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香氣太勾人
李夢賢是文化人，自然不能跟大毛、小黑似的惡狗搶食。
上次蹭著白玉堂的生蠔吃的有點沒形象，那也是因為太餓的關系。
這一次，李夢賢自己帶了一堆豬蹄子過來，可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他摸出自己準備的黃酒，想吩咐誰幫著溫一下，左右一看，除了抱著膀子站在一旁的白玉堂，竟是沒一個閑人，都在吃豬蹄呢！
“得！還是得自己動手！”李夢賢自嘲一笑，倒也并不排斥，他倒了一碗熱水，拿了酒壺，把黃酒壇上的封泥拍開，溫上了了一壺熱酒，這才夾了一塊豬蹄塞進嘴里，“有酒有肉，快活似神仙！”
“嗤…”白玉堂嗤笑一聲，“黃酒有什么喝頭？等著啊，我帶了洋鬼子的酒給你們嘗嘗！”
白玉堂一早就說他帶了東西在門外，他沒搬進來，本來想著使喚大毛、小黑來著。
結果被李夢賢一打岔，這會兒沒了閑人，他也只能自己動手。
聽說白玉堂帶了洋酒過來，林放不由得瞄了一眼過去，差點笑出聲。
他還以為是什么洋酒，結果就是幾捆麻繩捆綁著的啤酒。
看到這幾捆啤酒，林放不由得想起了小龍蝦。
擱在后世，夏天的傍晚，大排檔出攤，要上幾扎啤酒，配上一盆小龍蝦，那是很多人一天最快活的時光。
麻辣小龍蝦的味道，很是懷念啊…
“白老板，麻煩給我一瓶。”林放倒也想嘗嘗，民國時期的啤酒，到底是個什么味道，是不是和后世一模一樣。
“好嘞！林爺，您是要哪一種？要友啤還是要怡和？”
還不止一種？
林放有些驚訝。
“那就一樣給我來一瓶！”林放又吩咐齊瑞珠道：“瑞珠，去我房間里，拿幾個玻璃杯過來。”
玻璃杯在這個年代算不上什么奢侈品，只是卻也不怎么便宜。
林放剛開豆花小店的時候，可沒閑錢買這玩意兒。
也就是前段時間收拾鱷魚幫的匪徒，回來的路上看到，順手買了一副。
本是打算留著喝茶的，趕巧后來白玉堂帶了只紫砂壺過來。
用紫砂壺喝茶不但更加醇香，也更有意趣。
這副剛買了沒多久的玻璃杯也就閑置了下來。
正好，現在拿來喝啤酒，也算是相得益彰。
“好嘞！”白玉堂爽快的答應一聲，拆開麻繩，拿了兩瓶啤酒過來，放到林放面前，“這友啤是新出的，別看黑乎乎的，聽說口感很好，很好喝，德國洋鬼子最愛這種！”
“這是德國貨？”
“那倒不是。”白玉堂干笑一聲，摸著鼻子道：“應該算是英國貨吧？聽說是老板是英國人，不過廠子就在咱們本地，還挺大的！”
“行，我嘗嘗看。”林放笑著點頭，接過齊瑞珠洗刷好的玻璃杯，用拇指頂開啤酒蓋，斜著倒了一杯啤酒出來。
“林老板，您這是…喝過？”白玉堂看到林放嫻熟的動作，大為驚訝，“我來過這么多次，怎么沒見著你喝？”
“自然是喝過，還挺不錯。”林放點頭承認，“沒有合適的下酒菜，也就懶得喝。下次我弄點小龍蝦，那東西和啤酒才是絕配！不過，用來搭配豬蹄，倒也不錯。”
“洋鬼子的酒有什么好的？”李夢賢正在品味豬蹄的美味，差點沒唱上兩句，聽了這話，一拍桌子，“要論好酒，還得數黃酒最好！尤其是我帶來的這壇紹興陳年花雕，你們喝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酒！”
“李先生，這就過分了啊！”白玉堂有些不高興，“我不就說了句你帶來的豬蹄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就記掛到現在？等我把啤酒拿上來，你非得懟回去心里才舒坦？”
“我沒那么小氣！”李夢賢微微有些臉紅，“我就是心里覺得有點不舒服。那些個舞廳崇洋媚外，愛賣啤酒也就罷了，咱們自己人聚會，還是應該支持國貨！”
“李先生，你支持國貨還不如支持我們東家釀的新貨！”大毛在旁邊插了一句，“我們東家釀的新酒可好了，好喝還不上頭！”
“林老板，你釀了新酒？我怎么不知道？”李夢賢大為驚訝，“能不能讓我嘗嘗？”
