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街巷不久,小雪冒出它雪白的小腦袋,有些怨喪的問著“主人,你怎么讓周丫頭走啦?”
凌若一手將它的頭按了回去,“安生呆著,馬上到石橋廣場了。”
不讓它說話,那就學貓叫,“喵嗚,喵嗚”小雪窩在懷中哀叫連連。
“怎么?”
被小雪叫得心煩,又只手將它從懷中拎出來舉在半空,半瞇著長目一副審視的神情調侃道,“倒不知我家小雪是個男貓兒?先前不是嫌棄人家呢,現在離不開了?”
小雪急忙伸出貓爪捂住肚腹,羞憤抱怨道,“主人你變得和那位大人一樣越來越壞了!”
凌若“噗嗤”笑出聲來,“哼,我要再不壞點,貓兒都要跟別人跑了。”說著,又將小雪放到左邊臂窩中,右手不忘逗弄它的下巴,繼續道“是不是啊?”
“是啊”
小雪正被主人撫摸的舒服,不自覺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全然沒在意到剛才這個問題的答案關乎它的小命。
果不其然,上一秒還在溫暖的臂窩中躺著被撫摸,下一秒突然出現在半空中。
“主人!我錯了!”
事后道歉總是蒼白無力,拋貓以后紅衣少女全然不顧白貓死活,徑直向著客棧走去。
“師父,徒兒回來了!”
凌若用力一推,房門“轟”得大開。
小老頭眉頭一皺,對徒兒如此粗暴的行為表示不滿,“莽莽撞撞,哪有一點女孩子的模樣。”
練武之人對屋外動靜甚是敏感,尤其是向小老頭這般得道高人,踏入客棧大門三丈之外便已知曉凌若歸來,只是萬般沒有料到他這徒弟竟會以這種方式開門。
原本正盤坐在床閉目調息,開門發出的巨響震得他盤在上面的腿差點掉了下來。此番動靜著實給他帶來不小驚嚇,而這驚嚇并非因為膽小,而是源于對女子為何能如此野蠻大力而產生的的疑問。
粗魯,實在是太粗魯了。
小老頭緩緩睜開雙目,映入眼簾的只有凌若一人,便問道“吟兒呢?”
“送人了!”
沉默半餉,又問“小雪呢?”
“扔天上了!”
二人對話氛圍太過詭異,小老頭重新緊閉雙目,繼續調息。不行,這徒弟太可怕了,他得抓緊修煉,省著哪日也被如此對待。
“哎呀!”凌若故作嬌嗔,自知嬌柔小女子的言行不適合她,可每當看到師父嫌棄又躲避的樣子就覺得很有意思。眼下,師父不愿理她,好生無趣。
她露出生硬而夸張的笑容快步走到床前,把茶桌前的木椅搬到師父跟前賴皮道,“師父,你也不問問今日之行可有收獲。”
若非與徒兒相處多月深知真實性情,絕對會被她表面的冰霜寒意所欺騙。
可是現在——笑著的凌若,比平時更冷…。
小老頭身體略微后移,配合問道,“今日之行可有收獲?”
“有!”
片晌,屋內又歸于沉寂。
“師父你怎么不繼續問我是什么收獲…”
徒弟很頑劣,師父很無奈。沒辦法,自己收的徒弟,跪著也要教完。于是,再一次順著徒弟的意思問道,“你今天收獲如何?”
既然師父如此配合,便不逗弄他老人家啦。凌若撤下虛偽的假笑,恢復尋常的模樣。
塘溪地脈異動導致靈氣亂流,以及周霜吟為何沒有跟著回來的原因均已悉數告知。至于小雪,她避而不談,反正它不會有事的。
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道“師父,何時也教教我五行術法唄。”凌若對著小老頭賴皮起來,“吟兒乳母說了,這是修道之人基本功,可是師父去從未與我提過。師父我也想學嘛!”
