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楠接連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她快速把針劑推完,假裝毫不在意的道:“你來干什么?”
林放舉了舉手里的布口袋,道:“丁醫生,答應您的東西我給帶來了。
順便問問,您幫我找的那什么,找的怎么樣了?”
咕嘟!
丁秋楠沒忍住又咽了口口水。
聽說林放果然帶肉來了,她一時間都沒心思工作了。
錯非臉上還戴著一副口罩,怕是口水外溢的窘狀都要被人看到。
“今天先到這兒。”
丁秋楠看了一眼門口,道:“后面排隊的,下午再過來!”
后面正在排隊的青工聽到前面傳來的這番話,直接就鬧騰開了。
“這隊排的好好的,憑什么不讓排啊?”
“就是!我們得繼續排著,可不能走了!”
“哥們,排隊就排隊,你哭什么呀?”
“我沒哭!反正讓不讓排,我都得在這兒守著!”
能不守著嗎?萬一他們趁著四下無人,做了好事怎么辦?
醫務室床也有,被也有,什么都齊全了!
丁秋楠聽見外面鬧哄哄的,說什么的都有,
她忍不住瞪了林放一眼,道:“每次你來都沒好事!”
說歸說,她還是起身走到醫務室門口道:“你們愿意排排你們的,
但有一點,不準進來,要不然以后生病別來找我!”
“保證不進去!”
“丁醫生您盡管放心,誰要是進去,我們把他打出來!”
丁秋楠親自出面說的一番話,倒是安撫了不少人。
他們甚至暗自歡喜:丁醫生和那個男人果然是清白的!
丁秋楠兩手插兜回到處置室,站在門口對林放道:“跟我過來。”
“又沒外人,在哪兒不一樣?”
林放失笑著起身,提上口袋跟著丁秋楠來到隔壁的辦公室。
“能一樣嗎?”
丁秋楠人都坐下了,也不忘痛斥林放:“處置室可是有窗戶的,別人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在干嘛!”
“這么說,你是想跟我干點不能讓別人看到的事兒?”
林放單手按在桌子上,微微俯視著丁秋楠,臉上的笑容十分討打。
丁秋楠有些緊張,卻又不是太緊張,她側著身子拉開了和林放的距離,
避免林放沖動之下自己吃虧,她這才提醒林放道:“外面的人可都沒散!
我只要高喊一聲抓流氓,一會兒你就得被銬起來在保衛科蹲下!調戲婦女可是重罪!”
“嘖!行啊,丁醫生!”
林放不再壓迫丁秋楠,他坐到丁秋楠對面,道:“一段時間不見,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
丁秋楠懶得跟林放拌嘴,她盯了一眼林放手里提著的布口袋,
略一猶豫,便拉開了抽屜,拿了一個飯盒出來,打開后,
露出一副分成了兩部分的假牙。
她道:“如果剩下的牙齒比較多的話,我其實不建議戴這種假牙。
它雖然可以幫助咀嚼,但是也會對剩下的牙齒造成磨損。
而且每次吃過飯以后需要取下來清洗,對日常的生活也會造成一定影響。”
林放看到丁秋楠主動拿出假牙,已經非常滿意了。
沒想到,這女人居然還會主動提供專業意見。
林放笑著點頭道:“謝謝丁醫生提供的意見,我會認真考慮的。
不過我想,只是暫時戴上一段時間,應該沒有太大影響。”
丁秋楠想了想,也只好點頭道:“短期佩戴,確實對自身影響不大。
只是如果打算長期佩戴的話,我還是建議你帶病人去專業的醫院看看!”
“這就不牢丁醫生費心了。”
林放想也不想便選擇了拒絕,伸手去拿飯盒。
丁秋楠雖然是個醫生,對人心卻不夠了解。
人越是上了年紀,就越是害怕去醫院。
身體上的異樣,人其實很早就能察覺到,有些時候還真不是諱疾忌醫,
只是怕知道那個結果,接受不了,索性就不去醫院,當個鴕鳥。
林放也不是沒試探過老太太,上次才起了個話頭,老太太就怕的跟什么似的。
他也保證過,不帶老人家去醫院,直接帶假牙回去。
因此,就算丁秋楠的建議再怎么專業,林放也不會帶老太太去醫院。
“慢著!”
