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值錢的佛
“阿彌陀佛，既然如此，那老衲就恭敬不如從命。”
伴隨著這道蒼老的聲音落下。
風停了，林停了。
仿佛周圍所有事物都在此刻變得寧靜起來。
與此同時，木橋前方的林子中走出了一個老和尚，著黃色僧衣，披紅色僧袍，持黑色念珠。
林子安瞇了瞇眼，外界的變化是在老和尚出現那一刻發生的，絕非什么意外或者巧合。
面對這種強大能力，即便他還是全盛時期恐怕也只能退讓。
隨著老和尚一步步向木橋靠近，他所經過的地方緩緩綻放開一朵朵蓮花，華美而又絢麗。
“步步生蓮。”
林子安神色越發凝重，能在不引動靈力的情況下形成這種神奇現象，每一個都是立于修仙者最頂端的大能者。
而步步生蓮在佛門中又有很重要的意義，足以證明這老和尚即便是在大能者中，實力也屬于佼佼者。
突然，一道倩影出現在余光中。
林子安朝下方定眼一看，發現正是風一笑的女兒風語汐，此刻那道獨立懂事，時而流露女兒態的身影，卻是透露著緊張擔憂與害怕。
他再次看了眼已經走到木橋旁的老和尚，毫不猶豫地轉身把放在床邊的衣服披在身上，一邊出門一邊把腰帶系上。
從剛才那一幕幕景象來看，那老和尚明顯來之不善，而通過風語汐的神色來看，風一笑或許還是處于下方的那一個。
他雖然對風一笑的感覺并不怎么樣，但對方說到底也曾救過他，畢竟在沒蘇醒之前，他脆弱得連嬰兒都不如，很可能會葬身獸口。
“雖然他用近乎于軟禁的方式把我困在這里，但除了不讓我出去之外，也沒有做過什么過分的事情。”
林子安自認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是那種為了利益能出賣一切的非人類。
如果風一笑真的遇到什么無法解決甚至危及生命的事情，那么在不影響到他自身安全的情況下，他會選擇出手幫忙。
等他來到樓下時，局勢已然發生了改變。
風語汐還站在門口，但老和尚已經來到了前方的空地上。
而空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大兩小三個樹樁，老和尚和風一笑分坐于兩個樹樁上，他們中間那顆兩人合抱大小的大樹樁上，正擺著一副黑白色的圍棋棋盤。
“來者是客。”
風一笑抬起手，對老和尚示意：“你先下。”
“既然風施主這么有雅興，那老衲奉陪便是。”
老和尚一手從自己花白的胡子上輕輕撫過，一手伸進棋盒抓起一枚黑子放入棋盤。
伴隨著一聲輕響。
風一笑抓走一枚白子，亦放入其中。
“剛剛還劍拔弩張，現在就和解了？”
林子安仔細看了看，很快發現了不對。
與其說兩人和解，不如說他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之輩，那種針鋒相對，欲置對方于死地的想法并沒有在表面上表現出來，但在棋盤中卻是演繹得淋漓盡致。
“風小姐。”
林子安轉頭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風語汐，輕聲問道：“方便跟我說一下那人的情況嗎？”
風語汐臉色微變，她從林子安的話語中感覺到的不是詢問，而是不容否決的要求。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看了眼圍棋旁兩人，轉身向著木屋側面走去：“林公子請跟我來。”
林子安轉身跟上，動作干凈利落。
就在他即將消失在轉角之際，原本注意力全在棋盤上的老和尚，迅速朝林子安看了一眼。
風一笑就好似沒有發覺，仍然在看著棋盤。
木屋后方。
風語汐面朝著林子安，微微低頭略帶傷感地說道：“那僧人法號悟法，乃是修仙界最大的佛門三千寺太上長老，一身實力無可估測。”
林子安微微點頭，示意繼續。
風語汐繼續道：“他找我父親，應該是想抓捕，或者打殺。”
林子安又問道：“為什么？”
她搖了搖頭，輕咬了下嘴唇，然后開口回道：“林公子，請恕我不能說。”
林子安看了眼她，也沒再繼續追問。
知道原因和不知道原因，與他要不要幫忙并沒有直接關系。
