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竟還是好的?
談墨不太信。
殺娘藤繼續道,“后來不知道哪天,山下又來了個書生模樣的人,瘦的跟個麻桿似的,偏偏蟻后對他視若珍寶,悄悄送上獵物不說,還想盡了法子替他進補。可那書生也不知怎么回事,身體一日差過一日,有年冬天直接昏倒在連霧山山腳下…”
后來蟻后便將人弄了回來,對外宣稱是自己的丈夫。
用連霧山最上乘的活泉泡著,還在里面加了無數珍惜的藥材,保證書生的一息生機,可是幾百年過去,到底是個凡人的身子,就算是再慢,那身體也還是逐漸開始腐爛。
這兩年更是大塊大塊地開始落皮,以后一直要給他尋個合適的皮囊換上,可是又怕她離開之后那書生沒了她每日輸送的靈力保持,等不到她回來又沒了,這才一直守在連霧山不曾出去。
往年連霧山偶爾還會有不怕死的獵戶進來賭一把能不能一朝翻身,這些年也不知怎么回事,來的人越來越少,那些個糙得不行的漢子蟻后又看不上。
正愁著呢,這不,他們一行人就送上門了。
談墨懂了!
但是論皮相,莫說是這凡人界,就是在天衍界,她也沒見過比小和尚長得更招人的,可這玩意兒不能這么算不是?
更何況,小和尚那身皮都是她從別處偷的。
想明白這些,談墨提了提殺娘藤,“蟻后在哪?”
殺娘藤腿蜷了蜷,仰頭看他,眼神里全是畏懼,“我要是說哦,讓你殺過去,只怕你沒殺我,命題蟻后就直接送我上我上路了。”
左右都是個死。
“我不說是你。”
殺娘藤翻了個白眼“你看我可像個殺的?還是覺得那蟻后是個蠢的?她前腳剛命令我把你們分開你后腳就找到她洞府,若說沒內鬼連我這個精怪都不信蟻后能信?”
談墨想想也是伸手將殺娘藤拽起來,“那行!咱們講道理你引薦我過去,我呢好好跟她商量行不行?”
嘴上說的客氣,可是那嘴角的笑就讓人看的不寒而栗。
什么行不行?他要是敢說不行,這人指不定當場就把她卸了。
殺娘藤身上被貼了張符跟在談墨身后,瞧著小姑娘窄肩細腰兩腿修長也算是個頂漂亮的女修士,怎得心腸就這么黑呢?
“你能不能把解藥給我,這樣我走路都難受。”
他的元神身體腰側肋骨下,雖然不知道這面善心狠的女修士怎么發現的,但是那顆丹藥碰到他的元神后就跟一層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樣,牢牢地將元神黏住不說還一點點啃噬,就像是千萬根肉眼看不見的小針在上面戳戳點點走動的時候,這樣的感覺更加明顯幾次疼得他腿一軟險些倒下去。
談墨睨他一眼“快點道蟻后那你就不那么辛苦了。”
殺娘藤“…”
腳步加快以后,倒也沒多遠,兩人連走帶飛,兩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就到了另一座巍峨的高山山頂。
談墨不禁贊一聲真是好心思。
這山極其陡峭,尋常人就算是有幸進到真正的連霧山里,沒被其他的精怪妖獸弄死,找到以后的老巢,可是沒有修為和靈力,根本支撐不到他們爬上山頂,更何況這一路上來又是危險重重。
若不是這殺娘藤深得蟻后寵信,知道這條安全的路線,只怕他們也沒辦法這么快就上來。
殺娘藤上來之后直接癱軟在地上,看著不遠處的一塊界碑,爬過去有節奏的敲了幾下。
不一會兒,界碑變成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談墨拉上殺娘藤往里面走,發現里面并不昏暗,甚至還有靈力幻化出來的藍天白云,鳥雀飛翔,靈植滋長,遙遙看著,竟然是一幅極美的畫卷。
“蟻后說書生肯定愛這些,她常年用幻術布置這里,希望書生醒來的第一眼能喜歡。”
談墨心說倒是個癡情的。
什么書生,怕不是那年輕獵戶一模一樣的人或者投胎轉世來的吧。
這念頭,長情的人不多見,長情的妖獸就更是罕見了。
兩人走到盡頭,是一處極其奢華的宮殿,瓊樓玉宇,屋檐斜飛,假山曲水,人間皇宮有的,這里只多不少。
大殿之上,一個身穿黑色袞服的女人蜂腰長腿,嫵媚婉約,一手支著額頭倚靠在金座上,看見殺娘藤和談墨進來,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轉了一圈,“有人來?倒是稀客。”
談墨目的達到,也不再為難那殺娘藤,碧青為魔為妖,能修煉至今都不容易,一顆黑不溜秋的丹藥扔到殺娘藤手中,“你先找地方把丹藥服了,運行幾個周天應該就無礙了!”
