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毅和成公英走進會客廳時,會客廳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大將軍府的下人們的工作效率之高,讓人咋舌!
不過,何進猶自余怒未消,用一副“屠夫看豬”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柳毅和成公英道:“田其泰那臭小子,為何如此混帳?!”
成公英上前一步道:“大將軍息怒,在下成公英,忝為田將軍的軍師幕僚,奉田將軍之命,特來向大將軍稟明此中因果曲直。”
“什么因果曲直?”
何進怒道:“為了忠義,死一個父親又有何妨?死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換來滿堂兒孫的世代富貴,何樂而不為?!”
死一個老人,換來滿堂兒孫的世代富貴!
這就是所謂的“忠義”!
君君臣臣的所謂“忠義”…依舊是一樁明碼實價的買賣!這是一個…連屠夫都明白的道理:道德節操,都是有價碼的!
成公英上前一步,對何進道:“我家公子派在下來見大將軍時,曾對在下說,這一切都是大將軍您安排好了的,我家公子一直是在按您的意思在做事!”
“什么?是我叫田其泰抗旨不遵的?”何進愣住了。
何進不傻,要不,僅靠妹妹何真的美貌,也不可能做到大將軍的高位。
恰恰相反,何進此人非常精明,絕非一介屠夫那么簡單!
從成公英的這句話中,何進立即聽出了其中的玄機。
何進吁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后,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子,語帶威嚴地問道:“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別繞什么彎子!”
成公英從貼身處掏出一封書信,交給何進道:“我家公子說,只要把這封書信交給大將軍,大將軍必然會賞我們…美女十名,黃金百兩。
成公英乘機討要“好處”黃金百兩是其次,美女十名才是重點,所以——美女在前,黃金在后。
畢竟,軍旅征戰,已經兩個多月“不知肉味”了…
何進詫異地接過書信,認真地看了起來…漸漸地…何進的臉色緩和了下來…然后,有了笑容…
然后,看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看得心花怒放,大叫一聲:“來人,賞千金,美女五十名!”
待柳毅和成功英離開之后,何進又回到了皇宮求見劉宏。
剛換回開襠褲的劉宏,與宮女們玩得正嗨,聽說何進求見,心里很是不爽。
不過,此時天下未靖,當朝大將軍求見,劉宏也不得不見。
猶豫了一下,劉宏還是讓人通知何進,在裸游館的偏殿里見駕。
進了偏殿之后,何進的眼光色瞇瞇地看向那些開襠褲宮女,哈拉子流了一地,直到太監提醒,何進才對劉宏行了一禮道:
“陛下,臣有機要之事要奏明陛下…”
劉宏聞言,揮了揮手,命所有開襠褲宮女及太監退出三十步之外。
何進見所有人都退走了,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劉宏道:“陛下,臣有一事瞞著陛下,請陛下責罰!”
“哦?”
劉宏愣了一下,問道:“說吧,你有何事瞞著朕?”
何進道:“那田其泰抗旨,其實…是…是臣暗中授意,并為他擔保過的!”
“什么?!你…竟如此大膽?!”劉宏坐直了身子,雙眼如兩把利刀一般,狠狠地瞪著何進。
何進嚇得哆嗦了一下,伏在地上,惶恐地說道:“陛下,臣這樣做,是因為臣思得一計,想一舉將賊首張角兄弟三人全滅了啊!”
劉宏依舊怒氣不減地喝道:“說吧!你今天要不說出個讓朕信服的理由來,你這個大將軍…也就當到到頭了!”
何進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對劉宏道:“謝陛下,陛下你想啊,張角陳兵濮陽城外,如果田峻帶兵南下,張角會怎么辦?”
劉宏想了一下道:“應該會…嚇得繼續逃竄…”
何進道:“陛下圣明,張角被田峻打得大敗,聞田峻四萬大軍南下,必聞風而逃,從此成為流冦。然后一邊流竄一邊整合他在各處的百萬徒眾!到那時再與朝廷軍隊決戰,朝廷如何應對?
臣要是張角,臣就不會讓黃巾徒眾們分散在各州郡而各自為戰,臣會將全國大小數千支黃巾整合起來,以百萬之眾據守幾個州郡,再與朝廷決戰!”