丁秋楠按住飯盒,攔下了林放試圖拿走的動作,
她道:“假牙我已經拿出來了,答應我的東西呢?”
“這不一直在這兒呢嗎?”
林放啞然失笑,把布口袋放到桌上,推到丁秋楠面前道:“我先說好,這次給你帶的東西都是好東西,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啊!啊!啊…”
林放話音未落,已經打開了飯盒的丁秋楠就開始狂叫,她還閉著眼睛把飯盒給推開,兩手胡亂的撥弄著道:“拿走!拿走!趕快拿走!我才不要吃小骷髏…”
“骷髏?”
林放湊過去一看,不由得笑出聲來:“什么骷髏,這叫兔頭,美味著呢!你…”
正要跟丁秋楠解釋兔頭如何美味,林放聽到外面傳來奔跑的動靜,
心頭一動,連忙把飯盒蓋上,順手把布口袋里的所有飯盒塞進空間,
又丟了一罐茶葉進去,就當是有備無患。
“丁醫生,你沒事兒吧?”
“你怎么樣了丁醫生?”
“我早就看這小子不像個好東西,同志們,給我打!”
門口呼啦啦的來了好一群,手里拿著的不是扳手,就是鋼筋。
好家伙,廠子里干活的,手里還真是不缺武器。
“住手!”
丁秋楠睜開眼,一看情況不對,連忙解釋道:“我沒事,就是剛剛不小心看到蟑螂,被嚇了一跳!”
“丁醫生,有我們在,你不要怕,你完全可以說實話!”
“就是!丁醫生,如果這小子敢威脅你,咱們廠的保衛科也不是吃素的!”
“丁醫生,只要您一句話,我們立刻就把他給抓進去!”
丁秋楠忍不住瞪了林放一眼,居然給她帶什么兔頭,就算把抓進去關上幾天,也是活該!
只是想到自己跟他的約定,丁秋楠不得不選擇幫林放解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剛剛真的有蟑螂,我不小心被嚇到了。你們先出去吧,我們還有事要談。”
有人不相信,也想趁機找點茬,看到桌上放著的布口袋,他眼睛一亮。
“這是什么?”
“你干什么?”
丁秋楠看到這個青工打算去拿布口袋,她被嚇到了,連忙去搶,可到底慢了一步。
她著急的道:“你把口袋還給我!那是林師傅的!”
“就因為知道是他的,我們才要看看!”
青工自以為抓住了林放的把柄,后退著躲開丁秋楠的搶奪,
他冷笑著道:“我倒要看看,這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呃…”
青工原本以為林放是在布口袋里面放了什么不要臉的東西,這才嚇的丁秋楠哇哇大叫。
沒想到,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竹罐。
那么大一個布口袋,就算里面不裝幾幅春宮…那什么也得是不要臉的雜志吧?
總不能是這竹罐里面暗藏玄機吧?
盡管那青工已經不抱希望,還是硬著頭皮扭開了竹罐。
隨著竹罐打開,一股淡淡的茶香隨風四溢。
就算青工沒喝過什么好茶葉,也知道這罐茶葉得來不易。
“看清楚了?”
林放只是微微用力,便輕松從對方手里奪過竹罐,
他把竹罐放在桌上道:“我拜托丁醫生幫我奶奶找一副假牙,
好讓老人家吃東西方便一點。為了感謝丁醫生,我就準備了一罐茶葉。
擔心丁醫生不肯收,我就藏在了口袋里面,原本是等會兒走的時候,
悄悄放在哪兒的。你這么搞,我還怎么感謝丁醫生?”
“啊…這…”
青工尷尬的臉都漲紅了,心底的齷齪,沒一句能講的,
他只好硬著頭皮道:“那什么,林師傅對不起,是我們誤會你了!不打擾了!”
“站住!”
青工被喊住了腳步,其他人也跟著停下,心頭都有些惴惴。
萬一林放非要不依不饒,告到廠子里,就算廠長沒權利開除他們,
把他們給丟進運渣車間他們一樣受不了,那可是最苦最累的車間。
沒有一個強壯的身體,一定程度的思想覺悟,干不兩天就想跑。
“人可以走,我東西還沒還呢!”