至于他會不會報復?
呵,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
談墨看著蟻后華麗的袞服和疑惑的眼神,道,“久聞蟻后大名,在下談墨。”
“談墨…”蟻后溫柔的聲音如泉水叮咚,說不出的細糯,若是不知道她原形,怕是還真以為這是哪個皇宮嬌養出來的女子,“你是來找那和尚的吧。”
談墨笑了下,“正是!在下和好友同進連霧山,只是不幸失散了!此地既然是蟻后的治下,在下更好還想請教除了憫心,您是否還看到一個身材微胖的小孩子?”
蟻后也跟著笑了,只是笑得有些蒼白,似乎很虛弱,“真巧,兩個本座都見到了!”
“那能否讓在下把他們帶走呢?”
蟻后搖頭,“你若是想帶走那個小孩子,我倒是無妨,只是那個和尚嘛,本座怕是不能讓帶走的。”
她隨手指了個作為,是以談墨坐下。
談墨從善如流,坐下之后,一只胳膊墊著座椅的扶手,身體微側,“我想也是,那小胖子長得圓滾滾的,想必你是看不上的。不過那和尚怕是你也用不了啊。”
蟻后撩起眼皮看她,眼神危險地半瞇,掃過殺娘藤后,又落回到談墨的身上,“你既然知道本座要拿她做什么,你覺得本座會讓你把人帶走。”
談墨伸出右手食指搖了搖,“蟻后還是不要自欺欺人啦!您這么高的修為,想必不會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吧?您想給那位尋個合適的皮囊換上,可他根本就不是人不說,現在那身皮也不是身體幻化所得,你若是取下來,就算您修為再高,怕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東西化為一攤濃水吧。”
蟻后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站起身,婀娜地走向談墨,及至跟前,停下腳步,垂眼看她,“歲壤,哪里獲得的?”
談墨坐直了身體,攤手,“這個還真是機緣巧合,是他自己發現的,然后我想辦法給他弄來塑造的身體,你既然知道這是歲壤,應當也知道這東西沒辦法二次使用。”
蟻后默了下,抿了抿唇,“你說的不錯,歲壤的確是無法使用,但我卻知道有地方可以尋得這東西啊!”
談墨眉頭跳了一下。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你幫我把那里的歲壤取回來,我把人還給你?兩個。”
談墨摳了下自己的指甲,齜牙,“這可不太劃算呢!蟻后目不識想嚇唬晚輩?”她也站起身,湊近蟻后的耳側,“您救人加上常年耗費靈力幻化這宮廷美景,想必靈力根本跟不上了吧?這么虛弱,你說外面那些妖獸和精怪知道么?”
蟻后漆黑的指甲彈了一下,五指咻然卡上談墨的脖子,嘴唇的顏色從吸納前的殷紅變成黑紫,她輕輕啟唇,“你在嘲笑本座?還是你覺得憑你現在的修為,可與我有一戰之力?”
談墨拍了兩下她的手背,并沒有使用了靈力反抗,眼神平靜地看著她,斷斷續續道,“晚輩…只是說…實話罷了!”
蟻后松手,談墨落下腳,從乾坤袋里掏出一瓶丹藥放在她的手心,“吃下去吧,對你身體的回復有好處。”
嘖了一聲,接著道,“晚輩方才說那些并不是嘲笑您或者威脅,只是告訴您一個現狀而已。”
她很認真地看著蟻后,忽而又笑了下,“不過說這些也的確是為了增加談判的籌碼,咱們公平點做交易嘛!”