劉宏倒吸了一口冷氣。
如果…真如何進所想,張角一邊流竄,一邊滾雪球一樣,整合起百萬狂熱的信徒,那…這天下恐怕…恐怕…危險了!
“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劉宏問道。
何進道:“所以,微臣就想,必須在張角明白這個道理之前,將張角關起來!”
“關起來?如何關?”劉宏驚問道。
何進見效果不錯,接著道:“關在濮陽城里,以濮陽城的城墻為牢!”
劉宏皺了下眉頭道:“所以你故意讓田峻不救濮陽,放任張角攻破濮陽,讓張角覺得有堅城可守,從而不再去滾雪球…一邊逃竄一邊滾雪球一樣整合百萬徒眾?”
何進高呼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先讓城墻給張角以安全感,再用城墻為牢籠將張角關起來。”
劉宏點了點頭道:“如此…也確實可行,只要張角進了濮陽城,再以重兵圍困,張角外無援兵,內無糧草,縱然能堅守數月,也只有敗亡一途。”
何進再次高呼:“陛下圣明。所以,在濮陽未陷落之前,讓田峻南下是戰略上的錯誤。”
劉宏想了想,再次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也有幾份道理,起來回話吧。”
何進如釋負重地站起來道:“謝陛下!”
“別忙著謝,朕還沒問完呢!”劉宏狠狠地瞪了何進一眼道。
何進連忙又行了一禮道:“請陛下責問,臣知無不言。”
劉宏道:“既然您想設計將張角關在濮陽,那你讓田其泰呆在冀州,遲點南下就行,何必讓田其泰遠征東萊?”
何進道:“陛下你想啊,如果我們將張角和張梁都困殲滅在濮陽城,那接下來誰會是黃巾首領?”
劉宏道:“自然是…張角的二弟張寶了。”
“陛下圣明!”何進道:“所以臣就想干脆將張寶也滅了!”
“有點道理。”劉宏點了點頭,又道:“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還有一個原因是。”何進道:“如果田峻去了青州,張角才會更放心地進攻濮陽。”
“這個我自然明白!”劉宏怒喝道:“朕問你,還有沒有別的要說!”
何進嚇得一哆嗦,又跪下了。
劉宏走到何進身邊,狠狠地瞪了何進一眼,然后緩緩地說道:“你說的這些都有道理,而且非常高明,可謂是“一箭三雕”之計。不過朕要問的是,你何不早點跟朕講?!”
“請陛下恕罪!”何進道:“臣沒有提前跟陛下說,是擔心走漏了風聲!陛下你知道的,太平道無孔不入,上次宮中就查出了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一千多人是太平道信徒!焉知沒有漏網的余孽?宮中如此,那些大臣的家丁奴仆,就更不用說了。
您知道,一旦走漏了消息,讓張角明白了他戰略上的失誤從而調整戰略,那后果將不堪設想!”
劉宏想了一下道:“朕有點被你說服了,但你又為何挑現在這個時間跟朕來說此事?”
何進道:“因為濮陽城已經被張角攻破了,而且,田峻也已經擊殺張寶,很快就要回師濮陽了!”
“什么?田峻已經殺了張寶?你…你如何得知?”劉宏再次吃驚道。
何進道:“捷報和張寶的人頭,已經在今天下午送到了臣的府上,只是臣為了保密,故意未交給朝廷。”
說著,何進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捷報,交給了劉宏。
劉宏看完捷報,終于欣慰地笑了,上前親自扶起何進道:“朕真是小看了愛卿,沒想到愛卿還有如此本事,真朕之臂膀也!”
“多謝陛下信任!”何進趕緊謝恩,隨即又道:“臣現在先給陛下看捷報,希望陛下暫時保密,等到剿滅張角張梁之后,才公之于朝廷。”
“如此甚好!”劉宏大喜道。
何進見劉宏高興,乘機向劉宏請戰道:“陛下,濮陽之戰,事關重大,只要在濮陽再滅了張角和張梁,其它各處黃巾也就再也難成氣候了。臣想親自去濮陽督戰,不滅張角,誓不回軍!”
