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乾坤袋,哪來的靈力!
這具身體根本沒開悟,更別提修為!
但奇怪的是,此地明顯就是凡人界的某個處,可靈氣之濃郁幾乎趕上合虛。
她也是在凡人界生活了七年的人,怎得不知凡人界還有這等仙境?若真是如此,何至于凡人修仙如此之罕見?
她鬧不明白,除了談溪,也無人可問。
談溪抱著一大捆干柴回來,身上的遮羞的東西又破了幾處,彎腰時,有些地方隱約可見。
雖然…他還小,還是親弟弟,談墨依舊覺得有些不自在,轉身在周圍看了一圈,起身用手腕摘了幾片大蒲葉回來。
談溪很勤快,找了根帶尖刺的樹枝到溪水里去摸魚,可惜力氣太小,每每樹枝擦過魚兒的魚鱗,讓魚兒從他腿邊溜走。
當談墨笨拙地收拾好兩件葉子衣服的時候,談溪依舊一無所獲。
她把其中一件小一號的遞給談溪,“你去下面洗洗干凈,把這個換上,姐姐來抓魚。”
談溪聽話的點頭,臨走時還擔憂地看她一眼。
真是個聽話又孝順的孩子。
雖然不能靈力,但是她的身法和刀法都還在,抓魚這種小事,就算用手腕夾著,木棍也是一插一個準。
談溪回來的時候,幾天活魚正在岸邊蹦跶,他連忙跑到旁邊,刮了魚鱗,清理了內臟,姿勢相當嫻熟。
撿了幾根大拇指粗細的樹枝,在水里涮洗干凈,從魚腹穿過魚嘴,插在旁邊的泥地上,點燃篝火后,又伶俐地將它們都架上去,不時翻動。
談墨想了想,還是委婉地問,“談溪,你喜歡這里么?”
談溪點頭,復又搖頭,小聲道,“這里有姐。”
談墨有點問不下去了。
可就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談溪悶悶地說,“他們罵我是野種,娘也不喜歡我,只讓我誰在豬圈和羊圈里。只有姐會給我送吃的,還會給我做衣裳。”
啪嗒啪嗒的眼裂落在地面上,談溪用露在外面的胳膊抹了一把,道,“他們欺負我沒關系,可是他們要殺了姐!那條河發大水跟姐有什么關系!死的人又不是姐殺的!他們是壞人!”
原來是因為洪水祭祀。
“我聽見了。”
“嗯?”
“我聽見了,村長說如果用姐祭祀,就給娘二兩銀子!”
談墨睜大眼睛。
二兩銀子?所以那個毒婦就是為了二兩銀子拼了命的說自己的女兒是妖女?
這可真是個令人發指的地方!
不過再生氣也沒用,她一沒錢,二沒靈力,就連這里是哪兒,為什么進來都不知道,還嘚瑟個屁!
這該死的浮雕好點兒給點提示吧?
“想什么呢?魚都要烤糊了!”
談墨回過神就看見談溪在盯著她發呆,
談溪一只手攥著她身上的葉子衣服,一只手伸出去翻魚。
談墨,“…”
我身上這也是葉子的,小崽子,你再抓就爛了!
許是太久沒吃過什么熱乎的東西,談溪吃飽之后開始打瞌睡,敲了幾次腦袋也沒抗住自己的睡意。
談墨看著自己扭曲的十根手指,這真的是太不方便了啊!
她糾結了一會兒,悄悄走到旁邊,先是撿了幾根小細棍,又在山上找了些草藥,放在嘴里嚼碎。
然后把軟趴趴的手指放到一塊石頭上,涂抹了草藥,用小棍固定,細草葉子綁緊。
十根手指收拾完,談墨疼得汗如雨下。
這他娘真不是人的活兒啊!
那幫無知的村民,簡直該殺!
有那么一瞬間,談墨的眼底泛起了紅色,不過很快又被淡金色的流光遮掩。
重新修道?
不太可能啊!
悟道這種事,講求的是開竅,雖然她自己開過一次竅,但那也是糊里糊涂,這會兒可不會復刻再來啊!
沒了靈力,她要怎么保護這小崽子?
難不成靠這把瘦骨嶙峋的身子骨?