蟻后當著她的面倒出一顆丹藥吞服進去,片刻后,再看談墨,眸色溫軟了許多,“你這修士倒是有趣,不討厭我?”
“為何討要?”
“我是妖!”
“也是萬物之一。”
蟻后頓了下,“你說的對,說說你的條件吧!”
談墨在她走回王座之后,自己也做了下來,“我們這次進連霧山實在是因為事出有因,事關外面百姓生死,所以其他的事情不得不滯后才行。您知道最近從連霧山出去了一大批獸潮吧?晚輩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說道這件事,蟻后的神色也嚴肅了起來,眼神陰翳,“還不是那只旱魃搞的鬼!”
“旱魃?”
“沒錯!三十多年前,這里忽然來了一只旱魃,直奔深坑入口,可惜她并非貨物,不被深坑接納,因此就在洞口不愿的地方占地為王,守在哪里一動不動。旱魃出沒的地方,災旱不斷,這連霧山雖有深坑溢出的靈力護著,但旱魃占據的地方依舊開始荒蕪。妖獸和精怪們活不下去,逐漸開始有了摩擦,山里的戾氣漸重。然后就不知哪里來了個會御獸之術的凡人,在連霧山外吹奏召喚曲,修為若或者心境有損的妖獸們許多都被影響,本座雖盡力阻攔,但是你也看到了,本座如今的修為有損,為了不露出破綻,只能一招制敵將其余的全部震懾住,至于已經出去的,本座實在是無能為力。”
談墨愕然,“你可知那旱魃從何而來?”
蟻后眼中閃過忌憚的神色,“那樣強大的修為和精實的體魄,并非凡人界之物可造。只是本座也實在是想不出哪里一次死上十萬修士,能從中爬出這樣一只旱魃來!”
談墨用腳尖提了提地面,陷入沉思。
提起災旱,她忽然想起剛到合虛第一次接執事堂的任務,當時的村莊便是蝗蟲過境的災旱執念,更奇怪地是后山拿出大坑,雖然不知道現在如何,但是她記著當時的假道士已經是筑基的修為,卻無法靠近那里。
同樣的修為強大,同樣的旱災,而且時間恰好吻合!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是哪里來的了!”
那東西出沒的地方距離合虛不遠,一次死那么修士和妖獸的地方,合虛曾經,發生過。
“嗯?小道友且說來聽聽。”
談墨,“他應該是出自天衍界,從很多年前的一次大戰遺跡里爬出來的,但是據晚輩所知,那處遺跡早已經被人封存,為什么會有旱魃出來,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蟻后沉默一會兒,長嘆一聲,“時也,命也!你想知道的第一件事情我已經為你解釋了,你還有什么條件?”
談墨,“…”對于蟻后而言,最要緊的事情果然還是那書生啊!
“晚輩不明白,您的修為比我高上許多,既然您一早就知道歲壤,也知道哪里有,為什么不自己去取?”
蟻后忽然神秘莫測地笑了下,歪著頭沖談墨慢慢眨了下眼睛,語氣輕悠,“那是因為…那地方我進不去第二次啊!”
談墨,“…!”
噌地一下站起來,談墨杏眼睜的又打了一圈兒,“您想讓我下深坑?”
蟻后咯咯笑了起來,“真聰明呢!再過幾日就是深坑要開的日子了,或許你能幫我下去一趟?若是不然,那的皮相雖然不能用,但是骨相也是極美的,再用那小胖子的皮罩上,雖不能直接像他那樣美,倒也能勉強湊合著讓蕭郎先用用!”
談墨,“…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帶走他們?”
蟻后否認,“不,一開始我是想讓你帶走一個的,可是我剛剛發現了一個很有趣得事情,所以改主意了。”
談墨,“出爾反爾可不想您這樣的前輩所為。”
蟻后,“唔,可我是妖啊!”
談墨,“…”你是妖你有理,但是那地方…
蟻后似乎看出她心中的顧慮,嬌笑道,“怕什么,我都能活著出來,更何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