劉宏想了片刻道:“這…確實是一個“一戰而竟全功”的機會啊。只是…此事不要在朝堂上張揚,你就從洛陽八關的守衛中,抽調五千精兵,秘密前往濮陽吧。”
何進大喜,連忙領旨謝恩。
對何進來說,這可是撈取軍功的好機會啊!只要滅了張角,誰還敢譏諷自己是屠夫出身?
將功勞讓給何進,然后讓何進給自己背書——這便是沮授所獻三策中的“第一策”。
這一策,不僅化解了因抗旨不遵而留下的隱患,也為以后埋下了許多伏筆。
用沮授的話說,便是:按常規,朝廷是不可能在戰后仍然讓田峻還呆在遼東的,一定會做太守之間轄區的調整,只有提前布局,才有繼續呆在遼東的機會。而讓功給何進,便是其中的布局之一。
幾天之后,當朝大將軍何進告病休假,并謝絕任何拜訪,朝臣都詫異無比。
而在某天深夜,五千精兵從雒陽出發,悄悄出了旋門關進入成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田峻的軍隊在離弧縣城與何進相逢,看在何進為田峻背書的份上,田峻對何進執禮甚恭,并且又送上了幾箱“土特產”道:
“末將參見大將軍,一點“土特產”,請將軍笑納。”
何進很開心,這是自己的福將啊!
何進覺得,自從遇上田峻之后,自己就交好運了。何進一直以為,若沒有田峻幫忙抓了唐周,自己就沒機會當這個大將軍。
而這次也一樣,若沒有田峻的那封信,自己就沒機會在皇帝前面露臉,更沒有這種撈取戰功的機會。
“其泰啊,此戰過后,有什么打算,要不來朝中任職?”何進笑瞇瞇地問道。
田峻嚇了一跳,莫非…又跳進自己挖的坑里了?
流年不利啊…總是自己挖坑自己跳進去…
想了一下,趕緊裝成一副怕怕的樣子道:“朝廷…不不不…末將沒那個本事,玩不轉的。”
何進道:“無妨,有本將在,何人敢與你為難?”
田峻眼珠一轉道:“大將軍啊,末將的本事只在戰場上,真到了朝堂之上,不但幫不了您,還會給您添麻煩的。而且,末將以為,末將不在朝堂,對將軍更好。”
“哦?”何進道:“此言何意?”
田峻道:“古人云:不要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咱們兩個人四個雞蛋…呃,我的意思是,大將軍與我,一個在朝一個在野,正好可以互相借力,權傾朝野…”
“胡說八道!”何進佯怒道:“何出如此目無君父之言耶?!”
“權傾朝野”這四個字,正說到了何進的心里,但這卻不是什么官冕堂皇的好話!
田峻趕緊解釋道:“如今十常侍弄權,為禍甚烈!致使天下大亂,如果朝臣之中,無人可以制約得了十常侍,天下將永無寧日。大將軍身為三公之一,又是未來國舅,豈能看著十常侍禍亂您外甥的天下?所以,末將以為,大將軍只有權傾朝野,才能誅除豎宦,清掃寰宇,還天下萬民一個朗朗乾坤。”
何進聞言,這才笑了笑道:“你說得也有幾份道理,這事容后再敘,先說剿賊之事吧!”
田峻道:“謝大將軍。如今張角已入甕中,是甕中捉鱉的時候了…”
濮陽城中,張角又昏倒了——這已經是第三次吐血昏倒了。
第一次是在鉅鹿,聽到董政投敵,鉅鹿城破時吐血昏倒的。
第二次是聽說波才在潁川大敗,皇甫嵩殺俘五萬,并將戰死和俘殺的八萬尸骨壘成京觀。
而這一次,卻是三條同時傳來的壞消息:波才在陳國戰死、彭脫在陽翟戰死、張寶在東萊被殺!
張梁及黃巾諸將們圍在張角的病榻前,皆不知如何是好。
少傾,張角攸攸醒來,對眾將道:“如今吾教受挫較大,然…汝等不必灰心喪氣。自古以來,欲成大業,磨難甚多,此亦天道也。”
眾將齊聲回復道:“謹遵大賢良師教誨!”
張角喘息了一會道:“為師舊病復發,時日不多矣。恐怕最多也只有數月陽壽了…若為師歸天,汝等當以人公將軍張梁為帥,繼承吾未竟之志。
喘息了一會,張角才又說道:“造反還未成功,汝等仍需奮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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