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讓我說了嗎?
小黃門欲哭無淚,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幾個大太監向自己撲來…
“陛下,這小東西也是第一次犯錯,這次就饒了他吧?”張讓向劉宏求情道。
劉宏這才點了點頭道:“可!張阿父求情,就饒他一死吧,下次再這樣,剁了喂狗!”
小黃門連忙跪在地上磕頭謝恩。
待劉宏從泳池中走出來,去了更衣室后,張讓走過去拉起小黃門,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黃門趕緊又磕頭道:“在下姓左名豐。剛凈身進宮不久,多謝侯爺美言。愿為侯爺當牛做馬,以報侯爺救命之恩。”
“挺機靈的嘛。”張讓頗是欣賞地看著小黃門道,“你今后就跟在我身邊吧。”
左豐大喜過望,連連拜謝。
張讓籠絡人心手段老辣,小黃門左豐死里逃生因禍得富,從此成了張讓手下的得力干將。
劉宏在宮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來到朝堂上時,聞訊趕來的群臣早已在大殿中等待了。
劉宏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大家都給雷到了:“人頭拿來!給朕看看!”
殿中衛士趕緊用盤子盛了檀石槐的人頭呈送上去。
劉宏仔細看了又看。
直到把這個困擾了自己十幾年的對手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中,才哈哈大笑道:“田愛卿真乃信人也,說了三個月之內必有捷報,朕當初還不太相信。沒想到這才剛剛兩個多月時間,真就有捷報傳來了,而且還是檀石槐的人頭!真是大功一件啊,說罷,想要朕怎么賞你?”
田峻聞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劉宏道:“陛下,微臣是來請罪的!”
神馬情況?
群臣中一片嘩然,劉宏也是一怔,忙問道:“愛卿何罪之有?”
田峻道:“微臣自做主張,放了東部鮮卑首領素利及其麾下近五萬鮮卑騎兵?”
“什么?私放了素利?”
“五萬鮮卑騎兵?”
殿上群臣紛紛驚呼。
劉宏的臉色也開始變得陰沉起來。
劉宏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說吧,究竟是什么情況?”
田峻道:“回陛下,罪臣用計將素利及五萬鮮卑騎兵困在盧龍道的塞道之中,使其前不能進后不能退,只能在塞道中等死。”
“好計謀啊!然后呢?”劉宏問道。
“然后…然后,臣又故意將他們給放跑了。”田峻道。
“大膽!你這是縱敵!是放虎歸山!”
劉宏正要開口責問,便聽殿中傳來一聲暴喝。
眾人抬眼看去,卻是護羌中郎將夏育!
“呃…”
田峻無語,這岳父夏育跟老爸田晏還真是一對生死兄弟,說話的臺詞和語氣竟然都是一樣的!
劉宏陰沉著臉道:“你…接著說吧!”
田峻道:“我父親也是像夏將軍這樣教訓我的,還拿刀子追殺了我整整兩個時辰。微臣的人頭,差點就跟檀石槐的人頭一起…一起送到陛下跟前了…”
劉宏的臉色舒緩了下來,自動腦補起田峻被他父親追殺得雞飛狗跳的場景,不由得“童”心大起,好奇地問道:“那,愛卿又如何能夠…完好無損地來到了朕的跟前?莫非你父親…年老體衰…反被你狠揍了一頓?”
“呃…”田峻差點噎著了,不過,劉宏的表現,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就是要讓你好奇,才好套路你!
“沒有啊,做兒子的哪敢打父親?微臣被父親追殺,只好繞著花園到處跑,直到,直到把那老頭…呃,把父親快要累死…哦不,是跑不動了,臣才找到申辯的機會?”
劉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又接著問道:“你是如何說服那犟老頭的?”
田峻道:“臣對那犟老頭…呃,對臣的父親說,我這不是放虎歸山,是借刀殺人!我放了五萬鮮卑人,便可以借鮮卑人的刀,殺死上百萬鮮卑人!”
劉宏坐直了身子,問道:“這…豈不是匪夷所思,聳人聽聞?”
田峻道:“陛下你想啊,檀石槐死了之后,鮮卑會是誰做單于?”
劉宏道:“槐縱已死,應該是其二王子和連吧?”
