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哀莫大于心死
原帝國首都。
現新聯邦領地，皇宮。
林子安靜靜地坐在大殿上的寶座，后背懶散地貼著靠背，右手放在扶手上，撐著下巴。
看著空蕩蕩的大殿，他眼中有些無趣。
不得不說，這種與前世西方類似的皇宮，簡直一脈相承的小家子氣。
雖然用黃金珠寶作點綴，看起來美麗精致，但除了墻上的壁畫和雕刻勉強有點歷史的沉淀外，更像是一個暴發戶為了炫耀自己的財力而建造的宮殿，與東方的輝煌大氣完全不能相比。
就如同星辰與耀日，小家碧玉與大家閨秀。
一枚硬幣被林子安彈起。
落下時又被他接住。
“花還是頭？”
林子安看著被自己握拳擋住的硬幣，自問自答道：“我猜是頭。”
張開手掌，人頭浮雕的那面朝上。
他已經無聊到自問自答了。
絕對命令的天賦能力很強，若非有著無法控制時間長短不一的缺點，這次的任務根本不需要這么麻煩。
花了這么長時間，他現在不止是單體戰力最高的存在，同樣也是這世上最有權勢的存在，除了無趣還是無趣。
若非任務還沒完成，他早就選擇回歸了。
“開始收尾了嗎？”
這樣想著，林子安把硬幣收起，看向正靜靜站在旁邊，如同雕像般的精算師。
年齡的增長，以及龐大的權柄讓精算師變得更為成熟，他伸出手頂了頂眼鏡框，說道：“是的，就在今晚，最多不超過兩個小時。”
林子安微微垂下眼臉，不再說話，轉頭看向殿門外隱隱透入的黑暗。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是他完成任務的時侯。
所以，他并不介意坐在這里多等一會兒。
精算師忍不住瞥了眼林子安，心中微微嘆息。
總統大人還是太仁慈了，面對害死他的親人朋友，甚至數次差點害死他的敵人，在幾十數個報復計劃中，卻選擇了近乎可以說是最輕的一個。
這點仁慈并非有什么不好，精算師只是自己心中氣憤。
如果是讓他來選擇，他肯定會選擇最重最殘忍的計劃。
給那人編織一個虛假的世界。
她最親近的人，他的朋友，他的鄰居，甚至街上的每一名路人都是虛假的。
然后讓她體驗幾年幸福快樂的生活，之后情勢急轉直下，親近的家人朋友一個個因為各種原因而遭遇不測。
最后只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滿懷痛苦孤獨地活著。
只可惜，總統大人并沒有選這個計劃。
林子安并不知道精算師心中所想，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乎。
對他而言，現在這個計劃雖然比不上其他計劃殘酷，但時間相對而言卻是較短，而且過程也并不復雜。
以經驗判斷，越復雜的計劃就越容易出現紕漏和失誤，而莉莉安也并非一個單純的傻白甜，如果讓她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是虛構的，或許能上漲點任務完成度，但卻很難完成任務。
但最重要的是那幾個殘酷的任務，所需要的時間跨度都太長太長了。
雖然這次界面任務并沒有規定時間限制，但誰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抽風蹦出點限制，索性不如速戰速決。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昏暗的夜色下，亮如白晝的皇宮中。
莉莉安穿行在其中，在她身旁是一小隊精銳的士兵，正把她夾在中間朝著大殿走去。
這一個月以來，莉莉安以為自己能過上平凡但幸福的生活，然而生活又給她當頭一棒。
她離那個權勢滔天的生活越來越運，如今這個平凡幸福的生活也無法維持。
一個小時前，在菲利斯簽下轉讓商鋪的合約后，等來的并不是他被釋放，反而連她也被抓了起來。
按照啤酒肚的說法就是，那名貴人并留下隱患，讓自己的敵人有機會抓住把柄。
所以轉讓商鋪后，失去了價值的他們會因為一場意外死去。
至少在官方通告上是這樣的。
不得已，莉莉安只好曝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其實，如果只是她一人，那么死了便死了。
但可惜，這還關系到她心中最牽掛，也是唯一牽掛的一人。
雖然就算曝光真實身份，見到現令權勢滔天的查爾斯，她也不一定能保下菲利斯，但起碼比等死要好。
思緒流轉間，莉莉安已經被扣押到大殿中。
隨著身前幾名高大士兵從她身旁走開，周圍豁然開朗。
華麗的大殿，還有上方那張華貴而又有些硬的寶座，熟悉而又陌生。
此時，寶座上坐著的是那個她最不想見到的男人——查爾斯。
林子安依然懶散地用一只手撐著下巴，看著下渺小的莉莉安。
那張漂亮甜美的臉蛋上再看不到一絲美麗，只有一道道丑陋的傷疤，整個人也因為一只瘸腿，不由向一邊微微傾斜著。