“嘶”,看徒弟突如其來的發嗲,小老頭冷汗涔涔,“好好說話”。對他而言,不管是冷淡還是暴力尚且承受得住,唯獨無法忍耐徒弟撒嬌,那扭捏刻意的模樣——真的沒眼看。
要說這個徒弟,大多時候都很得他心。根基好,有天賦,修煉速度快,不僅是個好苗子,還是炫耀的好資本。雖說總以清冷淡漠的姿態出現在人前,讓人難以靠近,然而真實性格大相徑庭,平時活潑得緊,所幸對他也還算禮待,
總得來說,這波徒弟收得不虧。
只是嘛…不知最近抽哪門子瘋,硬要模仿女子撒嬌,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學得形神皆不具備卻不自知,仍要樂此不疲繼續堅持。
莫非不曉得她這身清冷氣質和嗲聲嗲氣是命中犯沖永世不可調和嗎?
小老頭悄然低嘆,修行多年,已經習慣孑然一身四處云游。若非同門那幫老頭子總是用他們的徒弟攀比來攀比去,他也沒有收徒念頭。沒想到,養徒弟這么累啊,不僅腦累,心更累。
凌若這回倒是沒繼續玩鬧,立刻恢復正形兒,開始好好說話。“哦,師父,我想學五行術法。”
小老頭瞇起眼睛,淡淡的拋給她兩個字,“不會。”
???聞言,凌若滿頭問號。什么,師父說不會?她莫不是拜了個假師吧。“為師者,要懂得奉獻,要奮力發揮出自己的光和熱…”她在一旁像霜打得茄子,蔫得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莫鬧,為師專攻劍修,確然不通五行術法,硬是教授怕是讓你誤入歧途,待改日尋個人來教便是。”
欸?她聽到了什么,有人能教。嘻嘻,死磨硬泡還是有用的,凌若心滿意足的笑著。
“噢對了”,突然想到正事還沒說完,還未將查探塘溪一事與師父商量,便趕忙又坐回小老頭跟前,將心中所想一一道來。
聽聞徒弟想法后,小老頭略是遲疑,他又開始撫弄那把長須,神情嚴肅道,“此事沒那么簡單,你一人怕是不行。”剛要說他可以陪伴同行,卻突然被徒弟打斷。
“師父,查探塘溪異變既是由您交托,況且還是我的第一次任務,無論再難也要努力完成。”
看著徒弟堅定的眼神,他將剛才的話咽回肚中。如此也好,干脆當做一次試煉看看近日修習效果吧。小老頭點頭答應,并向凌若投去贊許目光,“不要硬撐,性命優先。”
先前還擔心師父罵她莽撞,不會輕易同意,沒想到竟是如此順利。凌若喜笑顏開,眼中滿是期待。“師父,您放心吧。此番查探只是先去摸摸情況,若是太過艱險便立刻回海寧找您來當幫手!”
虧小老頭還擔心徒兒為了查探結果不惜以身犯險,如此想來是他多慮了。小丫頭早已想好后招,他這個做師父的亦在她的安排之內。
小老頭狀似不悅,斜著小眼兒瞥向凌若,心中卻是十分欣慰。要知世間之事瞬息萬變,尤其是身赴危險之地,不做萬全準備便只能等死了。
可是——
凌若似乎忘記她的獨特體質,不僅好招怪異,更是容易倒霉。
預想計劃能順利實施,怎么可能!
待行囊收拾妥當,準備出發去塘溪縣的當日,有人叩響她的房門。
哎?心中充滿疑惑。在石橋廣場時常可以看到外地商人不假,可大多皆是來自周邊縣鎮,做完買賣便回家了,留宿的人少之又少。如今這海寧縣客棧幾乎就靠凌若和師父二人養著,幾個月下來,住宿的人鳳毛麟角,好容易碰上一個都趕上去雜耍團看熱鬧了。
而且,敲門之人定然不是師父,以小老頭的個性,向來都是等凌若請安,安能有他先來之理?
