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沉船與歸航
海面之下。
已經超過兩百三十米的位置，就算對超凡者來說也幾乎要到達滯留的極限了。
畢竟水深每增加10米就增加一個大氣壓，兩百三十米再加上一個正常的大氣壓，已經差不多是24個大氣壓。
正常人到了這里，心臟已經被壓縮地比一個李子還要小。
當然，前提是他還沒有死。
咕嚕咕嚕...
被雷諾茲·班牢牢鎖住的艾文，此時卻還在下沉。
鐵箍一樣的雙臂箍在艾文的身上，不斷收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要是換成一個普通超凡者，不用等溺斃或者被水壓殺死，已經被恐怖的巨力硬生生給勒成了兩截。
就算是艾文此時也不太好受，甚至聽到了自己肋骨發出的一聲聲脆響，絕對的暴力實在有些無解。
好在。
隨著下潛的越來越深，雷諾茲·班原本磅礴的力量已經開始快速衰減，也讓艾文能夠稍稍緩一口氣。
當雷諾茲·班的力量用盡，兩人只是憑著自重緩慢下沉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水下三百五十米的地方。
在此過程中艾文雖然一直無法動彈，卻也重新接入了海鳥的偵查網絡，看到了戰場上的情況。
即使暫時無法統計傷亡數，但看到大局已定的艾文也終于放下了一顆緊繃的心。
“雖然傷亡肯定不輕，但終究還是勝了！”
特別是米蘭在最后關頭力挽狂瀾，拯救了船上的大部分官兵。
果然。
“主角光環”之類的能力根本不講道理，簡直就是諸天宇宙最強的力量之一。
自己以后或許應該多給米蘭一點鍛煉的機會，或者以后要是遇到強敵搞不定的時候，就把米蘭丟出去試試？
至于現在。
需要擔心的只剩下了自己了。
呃...可能也不是那么需要擔心。
側頭看向從身后鎖住自己的雷諾茲·班，更需要擔心的應該是這個家伙才對。
你可能要問人都快死了，為什么還能有這么多精神吐槽？
對這個問題...
在他身后四肢已經開始漸漸僵硬七孔都在不住流血的雷諾茲·班，看著外表幾乎沒有什么變化的艾文，同樣非常想知道。
“就算原來沒受什么傷，到了這種深度也不該沒什么感覺吧？”
海水的密度比正常人體更大，雖然兩位正式騎士骨密度和肌肉密度遠超常人。
但克服浮力，短短時間之內把兩個人送到這種深度，也已經達到了這位巔峰騎士的極限。
此時，他因為奧義·燃燼幾乎油盡燈枯，原本屬于巔峰騎士強悍的身體素質也不斷退化。
在海水重壓下的這個時候還能維持著清醒，已經是意志極端頑強的表現了。
在這種情況下。
嘭——
艾文輕輕一掙，剛開始仿佛鋼鑄一般的禁錮已經被輕易掙脫，轉身與連肢體存在可能都已經感受不到的雷諾茲·班面對面。
清澈海水中的水下三百多米也基本上到達了人類感知光亮的極限，但讓他們兩位超凡者看清彼此還是可以的。
艾文也輕易看到了這位頑強的騎士眼中傳遞的信息：“即使掙脫束縛，在這種深度你也逃不掉！”
卻在這時。
咕嚕咕嚕...