想著想著,她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夜里被凍醒,這是多少年沒有過的經歷了。
火堆也快滅了,談墨撈起一根柴火挑了挑,等火星重新起來,這才又往里面幾根木柴。
暖融融的篝火照著,卻沒有讓談墨心情好上一些。
若她還是個筑基修士,身上帶著乾坤袋,那一切好說,但特么現在她就是個三無人士,就連天神珠都沒帶進來。
逃出那個可怕的村子,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隨后談墨又想起了老鬼頭和老狗的話,莫著急,反正也解決不了問題…
既然什么都不行,那就用她最習慣的刀唄!
當初沒悟道前,她不就在練陸家的刀法么?
更何況她現在還有三撮毛贈送給她的那本刀法。
雖然沒帶在身上,但是已經記在了腦子里。
談墨帶著嘆息在山上躲了五六日,手上的小木棍換了幾次藥,終于能拆下來了,活動了一下手指,除了覺得有些僵硬外,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吃了幾天的魚,談墨嘴里都快淡出鳥兒了,手傷剛好,她就帶著談溪往山里頭鉆。
沒有趁手的刀,她就掰了根手腕粗細的樹枝當刀使用。
采了些野果子還有一些東西的種子帶上,用細藤編了個竹篾,下面放上種子,準備抓只野雞打牙祭。
這座山本就是山下的獵戶打獵的地方,不高,但是占地面積很大。
是以,又幾天過去,他們僥幸沒能和村子里的人遇上。
但是談墨的運氣實在是不能恭維,恐怕之前在受傷的時候沒遇見山下的那群愚民,也多虧了談溪的功勞。
這不,他們剛獵了一只野雞下山,就迎面轉上了一個獵戶。
“你…你們!妖女!又是你!都是你!”
獵戶一見到談墨就發了狂,身上一把砍柴刀,一把弓箭,輪流拿出來對付談墨。
談墨皺眉。
怎么會是這種反應?
那天她當著滿村人的面兒,帶著談溪離開的時候,他們都沒這么激動。
“叔!叔!大叔,你先把東西放下,咱們聊聊唄?”
“我跟你一個妖女沒什么好說的!“
談墨拉著談溪躲在一棵大叔后面,扯著嗓子跟獵戶打商量,“不是啊,我和我弟弟已經好多天沒下山了,我們就找你打聽個情況!”
獵戶目眥欲裂,狠狠朝著樹干射了兩箭,“沒下山?你騙誰呢!山下的人不是你們姐弟殺的么?畜生,連自己的親娘都下得了手!”
談墨腦門子上爬滿了不明所以。
殺了親娘?
那個毒婦死了?
誰下的手,真是大快人心!
但現在顯然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叔!我真沒騙您!我們從那日離開就沒下過山!您要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帶您去看我們在山上吃住的地方,看見那堆魚骨頭您一定會相信我的!”
獵戶其實也沒力氣了,坐在一塊石頭上破口大罵,“你們要是撒謊,就天打五雷劈!唉喲,你們娘老子死的那叫一個慘啊!臉都被人用刀剁爛了,嘴巴被人撕開,那兩條大口子都裂到耳朵根子上了!手指被人一節節地全切下來了,躺在地上,腸子肚子都露在外面!你說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吶!”
談墨聽得一個激靈。
雖然沒親眼看見,但是眼前已經有畫面了!
這樣的死法,那真是仇殺報復了。
按理說村子應該不大,東街頭西街尾的,長年累月住在這,應該都互相認識的,誰能有如此心仇大恨。
“談溪,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談墨忽然開口問。
談溪另一只手搓了搓胳膊,“是啊,好冷!姐,我們走吧,別跟他說話了!”
談墨看著他不正常的臉色,淡聲:“好。”
兩人離開的悄聲無息,獵戶在坐在原地,嘴巴就半點兒沒見停歇。
一會兒說那惡婦死得慘,一會兒說殺人的東西畜生不如。
談墨帶著談溪回到他們倆一直睡覺休息的地方,談溪不打自招,跪在談墨跟前,小聲道,“是我。”
談墨心里一寒,問,“為什么?”
談溪慢慢抬頭,反問,“那樣的人她為什么活著?我為什么會來到這世上?她對我不管不顧我認了,反正我就是個奸生子,一輩子見不了光的人,但是她為什么這么對你!生你卻不養你,最后為了那二兩銀子把你的命送出去!”
