的檐縫之中。
待那隊人馬靠近,凌若登時嚇得瞪大了眼,這哪是人,根本是一群黑毛老鼠!
忽然之間,胃里翻江倒海。
難怪剛才看它們走路的身形很怪,原來是人身鼠面。個個俱是穿人衣,學人行。臉周毛茸茸一圈,頭頂的毛發一直長到后背。尖牙利齒,鼻尖高翹,黑溜溜的眼睛亦是轉來轉去。
看此場景,突然想起師父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欲修劍意必先懂劍。要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想要懂劍,便要不斷的比劃摸索,這樣才能在心中形成一番見解。這個道理同樣可以用到現在:
失憶至今,只知賊眉鼠眼抑或鼠目寸光用來形容鬼鬼祟祟之徒,卻始終沒有具象理解。
如今,她懂了。切身的,近距離的,此生永不能忘懷的懂了。
紅衣少女以心念與小雪說,“做貓這么久,該發揮一下看家本領了?”
奈何小家伙窩在懷中裝死,一字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