這外貌，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
任誰見到，都不會想到此人就是曾經那個最有權勢的女人，帝國女皇莉莉安。
對于這個，林子安并沒有絲毫驚訝，早在之前她就得到過不少莉莉安的照片。
在聯邦占下帝都后，他甚至還遠遠看過對方一眼。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沒有說話。
不過相比林子安懶散而又淡漠的眼神，莉莉安眼中卻是閃過無比復雜的神色。
最終，還是莉莉安先開口：“查爾斯，你應該很想我死吧？”
林子安面無表情，并沒有說話。
莉莉安也沒有等著，而是繼續說著她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的話。
她并不奢望能從眼前之人手中活命，她只是盡最大可能想使菲利斯活下去，僅此而已。
林子安并沒有莉莉安在說些什么，看著對方不斷動彈的嘴，只感覺有些好笑。
以對方曾經的高傲，恐怕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向自己求饒。
卻沒想到，現在卻為了一個僅認識幾個月的人，就甘愿舍棄尊嚴，只為求情。
幾分鐘后，見她說完，林子安懶散地揮了揮左手。
精算師隨即上前一步，命令道：“把人帶上來！”
兩名士卒駕著一道血色之人走入大殿。
雖然血色之人低頭腦袋，讓人根本看不清面容，但莉莉安還是一眼就認識了對方正是菲利斯。
那身血衣，還有其中的傷口，做不得假。
菲莉絲雖然很想上前攙扶菲利斯，但還是壓抑住激動的情緒，抬頭看向寶座上的林子安。
林子安依然平靜地看著莉莉安，一只手敲著黃金鑄就的扶手上。
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中，格外明顯。
莉莉安的心也隨著敲擊聲，不斷的升高拉低，這種煎熬的感覺，甚至要比幾個月前，在那兩次抓捕時逃命的感覺還要難熬。
好一會兒，林子安才出聲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保證這人的平安，你就愿意做任何事？”
“是的。”
莉莉安沒有猶豫地點頭道。
林子安問道：“如果是脫光衣服游街示眾呢？“
莉莉安心中掙扎了一番，隨即堅定地點了點頭：“只要你能保證菲利斯安全，并讓他過上一個平凡的生活，不管是什么我都會做。”
林子安又問道：“如果是讓你做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呢？”
莉莉安眼中閃過驚愕，但還是點頭同意。
事已至此，她并不打算因為那可憐的自尊心就退縮。
而且，既然查爾斯說出這些羞辱自己的要求，那證明著對方至少有了同意條件的想法。
啪！啪！啪！
林子安臉上少了幾分懶散，多了幾分認真，笑道：“愛情真是一件神圣的東西，竟然能讓一介女皇甘愿做一個妓女。”
看著莉莉安臉上不時閃過的尷尬、難堪，他竟有種自己才是反派的感覺。
真是見鬼了。
林子安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好吧。”
莉莉安驚喜道：“你是同意了？”
林子安再次伸出手掌，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
兩道鞭子破空的聲音隨之響起。
只見守在菲利斯身旁的兩名士兵，正揮舞著長鞭，用力地抽向菲利斯。
僅僅兩下，就把菲利斯那本就不輕的傷勢變得更重了，不斷發出低聲的哀嚎。
“不！你們不能這么做！”
莉莉安悲痛地想要沖上前去，但卻被身后的兩名士兵牢牢控制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那兩條長鞭如同死神的鐮刀，收割者菲利斯的生命。
菲利斯的聲音，在不斷降低。
任由莉莉安如何的求饒、請求，林子安都不為所動。
不過十分鐘后，菲利斯的聲音徹底消失。
揮舞鞭子的士兵停下動作，其中一人把手伸到菲利斯的鼻翼下，站起來對林子安搖了搖頭：“沒氣了。”
撲通一聲，莉莉安無力地跪坐在地。
她面容呆滯地抬起頭，看向林子安：“明明那些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樣做？”
林子安淡淡：“那你當初又為什么那樣做？”
莉莉安表情一頓，無情的懊悔出現在眼中。
她第一次深刻的感覺到當初不止錯了，而且錯很離譜。
或許在自己恩將仇抱那一刻起，其后所有的命令都是錯上加錯。
“這就是報應嗎？”
莉莉安默默地想到，旋即臉上泛起一絲絕望。
