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石槐話音未落,西北面的山谷里就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在草原長大的人,只要一聽這聲音,便能知道大致有多少戰馬。
五千騎,來自西北面的曲家村!
檀石槐笑了,這便是檀石槐的底牌。
檀石槐為人謹慎,深通兵法謀略,不論是守城或扎營,都絕不會將所有騎兵全放在城里或營寨中,總會在城外放一支騎兵做為策應。
這個方法,使檀石槐在多年的征戰生涯中數次反敗為勝,有兩次甚至還救了檀石槐一命。
剛才出城時跟田峻說了那么多話,檀石槐就是在等這支騎兵過來包抄田峻。
至于信息的傳達,這根本不成問題,因為檀石槐與這支騎兵之間一直有斥候聯系,檀石槐相信當這支漢軍出現在柳城時,放在外面的鮮卑騎兵應該馬上便得到了消息。
如今戰場上勢均力敵,只要這支騎兵加入,擊潰漢軍的左翼,就可以鎖定戰局了。
田峻依舊屹立不動!
對來自西北方向的馬蹄聲置若罔聞。
身下的汗血馬踢踏了幾下腳步,似是想要前去沖鋒。
田峻輕輕勒了一下馬韁,撫摸了幾下馬脖子上的鬃毛,讓汗血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陣喊殺聲從西北方向傳來…
田峻輕松地笑了。
田峻早就從俘虜手中知道了那支鮮卑軍的存在!
用一萬人伏擊那五千鮮卑騎,這便是田峻的底牌!
其實,這便是成公英給田峻出的妙策:
用一萬五對一萬五,與檀石槐僵持,用另外一萬人去打檀石槐的援兵,迅速擊潰其援軍后,再回師圍殲檀石槐。
田峻笑了之后,檀石槐就笑不出來了。
檀石槐知道此戰已經敗了,而且,檀石槐清楚地知道,此事絕不能再拖,若是拖到田峻的那支萬人騎兵殺散鮮卑援兵后再來圍攻自已,那就危險了!
于是,檀石槐當機立斷,馬上下令撤退。
這一撤退,鮮卑人就麻煩了!
之前被三面夾攻時,檀石槐就分兵三支各守一方,但現在一開始撤退,就又變回了三面被圍攻。
田峻舉起長戟,大喊一聲:“取檀石槐人頭者,賞萬金!”
親兵們齊聲高呼:“取檀石槐人頭者,賞萬金!”
所有漢軍都開始高呼:“取檀石槐人頭者,賞萬金!”
田峻與華雄招呼一聲,雙腿一夾汗血寶馬,終于開始親自沖入戰場,緊跟著檀石槐敗退的方向追了過去…
鮮卑軍兵敗如山倒,四散逃命。
田峻盯著檀石槐緊追不舍!
兩人所騎的戰馬都是寶馬,漸漸地兩人身邊的護衛越來越少。
等到華雄將最后幾名檀石槐的護衛砍死之后,田峻和檀石槐已經跑得無影無蹤,華雄只好循著馬蹄印一路追蹤而去。
檀石槐一路狂奔,因道路不熟被一條彎曲的河溝擋著了去路,待到檀石槐從河灣繞出來時,已經被田峻抄近路追了上來。
檀石槐隨手把金刀插入鞘中,一伸手,便將背上的獵日寶弓取在了手中。
一陣熟悉的感覺從獵日弓上傳來,傳遍了檀石槐全身的每一個毛孔。
檀石槐似乎又找到了年輕時彎弓射雕的那種暢快感覺。
這是一張三石強弓,顛峰時期的檀石槐就是憑著這張弓,成為了萬里草原的傳說。
如今雖然因年老多病臂力有些下降,但拉開三石強弓仍然不在話下!
檀石槐一邊縱馬疾奔,一邊偷偷地觀察著田峻的距離和運動軌跡…
突然!!
檀石槐身子往馬上仰面一躺,“嗖”地一箭射出,強勁的鐵矢如一點寒星,直奔田峻面門而去…
田峻早有準備!
在看到檀石槐取弓時,田峻便有了準備。
如今見檀石槐一箭射來,田峻連忙用虎頭長戟封向箭矢,但聽“當”的一聲,竟被震得手臂有些發麻。
剛一愣神,對面一點寒光又電閃而至,田峻身子后仰,緊貼馬背,一支利箭幾乎是擦著臉孔掠過!
好險!剛才這一愣神,差點丟了性命!
田峻翻身坐起,長戟斜斬,又斬斷一支利箭。然后一夾戰馬,再次加速向檀石槐追去。
檀石槐沒有再射箭。
連續射出三箭之后,檀石槐便再也拉不開強弓了…
檀石槐在馬上晃了晃,一口鮮血涌了上來,被檀石槐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這段時間檀石槐一直咳嗽,剛才硬拉強弓的擴胸動作,又掙傷了檀石槐的心肺!
檀石槐這一遲疑,田峻便追了上來。
“老賊受死!”
田峻一邊大喝,一邊揮戟狠狠劈向檀石槐。
檀石槐舉刀硬接,一股大力傳來,氣血再次上涌,終于“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人也從馬上滑落馬下,仰面躺在地上。
田峻勒著戰馬,以戟尖指向檀石槐道:“你…敗了!”
