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有靈,但凡是有意識的活物應該都能被感知到吧。
可是有一種情況,凌若不太確定,那就是——鬼。
肉身已死,未進輪回者,為鬼。
陽氣始上,故萬物生。人多之處具是陽剛之氣,而鬼以陰氣為生,故只能在夜間出現。
鬼是死后魂魄,不具形體,也難怪看不到人形。
可既然如此,又何以能碰觸碗呢?此事疑點頗多。
不知死后魂靈是否能被感知,這一點她沒有自信,不過不試試又如何知道呢?
城隍爺傳授感知之法的最初目的是希望她能夠及時發現身處在怎樣的環境中,以便于尋找說話異族方位,沒想到還能作它用。
既是受過引導,在幻想空間中便不會再因為未知而不安,只要耐下心來必然能感知到什么。
夜晚寂靜如斯,約莫過了些時候,凌若感知在不遠處有東西出現——是一串光點,輕飄飄的在半空浮動。
“是不是有東西來了。”凌若低聲詢問道。
“嗯,是它的氣息,正在靠近。”
果然,光點越來越亮,越來越大。
幻想空間與現世不同,沒有明確的方向。凌若只能勉強感知它的大體位置,卻無法判斷此乃何物。剛修習此法,能力有限不夠熟練,僅僅感知這種程度就已頭痛欲裂。
凌若面色蒼白,長眉微蹙,似是在忍耐。將手覆在頭上,指尖隱隱發力來以痛鎮痛。
“嗯…”站在身后的教漁先生聽到凌若一聲悶哼,覺察到她的不對。
漆黑夜幕中,白色身形顫顫巍巍。
教漁先生趕忙扶住凌若雙臂,“怎么回事?”
凌若向身后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先前城隍爺提醒過她不要頻繁使用,畢竟對現階段的她來說,耗神太過,怕承受不住。
的確,她現在還太弱。而且幻想空間中有一個弊端,便是無法重現周圍景物,具是白茫茫一片。光點時隱時現,意識稍有分散就無法再辨別感知。此刻,她又是頭痛又是虛脫,怕是撐不住多久。
心想剩下的恐怕還要依靠他,凌若無力的喚了一聲“教漁先生”。正在撤離空間之際,轉身欲語時,她發現眼前是一團黑霧。
這是什么?
凌若伸出手上前觸碰,正在接觸到黑霧的一刻——
手突然被抓住。
“你在做什么?”
是教漁先生的聲音。
她在做什么?凌若愣在原地回想,剛才只是想知道眼前的黑霧是什么罷了。
四周白幕褪去,重新回到現世。
凌若的姿勢變了,不知何時已與教漁先生相視而立。
那團黑霧是?怎么不見了…
“發什么呆?”
或許不同類型的靈力會有多種展現形式吧,也或許是她學藝不精,需要多加練習。
“沒。”凌若抽回手,重新看向賊人的方向。
剛看到的一串光點想必就是賊人體內靈氣,然而在現世中看到的卻是一個懸在空中飛翔的碗。
果不其然,飛碗走向灶房方向。
無人觸碰,盛米的瓦缸蓋子自動推開,空中飛碗將它裝的米糧傾倒其中。
然而那個碗似乎受到驚嚇,懸在空中停止了動作。
“有破綻,就是現在。”教漁先生一把攬住凌若,飛身躍下。
不過眨眼功夫,二人已到灶房前。
“看你往哪跑!”
說時遲那時快,教漁先生一手抓住飛碗,而那飛碗拼死掙扎。
二者艱難拉鋸,然而這個畫面在凌若看來卻是非常好笑,像是教漁先生一個人在與空氣打架。
“不要白費力氣。”
過了些時候,飛碗仍舊無法掙脫,干脆放棄掙扎。
看著教漁先生手中不再晃動的碗,疑問道“賊人,就這樣抓到了?”
黑衣點頭。
誰能想到偷糧的是一只碗?
若是將這個結果說給糧店老板,怕是比“鬧鬼”還驚駭吧。
凌若瞅了一眼教漁先生懷中的碗,問道“你為何偷糧?”
但見那個碗在手中左扭幾下,右扭幾下,不知道想表達啥。
能在幻想空間內被感知,說明它是個靈物,對著它上下打量,“你不會是個碗精吧?”
這樣一切不就解釋通了嗎,凌若突然佩服起自己的智力。
誰知手中的碗瘋狂搖擺,恨不得原地轉圈。
“教漁先生,你覺得它是想表達什么啊,這么激烈莫非被我說中了?”
…懷中的碗繼續瘋狂扭轉。
教漁先生一臉無奈,在一旁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個小孩。”
“對哎,你與那個小孩是什么關系,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阿一。”
碗停止扭動,而是乖乖的對著凌若方向傾斜了些許,像是在點頭。
這個點頭是在回哪一句啊?一會點頭,一會搖擺,她又不通曉“碗語”,這么交流下去,說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你不是人?”這不廢話嗎。
碗“點頭”。
“你通人語?”
再點頭。
“你可以與我們說話?”
還是點頭。
目光轉向教漁先生,道“放開它吧。”
“不可。”
“沒事,它跑不掉。再說你這么厲害,真敢跑你就一掌把它劈碎。”
那碗聽聞自己能被放開,原本激動的瘋狂點頭。直到聽聞凌若后半句,它突然不動了。
而教漁先生則是擔心放開后,它會趁機逃跑。可是難得小丫頭主動夸他厲害,便隨了她意吧。
面簾之下,教漁先生唇角微勾,輕笑道“好”。
可是教漁先生怕是對“放開”這個詞有什么誤解,或者說他實在是太按規矩照做。應聲后,雙手一松。
那個碗從半空中滑落,也看就要碰到地面。
“啊啊啊啊!”凌若一旁鬼叫,“大哥,放開不是這么放啊!”
被點名的這位“大哥”一臉云淡風輕,完全沒將此當回事。
凌若眼疾手快,趕緊蹲下身接住將要面臨碎裂的碗。
然而,就在此時,碗不見了。
正在她開始陷入懷疑人生,懊惱自己太輕信對方時,方才碗消失的地方竟是化出一個人形。
哎?這張臉…
“喂,你踩到我的手了。”凌若面無表情道。
“對…對不起!”空中人形如同一只受到驚嚇的兔子,趕忙將腳移開位置。
“還說我無恥?”站在身旁的教漁先生看不下去,一臉狐疑的看著凌若道,“它根本沒有實體,還能踩到你的手,嗯?”
少女被揭穿亦無慌亂之色,反倒是直起身子,抽回右手裝模作樣的在他面前甩了甩,“疼是不疼,但還是被踩到了。”說完,對著“傷口”吹了吹。隨即又對著教漁先生胸前一戳,“不像你,皮糙肉厚。本姑娘的手嫩著呢。”
???
這是什么情況?
先前只是覺得這丫頭胡攪蠻纏,現在怎變得愈發無恥了呢?難道還真的是因為跟自己呆久了?
呸,他才不無恥。
不對,心虛什么,作為一個被江湖唾罵的異端,無恥才是他的正常作風才對。
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