一道長長的黑影從兩人的頭頂翻滾著墜落下來。
那是一門因為埃德蒙德自爆，被從下層火炮甲板炸飛的的32磅炮！重達兩噸半！
艾文飛快掃了一眼那門鐵炮，又看了一眼因為“奧義”和“毒素”共同作用而痛苦無比，渾身都已經開始不自覺抽搐的雷諾茲·班。
“唉！”
心中嘆了一口氣。
雖然這是個一心想要殺掉自己的強敵，但于心不忍的艾文還是決定再做一次好人，讓他不需要再忍受那么多痛苦。
此時，海水確實封禁了他的語言。
否則像是天賦類法術·活化靈光之類的能力，只要多練習一下免咒施法應該是不難，只不過得到類法術的時間還太短，艾文暫時做不到。
只得親自動手。
用最快的速度將繩子一端系住雷諾茲·班的腰部，然后做了一個繩圈套索，在鐵炮從自己兩人身邊墜落的一瞬間，精準地套住了它。
隨后繩子被拉長、繃緊。
咕嚕！
收緊的繩子勒出了雷諾茲·班胸中的最后一口氣。
然后就看到在水中飛快墜落的鐵炮，拉著這位騎士一路馬不停蹄奔向深海。
就算是巔峰超凡者全盛的時候也不可能拖著這樣沉重的東西重新浮上海面，更何況這個時候全憑毅力支撐，只剩下半口氣的雷諾茲·班？
注意到加速下沉的雷諾茲·班就算是這個時候仍然用力抬起頭，死死盯著自己，好像要親眼看一看自己的悲慘下場。
比如：在海面上爆炸？
艾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從懷里取出一件東西，拿在手中用力對著他揮了揮。
在漆黑的水下那件東西還閃爍著幽幽的藍光，就算是普通人的眼睛都能清楚看見。
如果對“王權和航海女神”教會稍有了解，一定能輕易認出那是什么：
艾文從女神那里獲得的恩賜——“鐵十字勛章”。
效果：神眷、佩戴者免受大海的傷害。
效果雖然簡單，但在這種場合拿出來。
貌似是...有點氣人啊。
顯然正在下沉的雷諾茲·班也是這么想的。
在看清那件東西的一瞬間，本來已經接受死亡命運的他，突然雙目圓瞪，像木頭一樣干枯的身體重新掙扎著想要再跟艾文拼命！
咕嚕咕嚕...
不過，被牢牢捆在鐵炮上，又哪是那么容易掙脫的？
艾文把勛章別在自己還算完好的軍裝胸前，目視著雷諾茲·班掙扎幅度逐漸減弱，身影變小，然后徹底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發：
“你們一個個搞得這么悲壯，倒是顯得我們像反派一樣！”
希留斯三位超凡者中，斯坦利在正面戰場上被圍攻而死，為國殉難！埃德蒙德絕境之中犧牲自己，舍生取義！！雷諾茲·班想要拉著強敵同歸于盡，可歌可泣！！！
嘶——
這么一想畫風瞬間不對啊。
不過。
彼之英雄，吾之寇仇！
再怎么崇高的人，只要跟自己為敵也還是原地去世的好啊...
又在水底停留一會兒，確認雷諾茲·班是真的已經沉下去了之后。
艾文心中一動。
“咔咔...”
心底已經傳來陰影蜥蜴咔咔的回應。
呼——
在他身體周圍無邊的陰影，如同一層幕布般將他緩緩包圍。
下一刻。
視界轉換，艾文已經進入了影界與物質世界的夾縫中。
一只體長接近三米，身體扁平光滑和成年鱷魚差不多大的大型蜥蜴已經在等著他。
看到艾文到來。
與貓頭鷹貝斯一樣在艾文的晉升儀式中獲得極高成長的咔咔歡快地叫了兩聲，身體驟然縮小，變得和剛出生時差不多，順著艾文的褲腳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
“咔咔...”
實際上就算沒有女神賜福的“鐵十字勛章”艾文也不可能有事，隨時有“咔咔”保駕護航，別的不說見勢不妙及時溜走的能力還是有的。
不準備在水底多待。
就像當初在與“鐵甲海馬”戰斗時那樣，艾文在咔咔的主導下一步踏出。
類法術·陰影跳躍 颯——
“嗯？”
本來隨著咔咔的指引應該是重新回到海面上，但艾文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竟然還是在幽深黑暗的海底。
而且通過身體的感受，這個位置好像比剛才更深了。
“咔咔！咔咔！”
‘水底有什么東西對剛剛的“陰影跳躍”造成了干擾。’
“有古怪。”
在咔咔的感應中，自己腳下的深水中影界竟然存在詭異的扭曲，從物質世界路過沒關系，但要是從陰影世界路過就極有可以被扭曲道路。
“影界的扭曲？難道久遠年代之前這里曾經也出現過一次‘黑堤’？”
通過海鳥的視野看到海面上士兵們已經開始打掃戰場之后，艾文覺得自己應該還有一點時間能夠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東西對咔咔的類法術施加的影響。
