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暫無頭緒,手頭掌握信息過于零碎,只知王府這位小妾曾經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名為玉竹,奈何家道中落,為了爭奪剩余財產,昔日和睦的家庭反目成仇。身邊有一位從小陪著長大的貼身使女和乳母,念及感情,對她不離不棄。當日王夫人在城外與她偶遇,瞧著模樣極好,身家清白,決定將她納進來。
沒落小姐、乳母、貼身使女嗎…
從王府出來后,凌若便沒有停止思考。玉竹夫人遭過家人拋棄,經過人間冷暖,那么貼身使女與乳母對她肯定意義非常。若是能從她二位身上探聽出什么就好了。嗯…就這么辦,待明日去王府會會她們。
對了,昨日和教漁先生說好今天去溪邊戳魚。天色漸暗,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七拐八繞走出巷子便是海寧最繁華的石橋廣場,河道兩岸人來人往,叫賣不絕,似乎從未缺過熱鬧。
當然,坊間秘聞亦是不斷。
“哎哎,你聽說了沒,糧店那老板得了失心瘋。”
“話可不能亂說。”
附近有人在石橋邊上閑聊。失心瘋,聽到這三個詞她耳朵都豎了起來。
“哪能啊,在他糧店干活的伙計是我親兄弟,還能騙我不成?”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瘋了?”
“聽說啊,是店里鬧鬼。”
“啥?鬧鬼!”
“你小點聲!別給人聽到了。”其中一位老兄趕忙捂住另一人的嘴。
“哦哦,兄弟勸你一句,不可輕言鬼神啊。”
“又不是我說的,你沒看這幾日榜上有個告示嗎,說是抓偷糧小賊。”
“看到了啊。”
“就是那個糧店貼的,可別去,瘆得慌。”
“誒唷”起初那位勸他別亂說的兄弟一副好笑道,“抬舉我了不是?我就一粗人,干干體力活還行,抓賊抓鬼的我可不在行。”
“我這要是接到好活忘不了兄弟你的!”
鬧鬼?若是放以前凌若絕不相信世間有鬼,自從親眼目睹水禾村古井異變后,她深覺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可是海寧鎮一片祥和,要真的鬧鬼恐怕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
凌若此刻非常想念道兄,如果他在,肯定一眼就知道對方什么來頭。沒準這事只是有人裝神弄鬼罷了。想起當初剛到海寧時碰到走丟的那個孩子,他說一家子是避難來的這里。這意味著周邊村鎮并不太平。誰也不知道在看不到的角落里發生著什么。
走到榜前細細端詳“緝拿”告示,正如剛才那兩位所說——糧店內近日連遭盜竊,請江湖義士抓捕盜糧小賊,報酬好商量。前幾日便看到這張告示,但是此類委托不在凌若能力范圍,咂摸一眼就過,沒想到貼了這么多天還沒有人揭。榜文內容說的也含糊其辭,一概隱去糧店掌柜失心瘋一事,只是鬧鬼一事恐怕早就傳開了。
也不知哪來的自信,凌若堅信此事絕非鬼神,而是小偷小摸。“唰”的一下將榜揭了下來。
只是現在天色不早,現在去糧店怕是也要打烊關門,還是等明日再細細詢問。
想著,凌若趕忙走向南郊溪邊。
溪水淙淙流淌,林地卻空無一人。怕不是自己來晚了,對方先走了?
找王夫人時還記得要提前到呢,來見教漁先生卻是遲到了。
走到巨樹下面尋來幾片碩大綠葉鋪好在地面上,等一會用來放魚。四下張望一圈,又尋來一根結實的樹枝,凌若從布袋里找出刀片,將樹枝削了個尖。這刀片又小又薄,平時用來切斷繩結,偶爾用來挖藥草。她也沒太合適的工具,能將就用著就不錯。
一切準備就緒,她卻不想戳魚。
把樹枝扔在一邊,席地而坐。雙手托腮不知在發呆想些什么。
其實也不用每天來戳魚吧,肉雖然好吃,每天都吃也會膩。而且此處溪流快水淺,魚也沒那么多,改日可以換個地方看看,沒準能還能抓到別的魚。
拾起幾個小石子,沖著溪邊擲去。溪面太窄,稍微用力就丟到對面去了。
好無聊…
天還亮著,卻是有些坐不住,凌若起身輕拍身后裙擺,打算回客棧。
“剛學會一天,就發呆偷懶?”
是昨天那教漁先生的聲音,原來他在啊。
“你來了也不吱一聲。”
“剛來。”
“那你怎么知道我剛才在發呆。”
凌若在這坐了可是有一會,光扔石子都有些功夫了。
“猜的。”
早來就早來嘛,有什么可隱瞞。算了,隨他怎么說。得知教漁先生如約出現,凌若心里還是很愉悅。剛才那股無聊一掃而光。哼哼,看看今日自己的戳魚技術如何了!