既然那個讓自己活到現在的人已經不存在，那么自己也沒必要再活著了。
她摸了摸被藏在衣袖中的小刀，臉色猛地一受，握住刀把就往自己喉嚨捅去。
一股劇痛出現在她手背，小刀應聲掉落在地，劃出了七八米。
顯然，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士兵并不會讓她自殺。
至于咬舌自盡，莉莉安從未考慮過。
但凡一點常識人都知道，咬下舌頭失去的血液并不足以讓人死亡，他們更多是因血液堵住氣管而死。
自殺不成，莉莉安無神地望向林子安，一言不發。
林子安再次拍手。
一道腳步聲從大殿外傳來，最后并停在莉莉安身旁。
莉莉安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向旁邊，現在的她已經心如死灰。
即便活著，也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
林子安抬了抬頭，用下巴示意道：“看看他是誰，看過之后，如果你還想死，我不會阻止。”
莉莉安僵硬的轉過腦袋，見到身旁之人的那一刻，她那如同死灰般的眼睛重新恢復神采。
“菲利斯！”
她迅速伸手抱著身旁之人的大腿，喜悅地哭泣道：“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此時的她，已經顧不得林子安到底在想些什么，心中只有菲利斯還活著這一件事。
一番哭訴后，莉莉安漸漸感覺到不對。
菲利斯的反應太異常了，異常到對她沒有任何回應。
她抬起頭，卻見到菲利斯正用冷漠的目光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一個陌生人。
這一刻，這人給她的感覺，就好像是菲利斯的雙胞胎兄弟，是個有著相同外貌的陌生人。
莉莉安意識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那道被抽打致死的人，那人不知何時被翻過身，一張滿是血污的面孔出現在燈光下。
對方并不是菲利斯，只是一個與他面貌有些相似的人。
莉莉安松開抱著身旁之人大腿上的手，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你是菲利斯嗎？”
“我是。”
菲利斯冷冷道。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莉莉安心中可怕的念頭不止沒有消失，反而迅速壯大，聲音微顫地問道：“你沒受傷？”
菲利斯冷冷地看著她，并沒有回答。
莉莉安頓了頓，把目光投向林子安，似乎是想從他這里得到一個答案。
林子安說道：“就如同你所想的那樣，坎蒂絲，給她看看。”
沒錯，坎蒂絲，那名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公正者的女兒，現任特殊事務科副科長。
由于這個偽裝任務時間并不長，對性別的要求也不嚴格，所以坎蒂絲憑借著精湛的技能搶下了任務，偽裝成了菲利斯。
“是。”
坎蒂絲崇拜地看了林子安一眼，然后轉身對向莉莉安，并把上衣的紐扣解開，露出里面結實的胸肌與腹肌。
正在莉莉安不明所以時，坎蒂絲在自己腋下掀起一層皮，扣下了肌肉，露出底下白凈水潤的皮膚。
這一幕，只有莉莉安能看到。
大殿中的士兵早已默默退出，精算師低著腦袋，雙眼盯著自己鞋子。
而林子安則因為視角的關系，只能看到背面，還是穿著衣服的背面。
“你是女的？”
莉莉安腦海一片空白，她的目光在坎蒂絲和林子安身上來回轉換。
隨即，忽然大笑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追殺、什么幫助、什么愛情，假的！假的！連性別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假的......”
莉莉安抱著腦袋，癲狂地大笑著。
看到這一幕，林子安并沒有任何同情。
相比原主所受的傷害，她這根本不算重。
正當林子安準備給予最后一擊時，忽然發現腦海響起了一道聲音。
“否。”
林子安認真地看向莉莉安，發現她并非情緒失控，依照系統突然上漲的任務進度來看，她恐怕是——瘋了。
哀莫大于心死！
或許在系統的判定中，瘋了跟死了沒什么區別。
再加之前的積累，在這短短半個小時內爆發，這才完成了任務。
林子安想了想，揮手道：“把她帶下去，單獨關押。”
頓了頓，他又說道：“找醫生看看她。”
精算師點了點頭，命人把瘋瘋癲癲的莉莉安帶了下去。
看著被帶下去的莉莉安，坎蒂絲眼底忽然閃過一絲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