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七出生(一)

　　成了親之后的柳大河小日子過得很幸福。

　　他在外面接活做家具，牛氏留在家里，將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條。

　　最最最讓柳大河幸福的是，牛氏做的飯菜真的非常好吃，把他都養肥了一圈。

　　一年多后，兩夫妻就生了個大胖兒子，這下夫妻倆更和美了。

　　夫妻兩人在里屋擺了兩架木床，一大一小。

　　倆人睡大的架子床，兒子柳阿福睡小木床。

　　柳大河還給家里的架子床雕了繁瑣的花紋，是牛氏最喜歡的富貴牡丹花。

　　鄰居們來串門的時候，牛氏經常會向她們炫耀自己家的雕花大床，而且每次效果都不錯。

　　村里很多人家一天兩餐，飯都吃不飽，能有閑錢買床就已經很難得了，沒誰家舍得花那冤枉錢給床雕花。

　　附近幾個村里，大多數人家都是屋里放幾塊石頭，然后在石頭上面鋪上木板和稻草當床，當然新婚夫妻一般還是有木床睡的。

　　羨慕歸羨慕，村里人對牛氏還是有些微詞的，這不靠譜的媳婦經常大包小包地往娘家送東西。

　　柳大河一年到頭賺的可不少，但是他和兒子柳阿福經常穿著帶補丁的衣裳，牛氏娘家人卻衣著光鮮。

　　不只柳家村的人關注牛氏，連牛家村的人都對牛氏眼紅的很，看著大包小包往娘家送東西的牛氏，忍不住臆想――牛氏要是自己家閨女就好了。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現在牛家村里有女兒的人家都教育女兒以牛氏為榜樣，家家都想把女兒嫁給牛菊花丈夫柳大河那樣的人。

　　柳家村的村口種著一排排柳樹。

　　初夏，碧綠的枝條隨風搖擺，映在河水里，風景如畫一般。

　　王嬸子并幾個婦人坐在柳樹下的青石板上，邊做活邊聊天，熱鬧的很。

　　婦人們有的納鞋底，有的編草鞋。

　　因為窮，柳家村村民穿草鞋的大有人在，幾乎家家戶戶都會編草鞋。

　　農村人上山下田最費的就是鞋，家里的媳婦沒事的時候就編草鞋、納鞋底。

　　千層鞋底做起來頗為講究，要先把家里的小布頭上漿，一層層糊上去，晾干后，一針一針地將整個鞋底縫得密密麻麻。

　　這種千層底既費料子又費功夫，婦人們做好之后，留幾雙自家用，其余的大多賣去鎮上的鋪子里換成銅板貼補家用。

　　柳大河挎著工具箱路過村口，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經汗濕了，上面還粘著木屑。

　　王嬸子是從王家村嫁過來的，平時熱于助人，看到柳大河就道：“大河，今天回來的真早，你媳婦應該快生了吧？有事跟嬸子說一聲，反正最近田里也不忙。”

　　柳大河擦了把額頭的汗，對王嬸子道謝：“就快生了，多謝嬸子關心。”

　　柳大河邊說話邊飛快的往村里走去。

　　婦人們繼續高談闊論，提起柳大河的婆娘牛菊花無不羨慕。

　　“大河一年到頭賺不少錢呢，村里除了花家，誰都沒他賺的多。”

　　“賺的錢都握在菊花手上呢，她上面又沒有公婆管著，小日子過得不要太舒坦。”

　　“大河是個疼媳婦的，經常給牛菊花買肉和糕點。”

　　“大河的媳婦從來不用下田，不像我們曬的那個黑喲。”

　　“大河是個可憐的，他娘徐氏是個不著調的，娶的牛家村的那個牛菊花更是個不省心的，三天兩頭往娘家搬東西。”

　　小王氏用鐵錐子給千層底扎了個眼，拔高聲音道：

　　“依我說大河那個媳婦確實不行，家里有啥好東西都往娘家拿，對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卻不怎么用心。”

　　牛家村嫁過來的牛杏花立刻附和，“菊花娘家的人穿的可好了，你們剛才注意了沒？大河的衣服上還有補丁呢。”

　　小王氏就問牛杏花，“你不也是經常往娘家拿東西嗎？”

　　牛杏花緊張的抓住小王氏的手，“千萬不要在我家漢子面前提起我給娘家送東西的事，我一年就給娘家送一點點，還是瞞著我家漢子的，一大家人飯都吃不飽，我哪敢明著給娘家送東西。”

　　桃花娘聲音很尖銳，“你們可別忘記了，牛氏這一胎已經懷了十二個月了。”

　　桃花娘這話在婦人堆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眾人紛說云云。

　　“這幾日說快要生了，柳大河早就把接生婆子接家里等著了。”

　　“一般都是十月懷胎，我看牛菊花這胎有點怪？”

　　桃花娘冷笑：“該不會是早就胎死腹中了吧。”

　　桃花娘在柳家村里是人嫌狗憎的人，任何人任何事在她嘴里就沒有一樣好的。

　　小王氏狠狠瞪了桃花娘一眼，“你這話說得有些毒了。”

　　王嬸子也道：“桃花娘你不要亂說，大河帶著牛氏去了好幾次福生堂，齊老大夫幫著診過脈，說孩子是正常的。”

　　桃花娘撇嘴，“明明就很不正常，你們見過哪個孩子在娘胎里呆那么久？”

　　眾人搖頭。

　　柳大河走進院門，把工具箱放到屋檐下，打了盆水準備洗手。

　　屋里傳來牛氏的尖叫聲，柳大河聽到之后立刻繃緊了身子。

　　牛氏的老娘于氏正在灶上給牛氏煮雞蛋糖水，看到柳大河緊張不安的樣子很是滿意。

　　就對柳大河道：“大河呀，今天菊花出門摔了一下，可能要生了，王婆子正在屋里看著呢。”

　　于氏說話間，天突然就黑了，村子里立時變得聲音噪雜起來，狗叫聲此起彼伏。

　　于氏大叫：“呀，不好了，天狗吃太陽了。”

　　與此同時，住柳大河家對面的小姑娘梨花，卻看到天上一團紅光落到對面的院子里，聽說對面正在生孩子，難不成是神仙轉世投胎嗎？

　　柳大河摸黑去灶間找油燈，還沒等油燈點上，天又亮了。

　　兒子阿福撲到柳大河懷里，“爹，嚇死我了，天怎么突然就黑了？”

　　這時，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從屋里傳出來，哭聲聽起來清亮有力。

　　于氏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生了生了。”

　　阿福揚起小臉望向柳大河，“爹，娘生的是妹妹，還是弟弟？”

　　沒待柳大河出聲，接生的王婆子就邁著小腳跑了出來。

　　王婆子手上臉上都是血，看起來很是嚇人。

　　她聲音急促，“大河，快，你家媳婦血流不止，趕緊去鎮上請郎中，快――”

　　柳大河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但他很快就清醒過來，立刻跑回屋拿錢。

　　阿福嚇得哇哇大哭，于氏上前摟住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