類似的事情先前只發生過一次,便是糧店伙計跑來告知老板醒轉。近日并未有什么長線委托,相似的事情決計不會有第二次。
疑惑之余不覺心生警惕,便任由那敲門聲又是響了幾次。窩在懷中的小雪被這陣聲響吵醒,打著哈欠問道,“主人,你干嘛不去開門?”
“噓!”凌若立刻將它按了回去。
歷史——總是驚人的巧合。小雪蔫嗒嗒的繼續窩回去睡大覺。
叩叩叩,敲門聲再起,這次外面的人發話了,“凌若姑娘可是在內?”
不知是否該作答,她繼續守在門后遲疑。
“凌姑娘,我們知道你在里面,請打開門說話吧。”
若是剛才只是警惕,尚且只是猶豫。現下則恨不得拔劍沖出去看看是哪個敢在她房前放肆。
凌若從懷中將小雪提溜起來,“別睡了,化劍。”
小雪尚有困意,形神無法集中,化出的銀色長劍七里拐彎,毫無震懾之力。凌若氣得又將它扔在半空,她這寵物已經夠傻了,不能變得更嚴重,擔心掉在地上摔壞腦子,便對準床的位置一把丟了過去。
“喵嗚!”身后傳來一聲哀嚎。
既然房中已出動靜,繼續佯裝沒人怕是不妥。凌若簡單整理衣服,待面色恢復如常,便打開了門。
沒成想來的兩位竟是官服打扮,她莫不是攤上什么事,縣衙派人來抓?不該吧,她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平日揭榜、跑委托眾多,沒少為民解憂,縱是自稱護城使者也不夸張。
還是莫要驚慌,凌若定了定神色,對著二人說道“不知官差大哥找小女子何事?”
先前聽聞在江湖漂的人,沒幾個是好脾氣。二人興許沒想到站在眼前這個位于十佳青年候選名單榜首之人竟如此淡然有禮,連忙擺手道,“怎敢勞煩姑娘,今日我哥兒倆前來是專門告知您明日務必出席評選大會,地點就在海寧縣衙。”
評選大會…那是啥?
腦海中似有什么閃過,好像這幾日總有人說來著,就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凌若并未多問,以免顯得她無知,不像本地人。她本打算今日出發,明天的這個什么評選大會,怕是不能參加,重要的是她也不想參加。
凌若壓手屈身,頗為罕見的對著門口二人行了女子之禮,“對不住二位大哥,家有要事,明日怕是無法出席。”
聞聲,二人皆是一愣。如此殊榮竟有人自愿放棄,真是活得時間久了,什么事兒都能見到。可是這是縣令交代的任務,必須請來凌若姑娘,否則如何給全海寧縣的人民交代?哥兒倆面露難色,“姑娘啊,能參加評選大會算得上人生之大幸了,況且當日還有裦賞,安有不去之理?”
什么幸不幸的,這個詞與凌若根本不沾邊。倒是聽到裦賞二字,她眼中才露出些光芒。
便立即改口道,“官差大哥也是不易,都這般說了,小女子哪有為難之理,明日定會如約而至。”
他們此行也是一波三折,先是被拒之門外,又是婉言相拒,好在最后同意了。哥兒倆額頭直冒冷汗,江湖人士脾氣大多古怪,若凌若當真不去,他倆也不知該如何交差。
“好好好,明日辰時還請凌若姑娘現身府衙。”
“是。”凌若對著二人又是屈身行禮,暗示他們可以離開。
既是能順利交差,二人自是滿心懷喜,與凌若客氣的行了個禮便快步離開客棧。
呼——
待人走后,凌若走到桌前看著早已收拾好的行囊,無奈嘆氣。
計劃有變,看來要推后幾日。
說著,便去敲隔壁房門,將此事匯報給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