談溪越說越激動,緊捏的拳頭掐出血來,“你知道他為什么要那二兩銀子么?因為大哥在鎮上賭輸了錢!連本帶利要五兩銀子賠,不然就要大哥的命!也就是我沒什么用,我要是有用,她會連我也一起殺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談墨看到他眼中幾乎泣血。
一直以來,她忽略了一個問題。
“談溪,你今年幾歲了?”
談溪愣了片刻,一下子就哭出聲來,“姐,姐!我錯了,你別生氣!我以后聽你的話,我再也不亂跑了!”
談墨也是一臉懵逼,怎么問個年齡還給嚇成這樣?
難不成這句話還有什么玄機不成?
“我沒有生氣,你回答我的問題。”
談棋匍匐在腿邊,揚著哭花的臉,那道紫褐色的傷疤橫貫半張臉,顯得愈加猙獰了!
“十、十一!姐,我真知道錯了,你別生氣,別不理我!每次你問我年齡,然后就好長一段不理我,我…我真知道錯了!我發誓…”
談墨震驚了。
這小孩的體格,怎么看都是個七歲左后的孩童模樣,竟然十一了么?
難怪好多事情都懂了!
可是想到那女人的死法…
談墨蹲下來,看著談溪的眼睛,說,“談溪,我們現在已經從村子里出來了,你也有了新的名字,那么你就要有個新的開始!我沒說那惡婦無辜,可你用這么殘忍的手段殺了她,你也不干凈了,知道么?最好的懲戒是讓她發自內心的恐懼和懺悔,而不是讓她一死百了!如果有人報官,你可知道這樣也會把你自己害死的!聰明的人,不會讓自己手上沾染血腥!當然,征戰沙場除外。”
說到這個,談墨又想起其他的浮雕場景,她再次開口,“征戰沙場,是護衛一方平安,保全一方安寧,就像我們想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一樣。若是以后你能上陣殺敵,我希望你能做一個萬人敬仰的大英雄,殺伐果決的同時,心懷仁念,勿枉勿縱,嚴已嚴兵,可記住了?”
談溪聽不懂她說的有些詞,但是他知道他必須答應,“記住了。”
談墨皺眉。
他這樣閃躲的眼神,根本就是敷衍了事。
談墨捏著他的下巴,讓他看自己的眼睛,“看著我,再說一次。”
談溪輕輕掙扎了一下,沒掙脫,只好重復道,“最好的懲罰是…萬民敬仰的大英雄…心懷仁念…嚴已嚴兵。”
談墨放開他,冷著臉,道,“有些話你或許現在不懂,但你可以學。倘若有天,你忘了我們今日的約定,那姐姐也將忘了你,徹底,永世。”
談溪瞳仁驟縮,驚恐的地看著他。
這句話他理解了。
“我記得!我一定會記住!姐,我如果做到了,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了?”
談墨給不了他保證,只能道,“至少我不會忘了你,至死,不忘。”
“好。”
兩姐弟收拾了一番,趁夜從山上下去。
因為家里死了人,這院子誰都不愿靠近,就連街坊鄰居都繞著道兒走。
倆人翻進去,談墨先到房間搜羅了兩身干凈的衣服,倆人分別換上,然后又繞到廚房,打包了幾根玉米,一小罐腌菜,又趁著夜色,朝著鎮子的方向走去。
本來想莫把刀,但是想到那把刀殺過誰,她膈應了,沒拿。
那惡婦死了,雖然沒人看見是談溪下的手,但是這事兒他們姐弟倆嫌疑最大,單看那獵戶的行為就知道,現如今不知道有多少村民都打算出手幫那惡婦教訓一下他們姐弟倆這不孝子呢!
還是離遠點兒比較穩妥。
“這是往鎮子的方向么?”
兩人走了大半夜,談墨腳指頭都疼了,還沒看到任何活人居住的痕跡,談墨忍不住開口問。
“我…姐,我也沒出過村子,但是他們每次往鎮上趕集都是往這邊走的。”
談墨:“…”
從路口出來一路上無數個岔路口,人萬一拐了別的方向呢?
不過眼下也不可能回頭,能走到哪算哪吧。
她生了火,把玉米放上面烤著,來人也順便歇歇,只是還沒等玉米送進嘴里,不遠處就聽見馬蹄聲逼近,“前面的站住!再逃,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