“陛下英明!”田峻道:“檀石槐死后,必是和連繼位。鮮卑現在分成東、中、西三部,和連能控制的只有中部鮮卑。
要是和連的中部鮮卑比西部和東部鮮卑都強大很多,那其東部首領和西部首領就不敢不聽話。可如果和連自己的兵力與東、西部相當甚至不如東西兩部,以鮮卑人不忠不義的本性,他們自己就會打起來。
所以…如果臣殺了素利和這五萬鮮卑騎兵,和連就可能將東部鮮卑吞并,形成一個強大的忠于和連的勢力,西部鮮卑只能乖乖聽話。
但臣放了素利,并使其實力不損,鮮卑人自己就會爭戰不休,其自相殘殺損失的人口,少說也在百萬以上!
這就是臣說的“借刀殺人”之計!罪臣擅作主張,請陛下治罪!”
大殿之上落針可聞!
劉宏突然出手,“啪”的一掌拍向張讓的大腿!
“哎喲…”
伴隨著張讓呼痛的聲音,劉宏站起身來,大聲笑道:“好!好!太好了!愛卿這哪是有罪,分明是大功!來人,拜田愛卿為…”
“陛下且慢!”陳耽一聽皇帝又要封官,便立即阻止道,“田峻尚未弱冠,便已是破虜將軍了,田小將軍有功當賞,但不可過甚。請陛下三思。”
孟彧也奏道:“賞之過甚,乃揠苗助長也,請陛下慎之。”
劉宏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道:“那就暫時不封實職,封侯吧,田愛卿此次襲破柳城,就封在柳城旁邊的小村,叫柳亭侯吧,食邑三百!”
亭侯!這可是有食邑的級別不低的爵位了,雖說柳城縣的柳村估計沒幾戶人家,但好歹也是封侯了啊,至于戶口,以后再慢慢移民即可。
田峻大喜,連忙大禮拜謝。
下朝之后,田峻才剛剛回到自己雒陽的宅子,就有親兵來報說:“公子,有客來訪。”
會是誰呢?
敢情是屬狗的,自己剛下朝,他聞著“騷味”就過來了?
“請問這位先生是…?”
看著眼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田峻疑惑地問道。
“本侯爺乃是趙忠!”公鴨般的嗓子響起,才讓田峻看清來人原來不是“男子”,而是化了妝的宦官趙忠!
“趙侯爺,你這胡子什么時候長出來的”田峻笑道:“宦官長胡子需要得到皇帝陛下的批準的吧?”
“你看到的只是假相,這不是真相。”趙忠意有所指地說道:“田侯爺應該知道真相了吧?”
“假做真來真亦假,真做假時假亦真。”
田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接著說道:“這世上哪有什么真相?所謂的真相,只不過是虛幻出來的假相;所謂的假相,便是水落石出后的真相。真相不重要,假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需要的是假相還是真相。
趙忠心知肚明,對田峻拱了拱手道:“你我都是明白人,你…你究竟想要怎么樣?”
田峻笑了笑,緩緩地說道:“我知道真相,我也知道假相,真相是…”
“停!”趙忠及時地阻止了田峻說出真相,然后,才又嚴肅地對田峻說道:“只說…你需要怎樣!”
田峻道:“遼西之地,胡人環伺,非猛將不能鎮之也,吾岳父夏育,世之虎將也,可為遼西太守。”
趙忠抓起田峻的手掌,狠狠地拍在自己手掌上,大叫一聲:“成交!”
然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這就是政治交易!
政治活動通常都是骯臟的。
而最骯臟的政治活動便是…政治交易!
彼此握著手中的籌碼,用來交換自己想要的東西。
田峻握著遼東前太守趙苞的秘密。
這是關系到趙忠整個家族榮辱興衰的東西,趙忠不敢不從。
對田峻來說,就算將證據公布出來,滅了趙忠一族,對田峻也沒有什么好處。
因為,十常侍又不只是趙忠一人。
而且,有劉宏這樣的天子在,沒有趙忠也會有錢忠、孫忠、李忠…
所以,田峻索性用來換取自己想要利益。
而對趙忠來說,田峻接受了交易,趙忠也就放心了。
因為田峻接受了交易之后,跟趙忠也就是一條繩上的蚱蜢了。
這事要是捅再捅出來,大白于天下,田峻也會身敗名裂 彼此心照不宣把事情辦了,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這件事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