有“鐵十字勛章”免疫大海的傷害，即使有意外，深海對他的影響也并不大。
颯！颯！
再次通過影界縫隙跳躍了兩次之后。
咔咔開始在艾文的心底不斷鳴叫起來，它已經早艾文一步發現了目標！
“一艘破舊的沉船？”
接近水下六百米的地方，一座高高隆起的海底山脈頂部，有一艘黑漆漆的沉船被卡在這里。
大航海時代，海底沉船理所當然和各種寶藏、傳說聯系在一起。
不過看這條船隱隱約約殘留的外形，與近代各國的船都相去甚遠。就像現在人去看蒸汽鐵甲艦一樣，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件古董。
而且看樣子至少是一艘兩三百年前的古代沉船。
“奇怪！希留斯的探險家最早來這里應該在一百年前，這里怎么會有一艘年代這么久的人類船只？”
艾文剛要順著洞開的漆黑艙口游進去看看，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
當初在“生命樹學派”的傳承之地，自己曾經親眼看到過大批的各學派巫師被教會趕出陸地，逃往外海的場面。
那個時間跟這艘船的年代差不多，大概都在三四百年，難道這也是一艘巫師當初逃亡所乘坐的帆船？
只不過是比“蛇人”希伯克里特他們逃得更遠罷了，結局沒有什么不同。
想到這里，艾文也不急著進去了。
和巫師有關系的玩意兒一定要小心謹慎處理。
“咔咔！”
肩頭的小蜥蜴一下子彈跳出去，身體極速擴張變成片薄薄的陰影，然后像水流一樣覆蓋了這條總長度在三十米左右的帆船殘骸。
半分鐘之后。
當蜥蜴形態的咔咔再次出現在原地的時候，那艘帆船連帶附近的泥沙、海水已經全都消失不見。
類法術·影子秘庫！
嚴格來講“陰影跳躍”是所有陰影生物的本能，而“影子秘庫”才是咔咔在艾文晉升中得到的最大好處。
這種隨身空間雖然有無法保鮮、任何活物甚至是種子都會受到陰影能量侵蝕的缺點，但空間卻足夠的大。
哪怕是剛剛覺醒這個能力不久，“影子秘庫”就已經比一個標準籃球場還要大。
“咔咔，干得好！”
在心中鼓勵一句。
收起這條沉船之后，“陰影跳躍”果然再無阻礙。
幾步之后。
艾文和咔咔已經順利回到海面。
此時，海面上的善后工作已經結束。
士兵們收攏了所有希留斯的俘虜和幸存下來的軍艦，戰利品的搜刮工作也已經做完。
看到他回來，己方兩艘軍艦的官兵從上到下都長長松了一口氣。
艾文這位神通廣大的艦長，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艦長閣下！”
來到“暴風角號”甲板上，隨手接過負責指揮打掃戰場的鮑里斯遞上的一張戰利品清單。
這一戰中俘獲了希留斯的三級戰列艦“星登堡號”、舵輪損毀的最后一艘五級艦“水仙號”以及這場海戰之后四條戰艦上所有幸存的希留斯士兵共計623人。
還有一件實用性極強的海洋秘寶洋流號角。
至于另外兩艘五級巡航艦因為受損嚴重，可能不等拖回海岸就要傾覆，木匠評估它們都只能拆毀做材料了。
這些戰力品和艾文預估的差不多，不過他有些奇怪這些工作平時不應該是大副博格負責的嗎？抬起頭來隨口問道：
“大副呢？”
鮑里斯的臉色微微一暗。
“不太好...”
同時也遞上另一張統計好的陣亡名單。
這時，艾文的手有一瞬間的畏縮，然后才接過來。
“操舵長官特雷西、巴羅、布朗....”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艾文清楚記得船上每一個人的長相、名字、家鄉、特長、愛好...他們跟隨自己一起來到新大陸，但此時卻已經有超過了三分之一的人再也回不去家鄉了。
勝利的喜悅，轉瞬間就已經被這張紙徹底澆滅。
這次自從艾文成為艦長以來前所未有的巨大傷亡，讓他堅強厚實的肩膀都不禁有些抖動，默默轉過身去目視著大海。
“呼——”
呆立了一會兒才深深呼出一口氣，隨后將這張紙小心疊好放進自己左胸的口袋里。
“我...去看看傷員們。”
一個小時之后。
砰！砰！砰！砰！砰！砰！...
兩條戰艦上全體幸存者鳴槍十二響，祭奠這些犧牲的戰友。
兩艘損毀嚴重的巡航艦成為他們的棺槨隨之被沉入深海，遍數王國所有以海葬形式舉行葬禮的海軍，用五級艦殉葬也是絕無僅有的規格。
呼——
海風席卷，四艘戰艦緩緩歸航。
此時。
大霧早已經徹底散去。
唯有亙古不變的大海上那似落未落的夕陽...殷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