“想多陳化一下，就沒急著擺上來。你來的少，不知道不足為奇。”林放笑著解釋了一句，“瑞珠，去拿一壇新酒出來，讓李先生嘗嘗味道。”
“林老板，你可真不仗義！”白玉堂也有些不滿，“他是來的少，我可沒少來，我都不知道你釀了新酒！一會兒，你可得多喝幾杯！”
“好，一定多喝幾杯。”林放笑著答應，“不過這啤酒，我就不多喝了，我還是多喝點白酒吧。”
來到這方民國世界，林放還是第一次接觸啤酒。
倒是不知道，啤酒過敏的癥狀，有沒有跟著帶過來。
想來應該不會。
畢竟如今的靈魂已經強大了太多太多。
可身體還是那個身體，多少還是會有點影響。
等齊瑞珠抱了一壇白酒過來，一張八仙桌上可就精彩了。
菜就一種，酒倒是擺了三樣。
黃、白、啤，三國鼎立。
林放聞到空氣里飄過來的鹵豬蹄的香味，又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也就站起來。
“你們先喝著，我去把鹵豬蹄盛出來。”
“不急！不急！”李夢賢抹了一把嘴，把嘴里的豬皮咽下去，“我們等林老板過來一起！”
哪怕李夢賢吃遍十里洋場，也見識過南北佳肴，中外美味，可豬蹄，他還真是沒有吃過什么好吃的做法。
上檔次的館子，是不會炮制這等下腳料的。
民間手藝人的美食小攤，他又不太愿意嘗試。
偶爾嘗了那么幾次，味道也是一言難盡。
今天他才算知道，豬蹄是何等的美味。
同樣是豬皮，什么扣肉上的，什么肘子上的，什么紅燒肉上的，都沒辦法和豬蹄上的相媲美。
一會兒的功夫，李夢賢都已經吃了不下五塊豬蹄，選的全都是多皮多筋的。
豬肉他也就是一開始吃了那么一口，后來夾的，全都被他給抖了下去，只要皮和筋。
紅燒豬蹄已經這么好吃，李夢賢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其他的烹飪方法，又能把豬蹄做成何等可口的食物。
小火慢鹵，兩鍋豬蹄的香味早就一點一點的飄出來。
等到林放打開鍋蓋，這下子別說是屋里的幾人，就算是街對面正忙著幫林放新建改造鋪子的工人，都忍不住連連的吸氣。
“什么東西這么香，媽呀，這也太好聞了吧！”
“聞不出來，不過肯定是煮的肉！只有肉才會這么香！”
“放屁！誰還不知道這是煮的肉啊？煮菜誰舍得放這么重的料？還不是對付對付能吃就行？”
“哎！你們說，香味會不會是對面飄過來的？”
“對面？你是說那家一天開不了多久的小館子？”
“什么小館子！那可是整個十里洋場，最有名的小館子！”
“那還不是小館子…”
“呵…你家的小館子里有麟級廚師坐鎮？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說！”
“真想嘗嘗啊…”
對面的鋪子重建改造，林放壓根就沒出面。
還是找了牙行的中人負責，他只管給錢提要求。
別說，雖說這是在民國。
很多東西采買起來都不算方便。
可只要錢給夠，做出來的東西那真是沒的挑。
林放都不用去監工，只是偶爾開門的時候，往對面看上兩眼，就能看到對面的鋪子，從搖搖欲墜的陳磚爛瓦，慢慢的變成了古色古香。
帶隊的大匠據說祖上修過紫禁城，前些年大清還沒亡的時候，也有幸修補過皇城，也就是林放瞄準的是低收入階層，沒讓裝修的太好，要不然一準給弄的富麗堂皇，比皇宮也不多讓。
聽到手下的工人越說越不像，一個個連連吞咽口水，大匠不由得笑罵了一聲：“你們這群饞嘴的猴子，我是短了你們吃，還是少了你們喝？趕緊給我干活！”
“小六子，去對面的東斜街，到’阮二姐糟鹵’那里，買些豬頭肉回來！”大匠罵完之后，轉身指示了一個小工去采買，“把錢拿好，記得再帶壇酒回來！”
“二爺仁義！”
“跟著二爺干，就是爽利！”
“二爺萬歲！”
“少貧嘴！”大匠忍不住又笑罵著警告他們，“嘴上沒個把門的！也就是大清亡了，要不然就憑你們這一句‘萬歲’，咱們都得坐大牢，弄個秋后問斬都算輕的，搞不好啊，還得誅九族！”
“沒那么嚴重吧？”
