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要騙我當和尚?
菩提院中。
法葉坐在床榻邊。
佩蘭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魔女躺在床上，俏臉紅彤彤的，像是熟透了的蘋果。
“不......我沒有騙你們......沒有......”
自從“謊言”被識破后，她就發起了高燒，昏睡不醒，一直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時辰過去了，卻依然高燒不退。
也有就請會祝由術的和尚來看過了，甚至所有人后退還用自己的法力灌入她體內想要試試有沒有效果。
但無論是那和尚，還是所有人后退的法力，都沒有辦法讓她的病情好轉。
按那會祝由術的和尚的說法，這是怒火攻心，不是單單調理身體就能調理好的。
法葉眉頭緊蹙，又看了一會兒后，準備轉身離開。
“法葉哥哥......為什么你也不相信我......”
法葉身形一僵，轉過身，卻看到她雙目緊閉，額頭不斷地滾下汗珠，臉上做個一個十分難受卻又楚楚可憐的表情。
長久修行的禪心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微微撥動。
法葉雙手合十，閉上雙眸。
四大皆空，空空如也，便是這歷經億萬劫的佛，也逃不過灰飛煙滅的命運。
佛之一途，到了極境，就是虛無。
壓制了自己的內心后，他深處一只手掌，按在佩蘭的額頭上，剩下一只手掌單掌合十，低聲念誦起《大悲咒》來。
“皈依三寶，皈依圣觀自在，......，能令一切禁縛斷除，能令一切欲海枯竭，能令一切疾病除滅，能令一切如是災難毀壞，......”
低沉而厚重的聲音，猶如廣袤敦實的大地，自帶一股子令人鎮定的意蘊。
少女的耳朵、心靈，甚至是那玄之又玄的靈臺深處，似乎都回蕩起了這個聲音。
菩薩的無量佛法，廣被大眾，恰似法螺傳聲，使諸天善神均現歡喜影相，亦使眾生於聽聞佛法之後，能罪障滅除，各得成就。不管是豬面、獅面，不管是善面、惡面，凡能受此指引，都能得諸成就，即使住世之黑色塵魔，菩薩亦以顯化之大勇法相，持杖指引，渡其皈依三寶。
傳聞十八層地獄中有一個地方，名為孽鏡臺。人死之后，就會被帶到臺前，你一聲所造的孽都會在其中出現。
而有大悲咒加持在身，孽鏡照了之后，孽就會消失。
不知是本身就已過了危險期，還是真的是法葉的口訣起了作用，總之，佩蘭痛苦到猙獰的表情竟然漸漸舒緩了下來，恢復平靜。
她口中輕輕呢喃囈語著，呼吸漸漸平穩，陷入沉睡中。
法葉悄悄退出門外。
門口，所有人后退早已在等待。
法葉對他點了點頭，兩人來到隔壁的禪房中。
一進禪房，所有人后退立馬關上了門，說道：“法師，我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詭異。”
法葉淡然道：“哪來的什么詭異，道家養空，虛若浮舟；佛法云空，因空入門。世事萬象，皆是表象而已。”
所有人后退撓了撓頭：“法師，你和我說這些禪機，我也聽不懂。法師意思是，佩蘭小姐說的這些，都是幻覺？”
法葉道：“不是。”
所有人后退精神一振，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法師也看到血跡了？”
法葉道：“不錯，若是幻覺，不可能出現血跡——那血跡落在她身上的樣子，像一朵綻開的花，分明就是從外部濺上去的。”
所有人后退興奮道：“不過，那這就說明，這寺廟中真的有密道，妙燈真的被她殺死了？那活著的那個妙燈又是誰？死了的妙燈又是誰？哪個才是真正的妙燈？還有，那禪房中，為什么一點線索都沒有發現？”
他將自己的問題一股腦子全都說了出來。
這些都是他方才跟著佩蘭他們一起去“求證”的時候，一點一點抽絲剝繭找出來的問題。
根據先前幾次的經驗，他已經知道，眼前這位看起來敦厚老實的法葉法師，實際上確實一個洞若觀火的大智者。
唔，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了滾筒洗衣機。
總之，他現在急吼吼地來找法葉，就是為了從法葉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法葉卻沒有遂他的愿。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一雙眼睛中透露出了濃濃的憂慮。
所有人后退見他不回答，只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盡管這個想法似乎有點冒犯眼前這位大師，但要是不說，似乎就要把天聊死了。
“法師，我有個大膽的猜想。會不會，您的兄長廣賢，還沒有離開炎縣，而是就留在這興殷寺中？”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了。
法葉搖了搖頭：“貧僧還沒能擁有一雙能看破這紅塵的眼睛。”
他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他的舉動卻無疑表現出了他的態度。
對所有人后退這個大膽到甚至有些冒犯的猜測，他沒有生氣，也沒有震驚，顯然他自己也想過這種可能了！
“法師，不如我和打兵去查查？觀音殿，還有須彌院？”
法葉搖了搖頭：“不用查。”
所有人后退急道：“為什么？我記得您曾經說過，您來到這炎縣，不就是為了找兄長廣賢么？怎么現在有了可能的線索，您反而不著急了？難道坐在這禪房中，整日打坐念經，他就會出現在你面前么？”
法葉看了他一眼，道：“一瓢水中有浮游三千，一粒沙中有無窮世界。這興唐寺如今就像是一片開裂的大地，其中的裂痕縱橫交錯，溝壑遍地。我只要站在其中，這裂痕里的風與雷，溝壑中的光和影，就會自然地傳入我的腳下。禪心就像是明鏡之臺，其上本無裂痕，但一旦生了，就只會越變越大，直到將我的腳深深陷入其中。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費心尋找呢？”
“......”所有人后退有些無語，這和尚啥都好，就是經常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總要人費心思去猜。
“法師，您就不能不說禪機么？咱能不能好好說話......”
法葉笑道：“參佛久了才會頓悟，你不參，自然悟不了。”
所有人后退悚然一驚，你這濃眉大眼的大和尚，壞得很，不會是想拉我也去當和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