檀石槐輕蔑地看了田峻一眼,緩緩地說道:“我要是年輕五歲,你早死多時了。”
田峻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年輕五歲?五年前我才九歲,自然是打不過壯年的你。但五年后,我十九歲,未必就打不過十九歲時候的你!”
說罷,田峻長戟一揮,檀石槐人頭落地,頸項中血霧“嘶嘶嘶”地噴出,與槐縱當日模樣一般無二。
一代草原奇雄,比原本歷史提前兩年退出了歷史舞臺。
檀石槐死了,他的戰馬和獵日弓也落到了田峻的手上。
檀石槐的戰馬,名叫白煜,乃是草原上遠近聞名的良馬,據說是捕自草原上原生態的野馬王,不論是其馬速和耐力,都不比田峻的這匹汗血馬差。
田峻又拿起檀石槐的強弓,發現這竟是一張做工精良的反曲復合曲,至于是什么材料,田峻研究了半天也弄不清楚,只覺得入手很沉,給人一種堅實熨貼的感覺。
田峻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一箭射向空中的一只飛鳥。
箭矢刺穿飛鳥的身體,將飛鳥帶向高空,許久之后,才從高空墜下,落到地上。
“好弓,以后就是我的啦!”田峻開心地自言自語道。
田峻的射術也是不錯的,只是與黃忠和檀石槐這些人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好在自已還年輕,又有黃忠這樣的高手在側,田峻決定好好地向黃忠請教學習。
取了做工精細的弓袋掛在身上,又拿了檀石槐的金刀和印信,割了檀石槐的衣袍包著人頭,正要騎馬踏上歸途,只見遠處一隊騎兵打馬如飛而來,仔細一看,竟是華雄和一隊西涼勁卒。
不過片刻之間,華雄便來到了田峻身邊,看到田峻安然無恙,華雄才松了口氣。
看了眼神俊的大白馬,華雄對田峻單膝跪地行禮道:“公子,末將戰馬不行,故此來遲。請將軍責罰!”
田峻大笑道:“起來吧,想要這匹馬就直說,哈哈,這匹馬以后就歸你了!”
華雄喜不自甚,改成雙膝跪地磕頭道:“多謝主公,愿為主公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呃,就為了一匹戰馬賣身了?
想來也差不多,在后世,你要是拿一輛勞斯萊斯送給美女…
田峻大喜,連忙上前扶起華雄道:“華將軍快快請起,今后以兄弟相稱便是。”
華雄固執地磕了三個頭,才站起來對田峻道:“主公,天色將晚,咱們還是早點起程回去吧?別讓黃漢升他們久等。”
田峻點了點頭,大叫一聲“扯呼…”,然后縱身躍上戰馬,一馬當先往來路跑去,一邊縱馬飛奔,一邊大聲吼叫道:
“夜…遁…盧…龍…道,
朝…登…白…狼…山;
曉…戰…隨…金…鼓,
暮…斬…賊…頭…還!”
雄渾悠長的“怪叫”聲,在山間四處回蕩,驚飛了一群又一群前來覓食的烏鴉…
見田峻如此,華雄及一眾西涼勁卒也都嗷嗷怪叫…
那叫聲,恰如西游記電視劇中的…一群小妖出洞一般…噪雜而古怪…
一路疾馳回到之前的戰場。
此時戰斗早已結束,前來增援的鮮卑軍也被擊潰,黃忠等人正在打掃戰場。
見到田峻帶回了檀石槐的人頭,所有漢軍都歡呼雀躍,欣喜若狂!
眾將一路簇擁著田峻來到柳城,此時的柳城,也早被黃忠攻下,更確切地說不是攻下而是接受。
柳城守軍本就不多,當檀石槐大戰而逃時,留守柳城的五百多鮮卑人便腳底…呃,馬蹄底抹油,跑得一干二凈。
由于鮮卑人跑得急,從遼西遼東掠來的財富和糧草也都落到了漢軍手中,田峻又發了一筆橫財。
此戰漢軍傷亡一千多人,共殺敵五千余人,俘獲二千多人,收攏戰馬四千多匹。
第二天,蘇勇也從白狼城退入柳城,將原以為會被“捂死”在盧龍道的素利放了出來。
驚嗟不已而又莫名其妙的素利聽到檀石槐的死訊,不敢久呆,趕緊帶著本部人馬遁入了草原深處。
柳城縣衙,田峻正與手下部將衙中議事,突然,“嘩啦”一聲,大門被人一腳踢飛。
眾人正要發作,便聽一聲怒吼傳來:
“臭小子!你這是縱敵!是放虎歸山!”
一個壯碩的老頭旋風般沖了進來,對著田峻就是一馬鞭!
田峻本能地用手擋了一下,手上被抽出一道紅印,連忙一邊跑一邊大喊:“父親,你聽我解釋。”
眾將一看是從柳亭關匆匆趕來的田晏,全都不約而同地躲到一邊靠墻站好,興致勃勃地開始欣賞“父親打兒子”的鬧劇,一邊看,還不忘一邊指指點點喝倒彩。
田晏一邊揮鞭猛追,一邊破口大罵:“近四萬鮮卑賊軍,哪一個手上沒有沾著咱們漢人的血?你竟然說放就放了!你忘了那些慘死在鮮卑人手上的漢軍將士和百姓了吧?老子今天要揍死你!”
田峻一邊圍著桌案跑,一邊大叫:“老爸…呃,父親,我是不是你親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