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古色古香的臥室中。
床上，躺著名臉色蒼白的秀氣少年。
“軒兒，軒兒…”
一名綠衣少婦坐在床邊，臉上掛著淡淡的哀愁與擔憂，搖晃著少年的肩膀。
幾下之后，少年仍未醒來。
綠衣少婦臉上浮現一絲冷笑，再也不復剛才的神色，起身迅速走出房間。
房門關上。
“軒兒？”
直到這時，秀氣少年才睜開眼睛，露出一對暗淡無光的眼眸。
他發現目之所及，全是黑暗。
這并非房間光線昏暗，或者有什么遮擋了視線，而是他天生瞎眼，無法視物。
“我是誰？”
“但數日之前，突有賊人潛入家中，并殺害了父母，而我因為太過于悲傷，連續數次昏迷…”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腳步聲。
林子安睜著了無神采的眼睛，腦海閃過一段記憶：“我是林家公子，林承軒，十二歲，天生有殘，無法視物。”
“所幸家境富貴，父母也不嫌棄，即便身體殘缺，也能享一生榮華富貴。”
隨著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腳步聲的主人也已踏入屋內。
共有兩人，一為綠衣少婦，二為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
聲音有些雜亂，似乎并非一人。
林子安迅速閉上眼睛。
林子安聽出來，男的是在家中任職將近十年的管家，女的是他父親前幾個月剛納的小妾。
“他還不能死。”
中年男子向綠衣少婦問道：“他還沒醒嗎？”
綠衣少婦說道：“睡得很死，前幾天的藥，量應該放多了。”
綠衣少婦連忙道：“等下我讓下人給他熬制一些補藥，肯定死不了。”
管家點了點頭，又說道：“可惜那兩個老家伙不識趣，不然也不需要這么麻煩，不過這樣也好，只剩一個小瞎子，也不用擔心出什么麻煩，接下來我們只需要按班就部，就能把林家下人替換成我們的人......”
管家看了看林子安，說道：“林家雖然只是個小家族，但對于我們天魔門的計劃還有點用。他一旦身死，官府那邊必然會介入，到時又得重新選一個家族，多費點時間也就罷了，如果耽誤了計劃，我們恐怕......”
管家和綠衣少婦兩人臉色同時一變，好似想到了什么極為可怕的事情，身體忍不住顫抖了幾下。
綠衣少婦點點頭，在外面關上門后，就模擬出兩個人的腳步聲迅速離去。
床上，林子安依然是一副昏迷之態。
兩人又聊了幾句，便準備走了。
但臨到門外，管家向綠衣少婦打了個眼色，又無聲無息的退回到房間。
自林家家主夫婦死于賊人之手不過數十天，林家又遭遇了不幸，家中上下二十多個人全都死于中毒。
其中還包括林承軒和他父親的小妾，以及管家，這三人的死狀尤為凄慘，皮膚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只能從他們穿著的衣物和飾品勉強辨清身份。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管家見沒有異常，終于走了。
林子安放在被子下的手，指頭不著痕跡地動了動......
到最后，只能以懸案結束。
數年之后，江湖上出現了一名公子，雙目俱盲，但行走進退間卻與常人無異。
官府的捕快經過深入調查，發現林家有一名十余歲的小廝并不在死亡名單中，懷疑這場毒殺很可能是對方所為。
官府很快便發出了通緝令，可那小廝就好像人間蒸發般，再無人見到。
又數年，江湖中頻頻爆出魔道頂尖宗門，天魔門弟子為修煉魔功，肆意虐殺普通人和武林人士，導致人心惶惶。
故此，正道各大頂尖門派聯合起來，共商討伐天魔門之事。
而且琴棋書畫武學樣樣精通，言談舉止溫文爾雅，再加之廣交朋友，上至頂級權貴少年天才，下至走卒小廝平民乞丐，人脈之廣，無出其右。
因常以白衣示人，身上幾無塵埃，故得一雅號——無塵公子！
討伐計劃確認之后，正道眾人以雷霆之勢打了天魔門一個措手不及，并在極短時間內把天魔門在中原的勢力全部拔除，并打到他們的老巢黑石崖。
之后經過三天二夜的大戰，天魔門除了一些散在外面的弟子外，其余人全部伏誅。
其中集結了許多成名已久的高手，還有近些年來最出色的幾個少年俊才。
無塵公子恰好是其中一人。
這之后，關于無塵公子是生是死的爭論，再未停止過。
有人說無塵公子雖墜下懸崖，不過巧幸生還，只是厭倦世間爭斗，所以隱姓埋名。
但同樣有不少正道人士死在這場大戰中，而在這之中，最受人關注以及人脈最廣的少年俊才無塵公子，則在與天魔門門主的廝殺中雙雙墜下懸崖。
經過細密的搜索，懸崖之下只有天魔門門主的尸體，和無塵公子的幾塊衣服碎片。
第三世！
也有人說無塵公子墜崖之后便已死去，尸體被山間野獸叼走分食。
誰也無法改變對方的觀點，但有一樣可以確認的就是，自那之后，就再也沒人見過無塵公子。