“就是，不過喊句’萬歲’，怎么就誅九族呢？”
“我前些日子，還看到有留辮子的秀才念著大清的好呢，不能這么黑暗吧？”
“呵呵…”大匠冷笑一聲，“你們該慶幸，你們活在如今這個時代！你也不想想，韃子才多少人，咱們漢人又有多少人！那可是四萬萬同胞啊！打個比方，你去放羊，羊不聽話，你怎么辦？還不得殺一儆百？殺一個不管用怎么辦？那就接著殺，殺到其他羊膽寒為止！”
聽大匠說的恐怖，一群工人頓時就縮起了脖子，脊背都有些發寒。
好在小六子腿腳麻利。
從西斜街跑到東斜街還是有些距離的，他沒一會兒功夫，就一手提著牛皮紙，一手抱著酒壇，大步進了鋪子。
“二爺，酒和肉都來了！”小六子左右看了看，下腳的地方倒是有，可滿屋子都堆著東西，他一時間卻找不到地方放酒肉。
“這兒！放這兒！”工人里有眼色的不少，搭把手，把地上的建材隨便一搭，就壘出了一個極穩當的小桌子。
“肉倒是好說，用手撕著就能吃。就是沒有碗，這酒大家只能輪著喝！”壘好桌子，有人覺得有些遺憾，“要是能跟對面借幾盞酒碗就好了。”
“也不是不行…”大匠略一沉吟，“你們先吃著，我去對面問問。”
“二爺，先吃兩口再去唄！”
“是啊二爺，您不吃，我們怎么好下手？”
“行吧…”大匠略一沉吟，拽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撕了塊肉塞進嘴里，“得嘞，我吃了，你們吃著，我去問問。”
咸香可口的豬頭肉入口，羅滿福差點沒嚼，一口就給咽下去，“味道真是不賴！”
聽到羅滿福這番話，周圍好一陣哄笑。
“二爺，瞧你說的！誰不知道方圓十里，就數’阮二姐糟鹵’最是美味？”
“要是能把阮二姐給娶回家，我這輩子怕是都不愁沒肉吃咯！”
“想什么好事兒呢？能輪得著你？我聽說，阮二姐憑著這一手糟鹵的手藝，求親的媒婆能從他們家門口一直排到外灘去！”
羅滿福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油紙包里的豬頭肉，轉過身，大步走向對面的豆花小店。
離的遠就覺得香。
越是走近，這味道就越是勾人。
羅滿福站到豆花小店門口的時候，嘴里的口水幾乎不受控制的瘋狂分泌。
特別是他剛剛吃過阮二姐家的豬頭肉，嘴里還殘留著那美妙的味道，聞著這香氣，遭受的折磨也就加倍的難以忍受。
叩叩叩！
羅滿福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連吞了幾口口水，這才敲門。
大門一開，羅滿福的視線甚至都沒在齊瑞珠漂亮的臉蛋上停留一秒，就穿過她去直追香氣的源頭——那不停冒著熱氣的兩口鹵鍋。
真是香啊！
“這位老人家，您這是有事兒？”齊瑞珠好奇的望了羅滿福一眼，看到他望著鹵鍋吞咽口水，心里不自覺的生出一抹自豪。
俺們東家真有本事！
“不好意思啊老人家，這個時間，我們不開店的…”
“不開店你們弄這么多好吃的？”羅滿福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來借酒碗的，直勾勾的望著林放盛出來的兩盆豬蹄，兩眼放光，“這是豬蹄子吧？怎么這么香？怎么賣的？”
“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我們這是做了自己吃的。”齊瑞珠更覺好笑，“吶，我們店里要賣的東西，都在這上面寫著呢。您要是沒別的事，請回吧！”
羅滿福這才收回視線，往齊瑞珠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豆花飯一份20銅元，配兩碗米飯。
梅菜扣肉，50銅元一份。
咸鴨蛋，10銅元一個。
皮蛋，15銅元一個，配蘸水。
飯菜這么便宜，他們怎么賺錢？
羅滿福看了一眼價目表，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