林放敲了敲竹罐,指著空著的頂部道:“我蓋呢?”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
青工恍然大悟,連忙放下手里攥了半天給忘掉的竹蓋,轉身就跑。
這下子,就算是天皇老子讓他留下,他也要先跑了再說。
等堵住辦公室的人跑了個干凈,丁醫生起身出去看了看,
這才按著胸口回來,道:“林師傅,你把飯盒都藏哪兒了?”
“吶!”
林放指了指丁秋楠身后的放置架,道:“最下面一層。”
剛剛趁著丁秋楠起身,他也趁機把飯盒從空間里取了出來。
丁秋楠只看一眼,就發現了放置架上的變動。
最下面的一排葡萄糖注射液大部分都改變了位置,一個個飯盒貼墻放著,
剛好被這些葡萄糖注射液阻擋了視線,不仔細看還真容易忽略。
“嚇死我了!”
丁秋楠拍了拍胸口,道:“要是被他們發現,你給我帶肉,那就麻煩了!”
林放有些不以為然:“有什么好麻煩的?”
“你就嘴硬吧!”
丁秋楠白了林放一眼,道:“你要是不怕麻煩,你把飯盒藏起來干嘛?”
林放聳肩道:“我是不怕麻煩,我是怕你怕麻煩,所以才藏起來的。”
他這話聽著有點繞口,丁秋楠卻第一時間就聽懂了。
她心頭不禁微微有些悸動。
類似的話,她不知道聽到別的青工說過多少次。
她的回應只有一個:無動于衷。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聽到林放這么說,她心里面就是覺得有點異樣。
一種很微妙的情緒在她心頭晃蕩。
林放也不管站著發呆的丁秋楠在想些什么,他走過去,把幾個飯盒拿出來,
放到桌上道:“你看仔細咯,這一盒是麻辣兔頭,這一盒是鴨頭,
這一盒是鴨肝,這一盒是鴨翅膀,肉可都不少…”
“那也不是肉…”
丁秋楠嘴快了一瞬,可說出去她就后悔了。
不管是不是肉,那也是林放辛辛苦苦帶過來的。
知道她不會做飯,還做好了帶過來。
總歸都是一番心意,她這句話,好像是要把林放的所有努力全都抹殺似的。
“你不樂意吃啊?”
林放遺憾的看了丁秋楠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帶回去好了。”
他是真的覺得有點遺憾。
這么好的東西,特意拿過來跟丁秋楠分享,她居然不識貨。
幸好其他的鴨貨他沒拿出來,要不然還不知道被嫌棄成什么樣呢。
林放覺得,還是拿去和關葆一起下酒比較自在。
“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丁秋楠忽然覺得有點難受,她沒有讀懂林放那一眼的所有情緒,
可她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失望。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可丁秋楠就是覺得有些難受。
丁秋楠平時是有點潔癖的,可這一次,心慌之下,她甚至忘記拿筷子,
迅速摘下口罩,直接就下手捏了一塊鴨肝塞到了嘴里,
丁秋楠只是隨便咀嚼幾下,就要硬著頭皮咽下去。
可這時候,異樣的感覺來了…
鴨肝煮的火候極好,輕輕一嚼,軟嫩中略微帶沙的口感便在口腔里爆炸。
那是一種類似于咸蛋黃,卻又更加細嫩的帶沙口感。
在口水的滋潤下,這些肝沙極快的融化。
恍惚中,丁秋楠下意識的咀嚼了一下,肝沙卻又以更快的速度融化。
最后變成了一團濃稠的液體,被她一口吞下。
等她不自覺的咽下去,麻辣咸香的滋味,這才涌上來。
這本來是她應該最先感覺到的美妙食物滋味,卻因為她急于吞咽,
延遲了好一陣子才被她發現。
“嘶!好麻!好辣!但是…”
丁秋楠眼睛亮晶晶的望著林放,舔了舔手指,認真的道:“很好吃!”