第三十世！
不幸之身…
殘缺之身…
萬惡之身…
第一百世！
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還站著一個雙手抱在身前的男子，似乎在望風。
少年被死死按在水中，無法呼吸，漸漸不再動彈。
寬敞明亮，科技感十足的洗手間。
一個身材高大的金發男子，正伸手把一少年的腦袋死死按在滿水的洗手盆中。
但無論他如何用力，按在他腦后那只手依然紋絲未動。
“還沒死，命真硬。”
“唔…”
突然，少年的雙手撐在洗手盆邊沿上，拼命掙扎，想要把腦袋從水中抬起。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林子安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金發男子滿懷惡意地笑道：“不過再怎么掙扎也沒有用，不成超凡，終究只是個廢物！”
少年并沒有放棄掙扎，但他在水中睜開的眼睛中，卻透露著迷茫與不解。
“然后......然后......后面的事我怎么不記得了？”
林子安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名為恐懼的情緒。
他記得在登仙門的異空間中，即將進入第69關考驗時，不知因何原因回到了前世所在的地球，并被封鎖了記憶。
之后好不容易恢復記憶，把除祖國之外其他國家的軍事力量，瓦解了九成九，然后回到異空間稍作休息，才真正踏入了第69關。
“完成任務回歸之后，晉升超凡裝死躲過了危機，并很快報復了想要弄死我的神族。”
“之后靠著系統，我一路晉升至星光境，然后危機之下，肉身穿越世界，踏上修仙之路，并進入登仙門......”
他發現腦海中的記憶，似乎并不真實。
“我記得來到這個世界一年，我和同學在酒吧聚會時，被神族按在洗手盆中，差點被活生生淹死時，激活了系統。”
“真正的我，一直被按在洗手盆中，即將死去。”
因為長久沒有呼吸到氧氣，他已經沒有掙扎的力氣，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我明明知道這些，可是......為什么我想不起任何細節？”
林子安腦海中冒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難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我瀕死時的幻想？”
“我要死了嗎？”
林子安默默想著：“死似乎也不錯，我本來就不準備活了，現在多活一年也該知足了…”
眼中滿是重影，意識也越來越恍惚，逐漸向著黑暗無光的深淵沉淪。
不斷向下。
“知足…不！”
“我不知足，我還想活著，我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沒有做！”
“可是，我真的知足了嗎？”
他忽然自問道。
不管是金發神族，還是另一個神族，此時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林子安平靜地看向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一股強大的力量出現在林子安體內。
這一次，他輕松抬起頭，從水中脫出。
兩神族的身體猶如到達承受界限的玻璃，出現了一條條裂縫，轉眼間就變為密密麻麻的龜裂之狀。
眼前這一切，只是幻境而已。
咔嚓！
當所有一切消失后，出現在林子安面前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悠悠萬載九百世，今日方知我是我！”
其中一人的手裂開掉在地下。
隨即，仿佛引發了連鎖反應，兩神族都碎成了碎片，然后是這個衛生間，再然后便是整個空間。
幻境之中，他輪回了近千次，當過乞丐，當過瞎子，當過和尚，當過道士......
有開局就苦大仇生，窮盡一生只為復仇。
林子安看著這一切，閉上了眼睛。
聲音傳響在草原上，引發了數道或大或小的回音，許久才消散無蹤。
林子安睜開眼睛，就在他從幻境中脫出時，腦海中再次多出一段記憶。
“原來如此，只剩最后一關了。”
也有生而巔峰，一生幸福美滿。
從踏入第六十九關起，便只有兩個選項，要不一路沖關到第九十八關，要不沉淪在幻境之中，最終身死道消。
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三個選項，也無法退出。
這也是為什么這個考驗，會有種生生世世，永無止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