他之所以想了解，主要是出于對信息的掌握，次要則是因為好奇。
“林公子，你應該餓了吧，我先去做飯。”
風語汐轉身就朝廚房走去，步伐略微有些跌跌蹌蹌。
林子安心中思慮萬千，又去前方看了下，本以為兩人應該已經下完一盤，現在或許已經到第二盤。
結果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們依然在下剛剛那盤棋，并且落子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
直至早飯開始，兩人總共也沒落幾子。
林子安和風語汐都沒有叫他們吃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不下完棋，他們應該是不打算吃飯。
或許，他們本就不需要吃飯。
飯桌上，林子安看著對面沉默吃飯的風語汐，問道：“你不擔心你父親？”
“我......相信他。”
風語汐說完，夾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機械式地嚼咽著，情緒沒有任何變化。
林子安搖了搖頭，把碗筷放在桌面上，正聲道：“這樣，如果風老伯對付不了外面那個和尚，我可以幫他。”
風語汐聞聲迅速看向他，目光中滿是驚愕之色。
但很快，又轉為喜悅。
如果是林公子出手，或許真的能化險為夷。
她修長白嫩的手激動地捂住口鼻，點頭感謝道：“多謝林公子，我無以回報，今后但凡有事請盡管吩咐。”
林子安在聽到“無以回報”時心中一驚，差點以為后面要接一句“以身相許”。
相比情情愛愛，他現在更在乎的是對于自身實力的提升，可不想留下什么不明不白的情債。
不過雖沒有什么以身相許的戲碼，但他卻又有點患得患失。
曾聽聞女子遇到自己的恩人時有兩種反應，長得帥的以身相許，長得丑的下輩子做牛做馬。
自己這雖不是下輩子，但好似也差不多，總感覺有股莫名的哀傷。
雖然這樣想，但他還是平靜地吃起早飯。
正午、夜晚。
又過了兩個飯點，但風一笑和悟法的棋越下越慢，仍然沒有任何停下的跡象。
到了深夜，林子安囑咐風語汐一聲，便上樓睡了。
他的時間很寶貴，可沒興趣放在這盤不知還要多長的棋局上。
天色漸晚，屋前只剩兩人。
悟法在放下一枚棋子后，忽然出聲道：“阿彌陀佛，施主可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風一笑放入一枚棋子，回應道：“老朽只是一介俗人，什么是苦海？什么是回頭？”
“佛祖有云，放下屠刀者，可立地成佛。”
悟法的聲音帶著一股禪意，仿佛在誘導著什么。
風一笑大笑道：“那你們這佛也太不值錢了，大千世界恐怕都塞滿佛了，就是不知道你們佛祖管不管得過來。”
悟法語氣漸冷：“風施主，若你繼續執迷不悟，恐危在旦夕，或許可以嘗試放下。”
風一笑毫不在意，繼續說道：“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管是誰，又不管做了什么或者說了什么，都無法改變。”
悟法搖頭說道：“非也非也，雖然誰也無法改變，但卻可以選擇放下并重新來過，如此才能解開心結，修為更進一步。”
風一笑回道：“這個我認同。”
悟法面露微笑：“風施主能這樣想，也不枉老衲一番苦心。”
“只要讓某些人付出代價，那心結自然而然解開，放下也不過輕而易舉。”
“風施主，看來你還沒明白老衲的意思，只有放下仇恨，你才會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時心智不成熟所創造的執念。”
“我放不放下，你沒有資格決定，說到底你不過在慷他人之慨。”
風一笑臉色漸冷，冷笑道：“如若你真想勸我，那不如以身作則死在我的面前，這樣我或許會考慮如你所愿，去立地成佛。”
“阿彌陀佛，老衲對生死之事早已看淡，若能用老衲這無用之身換得施主放下屠刀，老衲自無不愿。”
悟法義正言辭：“但世間妖魔鬼怪多不勝數，老衲一死，或會陷入生靈涂炭之境，還請施主換一個條件。”
風一笑嘲諷道：“真羨慕你們這些和尚，連怕死都要說得這么冠冕堂皇。”