就連手指上殘留的味道,都是如此濃郁。
略微有些潔癖的丁秋楠也因此,做出了從來不會做的動作。
“鴨肝啊?一般般吧。”
林放不以為然的道:“為了保證鴨肝的軟嫩,不能煮太久,也就沒有吸收太多滋味。
真正好吃的,還得是鴨頭和兔頭,你不用強迫自己。
也不是非吃不可,不愛吃我帶走就是。”
“我愛吃!”
丁秋楠攔住林放的動作,斬釘截鐵的道:“我很喜歡,你不準拿走!”
林放用略帶戲謔的眼神望著丁秋楠道:“你確定?不要勉強。”
“不勉強!”
“那你吃個兔頭我看看!”
丁秋楠遲疑了。
吃鴨肝,吃鴨翅,就算是吃鴨頭都沒什么。
兔頭…不太好吧?
主要是兔頭的模樣太奇怪了,乍一看像是個小骷髏,仔細看像是老鼠腦袋。
反正,都不像是什么人能吃的東西。
她一個學醫的,都覺得有點接受不了。
丁秋楠只遲疑了一瞬,便用力點頭道:“好,我吃!”
眼見著丁秋楠取出筷子,夾著兔頭就要生啃,林放再次攔住了她。
“兔頭不是這么吃的!你得用手!”
林放幫著丁秋楠挽起了袖子,她看到林放的親近,下意識的縮了一下,
因為他的堅持,她也只好任由林放幫她把袖子挽起來。
這時,林放才道:“首先,你要掐著兔頭的牙齒,順著上下頜骨掰開成兩半…”
照著他的指點,丁秋楠很輕易的就把兔頭給掰成了兩半。
“很好!”
林放笑著微微點頭:“先吃下頜,肉最多的在腮上,然后吃舌頭…”
兔頭的腮部肉質極多,而且這部分的肉,軟嫩卻又能扯成絲狀。
天然就口感復合,只要吃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經過秘制復合香料的鹵煮,又經過了辣油、花椒的洗涮,
兔肉的每一寸都浸透了麻辣的滋味,丁秋楠第一口下去就淪陷了。
她真正的體會到了,為什么林放對他帶來的其他食物嗤之以鼻,
唯獨推崇兔頭,沒吃的時候害怕,吃了之后她才知道,
兔頭怕是要成為自己一生最愛的食物了!
腮肉、舌頭,接下來是嫩滑的兔腦花,然后是上顎,最后是眼圈肉。
丁秋楠在林放的指點下,把整個兔頭啃了個干干凈凈,除了骨頭,
一點能吃的都沒有給剩下。
涼掉的麻辣兔頭,香味全部內斂。
丁秋楠吃的時候特別的放松,她完全不用擔心香味飄散出去,被人發現。
可每一口,每一次咀嚼,都把深深嵌入兔頭每一寸的香味壓榨出來。
這種極致的美食享受,讓丁秋楠欲罷不能。
她無法想象,一個普普通通的兔頭,怎么可以這么好吃。
看著丑丑的還有些嚇人,沒想到吃起來,滋味居然如此的美妙!
一個兔頭不夠,丁秋楠沒有遲疑,接著拿起第二個…第三個…
足足接連吃了四個兔頭下肚,丁秋楠這才撐到吃不下。
此時,她的嘴巴已經被麻和辣給占據。
后知后覺的她忍不住不停的吸溜著不受控制的口水。
麻痹掉的口腔慢慢恢復著知覺,被骨頭剮蹭到了的部分,也開始抗議起來,
疼痛伴隨著火辣,讓丁秋楠停下了嗦手指的動作。
“好辣呀!嘶…呼…”
丁秋楠眼神幽怨的望著林放:“你剛剛怎么不勸我少吃點?辣死了!”
“不是早就給你預備了解辣的茶葉了嗎?”
林放笑著道:“要不,我去幫你泡點兒?”
丁秋楠沒說話,卻好像什么都說了。
林放只是說說而已,壓根沒動。
分廠的那幫子青工喜歡慣著丁秋楠,他可不慣著。
“哼!”
丁秋楠等了有一會兒,也不見林放有所行動,
她臉皮沒那么厚,耗不過林放,只好輕哼一聲自己起身。
先去洗手臺把手洗干凈,然后自己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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