凌若拾起剛才被扔在一邊的樹枝,走到溪邊凝神觀察。“嘿!”凌若輕喝一聲,一個用力,對著溪水戳去,“呀哈,一戳就中,厲不厲害。”
“厲害厲害。”教漁先生扯著慵懶的嗓音在不遠處附和著。
“你這也太敷衍了吧。”凌若不滿道,“我才學了一天就掌握到這種程度欸。”
“所以,難道不是因為我厲害?”教漁先生略帶笑意。
好像是這個道理,凌若點點頭,“你說的也沒錯,不過我也厲害,哈哈。”
說著,對水底又是一戳。不過這回卻是沒中了。
凌若遺憾發出一聲“啊”。
“禁不住夸。”
這可不行,凌若心想自己怎么也得在教漁先生面前表演一番,不能讓他看輕自己。對著水底又是一戳,還是沒中。再一戳,眼看戳到了,魚還是快速游跑。
“心急不行。”
她哪有心急,只不過想要證明自己也厲害而已。可惡,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凌若將樹枝扔到一邊,“咚”的一屁股坐下,哼,不戳了。
這是鬧哪出,教漁先生在不遠處看這姑娘突然坐在地上,也不吭聲。生氣了?
“又在偷懶?”教漁先生試探道。
只是想被夸一下,有這么難嗎,今天的魚是在和自己作對嗎?還有這個教漁先生,也真是的,說話怎么這么不耐聽。煩,不想理他。
教漁先生一時沒了頭緒,從來都是自己想做什么,下面的人配合著,現在讓他揣度小丫頭心思…不對,他干嘛管她啊,不就是陪自己玩玩嘛。行,那他也閉嘴不言。
就這么僵持了好一會,天色開始變暗。本來跑了一天夠累的,現在也不消停。凌若開始有些后悔干嘛要犧牲休息時間跑這來生氣。只是教漁先生也沒惹她…她是自己生悶氣。
“喂,你就不能哄我一下?”林子里一片僻靜,凌若也不確定教書先生還在不在。他從未在她跟前現身,更不知道平時呆在那里與她說話。
片晌,“哄什么?”
“就夸我一下,說我厲害啊。”
“一開始不就說了。”
“那個不算。”
無言,怎么還有這么難纏的丫頭,“說過便是說過。”
算了,對方本來就沒惹到自己,只不過是突發性神經質,跟自己較上真兒罷了。
“那我今天先走了。”
天色漸暗,的確該回去了。而且今日當真疲憊,先是陪送老者去北郊,爾后又走了一趟王府,還未休息便跑來溪旁,腿都快斷了。瞅著綠葉上面可憐巴巴的唯一的一條魚,今天也不算沒收獲。
“明日,你還來嗎?”
唔,凌若思考片刻,“可能不來吧。”
黑衣少年顯然沒以為得到這個答案,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也不一定不來嘛,我可是還想吃魚呢。”凌若嘻嘻哈哈說著,“只不過遇上個棘手的事,怕是要忙一下。”
相識不過兩日,教漁先生卻篤定這丫頭貪玩,是在想不到她能有什么棘手的事,更無法想象她會有一本正經的時候。
“我可以幫你。”
“才不要”凌若一口否決。
教漁先生唇角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竟然被拒絕?這是長大以后第一次被人拒絕。
而那邊白衣少女滿心打著小算盤,找人幫忙勢必要分攤酬金,這絕對不行!最近好不容易能存點私房錢,她可不喜歡跟別人分享。唔,為什么叫私房錢,不是始終都是自己的錢嗎,那叫小金庫?哎呀,不重要。凌若拼命甩頭想將自己各種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這一幕被教漁先生看進眼里,以為是拼命拒絕自己。不來就不來,有這么夸張嗎,可惡。黑衣少年暗自不爽,玩物不聽話了就得教訓一下。一股霸道真氣向凌若襲去,那丫頭沒修煉功法,根本無所察覺,還站在原地拼命晃頭。
“蠢蛋”教漁先生壓低嗓音暗自罵了一句,趕忙撤手,剛才那股真氣忽的改道,砸向溪邊。
“嘭”的一聲,幾條魚被炸了上來。
“哇!教漁先生你也太厲害了吧?這什么招數,隔空取魚?!飛石打魚?!能不能也教我?”
沒死就感恩吧,還指望學?教漁先生一臉嫌棄道“不教”。
“你怎么這么小氣,你看你輕易就能炸出魚,我拼命戳都戳不上來。”將炸出來的魚收好放在葉子上,“你最厲害了!教教我唄。”凌若又開始耍無賴。
“你明天來這,我就考慮一下。”
“不是我不想來,明天有事。”
“你能有何事?”教漁先生言語之中盡帶嘲諷。
“我又不是閑的每天除了戳魚就沒事做了,我可是要養活自己的哎。”
這么說是沒錯,其實也因為明日之事會有危險,按凌若的判斷,糧店失竊一事和鬼怪無關,但連續作案多日未被抓到,定然有他厲害之處。凌若此番揭榜并非不知自己是何斤兩,而是想幫忙調查清楚,后續的事若真的需要武功高強之人,那就及時撤出,讓店家再征人手。
不過,在一切明晰前,她不想連累別人,尤其是剛認識沒多久的這位。
見教漁先生久久沒有反應,興許已經走了。
凌若抱起沉甸甸被綠葉裹住的魚,亦轉身離去。
巨樹之上的黑衣少年叉腿坐起,將胳膊拄在膝蓋上,一臉玩味的看著少女離去的方向。
“羅一”
“在!少主有何吩咐?”
“派個人跟著她,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是!”接到任務后,羅一迅速隱了身形消失在林中。
黑衣少年冷哼一聲,“你不告訴我,我也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