悟法也不再裝了，直接威脅：“風施主，如果你不愿放下屠刀，老衲只好把你綁在佛祖面前，直至你放下執念。”
風一笑淡淡道：“你不就是想要我放棄多年的謀劃嘛，我只有一個要求，只要你能做到我便放下。”
“風施主請說。”
“在這盤棋上贏過我。”
風一笑在棋盤上放下一顆白子，瞬間把局勢從輕微的劣勢扳回，甚至還占了點優勢。
悟法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既然風施主這么說了，那便如此吧。”
聲音漸止。
二樓角落房問，躺在床上的林子安睜開了眼睛，抬手從耳朵中取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事物。
[物品：微型助聽器］
[功效：只要把它戴在耳朵上，無論多小的聲音都能聽到］
[備注：請盡量避免過大的聲源］
他把微型助聽器收回空間袋，便閉目睡了過去。
稀薄的月光透過窗紙照入屋內，隱隱可以看到枕頭旁有一個戴著禮帽、墨鏡、綠色衣服的小型玩偶。
第二日，天氣晴朗，陽光正好。
但與之前所不同的是，木屋前的空地上有兩個人在下著棋。
若非林子安好幾次路過時，棋盤上的棋子都發生了改變，他甚至要懷疑那兩人是不是雕像。
第三日仍然如此。
直到第四日，形勢才稍微有那么一點點轉變。
棋局已經來到了后期。
“如果沒人故意拖延，最多明天就能決出勝負。”
林子安站在不遠處，看著棋盤上的對局，心中沉思著。
他雖然不擅長圍棋，但多少知道一點規則。
這盤看似平平無奇的對弈中，已然布滿殺機，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以他的棋力，完全分不出誰是優勢誰是弱勢。
但見他們遲遲沒有落子，林子安轉身就準備回去修煉，他最多兩天就能踏入練氣境。
“那是？”
林子安突然停下腳步，無法移開目光。
藍白的天空就好似被滴上了“黃昏”的顏料，黃昏之色從遠處迅速朝這邊蔓延。
“阿彌陀佛。”
老和尚突然出聲。
林子安回頭一看，發現他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面半人高，宛如水流鑄造的浮空鏡子。
鏡中畫面，就是天上黃昏之色的爆發點。
一座懸浮在天空的島嶼。
千瘡百孔，猶如一片地獄之景，火焰與落石齊飛，無一絲生機。
老和尚大驚失色，憤怒地轉頭，直接道出對面之人的名字：“風一笑，你做了什么？”
風一笑嘴角微微翹起：“不是你跟我說要學會放下執念嗎？落日仙島島主失手誤殺我的家人，而我的人也失手誤殺他的家人，這不是一件很公平，同時也能放下執念的事情嗎？”
“風！一！笑！”
老和尚面露猙獰，背后浮現一道金光。
無數佛音誦唱。
金光化作千丈怒目金剛虛影，霸占了大半個竹林。
只一瞬。
林子安就被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倒地不起，左半邊臉緊緊貼在泥地上，狼狽不堪。
不管他怎樣掙扎也無法起來，氣得眼冒怒火：“是不是都以為我欺負？”
風一笑是如此，新來的老和尚也是如此。
他把意識探入空間袋，準備拿出道具。
一枚白子落到棋盤上。
風一笑絲毫不懼老和尚得兇芒，淡淡道：“你輸了。”
老和尚冷笑一聲，正要說話時臉色突然一變，驚恐道：“你......”
話音剛出，他又快速低頭看向棋盤：“這......這莫非是斬仙臺？”
風一笑點頭笑道：“不愧是悟法大師，連斬仙臺都認識。”
咔嚓！
千丈大小的怒目金剛裂開了一條縫隙。
林子安身上壓力頓時減弱，這也讓他得以從容爬起，看向棋盤旁的兩人。
局勢顯然在不知不覺中，再次發生了改變。
“相傳斬仙臺常態為圍棋棋盤，敗者將被斬滅肉體和靈魂的生機，無藥石可醫，即便是仙人也束手無策。”
老和尚不甘道：“但你違反了斬仙臺的規則，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開啟它，你也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