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在波詭云譎的皇宮里出生并且能夠成年的人,又怎么會是普通人物?
云熙的腦海中忽然泛起這個念頭,隨之而來的是貫穿全身的恐懼感。
冰冷,陰沉,徹骨!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她向后退了兩步,看著面前自己的兄長,看著這個隨云王朝的繼承人,看似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是劇烈翻涌的浪。
“熙兒,你怎么了?”
男子名叫云照,是云氏皇族的繼承人,王朝大皇子。
在他出生的那一天便被冊立為太子,多年來的皇室氛圍熏陶,他卻沒有養成任何驕縱和高貴的秉性,只是像個普通書生一樣,仿佛超脫世外。
看著面前忽然有些反應的人,云照有些意外。
夕陽下,云熙身上的赤色錦袍像是真的燃燒起火焰一樣,寬松的衣袖中,她的手掌輕輕握起,沉默了片刻,遲疑道:“皇兄…”
云照一怔,臉上旋即露出溫暖的笑容,道:“哎,我可是好久都沒有聽到你這么叫我了。”
云熙視線一轉,望向西方的地平線,那輪火紅的大日正在緩緩落下,映紅的世間一切,包括她的眼眸。
她逐漸將心境平復,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說道:“皇叔和紫霄侯秘密見面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又有神秘軍隊正在向離川靠近,永夜血騎正在向大渝進發,鬼兵營和其他幾支戰力極強的軍隊也各有重要事務,眼下該怎么辦?”
聞言,云照的眼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晦暗之色,隨即背負雙手,也望向西方落日,道:“只要皇叔殺死父皇和我們兄妹三人,隨云的天下自然是他的,只要曹天野不反,他便可以穩坐皇位,皇叔不是莽撞之人,他既然做了決定,自然是想到了辦法對付曹天野,至于是收復還是除去,不是你我該思考的問題。”
云熙說道:“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兵臨城下?”
云照忽然嘆了口氣,瞥了一眼云熙,說道:“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云熙眼神一凜,卻在一瞬間恢復常態,看都沒看云照一眼,道:“昔年文信之爭的景象尚在眼前,皇叔雖然身處文王一脈,卻對那個信王崇敬有加,這次他的叛亂也不乏當年的因素。”
她直接說了叛亂一詞。
云照也只聽到了叛亂一詞。
“皇叔真的叛了嗎?”
云照口中念念有詞,聲音極輕。
云熙冷漠說道:“皇兄怎么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相信所謂的同族之誼,父皇和皇叔雖是親兄弟,可當年皇叔為什么會被發配到元溪州,你我都心知肚明。”
云照又嘆了口氣,道:“父皇是隨云王朝唯一的主宰,其心深似海,更是多疑,當年沒殺皇叔,也算是考慮到了一些兄弟情誼吧…”
云熙的眼神更加陰冷,不過這次什么都沒說。
云照看了她一眼,又道:“我們都知道的消息,想必父皇早已知曉,他定會采取手段,妹妹還是不要擔心了。”
話音落下,云照便轉身沿著石階朝城墻下面走去,沒有任何猶豫。
云熙一怔,她看到了在轉身一瞬間云照眼中的失望的悲戚,看著他的背影,云熙的心中忽然涌出些許酸楚。
很多年前的無數歲月里,從來都是兄長看著妹妹的背影離去,這是唯一一次反過來的。
看著變得空蕩蕩的石階,云熙安靜了很久沒有離開,直到一道青衣倩影出現在視線之中。
“殿下…”
“殿下,血部已集結完畢。”
夏宣恭敬站在云熙身后,連火紅的夕陽余暉都照不進她深邃的眸子里。
和剛剛不同的是,云熙完全換了一種氣質,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氣息,她望著已經觸碰到地平線的落日,道:“給皇叔他們推一把吧,既然來了,總要有些作用,可不能讓我那父皇對他這個弟弟失望。”
“是,殿下!”
夏宣遲疑片刻,又道:“仲王會成功嗎?”
云熙冷笑道:“成功?我這皇叔太不知天高地厚,我們且看他和他的仲王部隊會多快滅亡吧,我們要做的…”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也沒再說接下來的話。
夏宣卻是堅定道:“殿下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云熙沉默片刻,輕聲道:“好。”
是夜,黑暗籠罩著大渝天都皇城城墻之巔,那道身影依舊盤坐在城墻上,紋絲不動,仿佛石化一般。
一層淡淡的劍光覆蓋在他的身體表面,似有割裂虛空之勢,任何事物都靠近不得。
大渝國的劍道宗師,云霄境的修為,其劍道,已然出神入化。
余鶴延閉著眼睛,呼吸極淡,以心神溝通著天地元力,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要這樣坐多久。
江朽從燈火通明的長街上穿過,出現在空蕩蕩的皇城腳下,身后是溫暖人間,面前是冰冷城墻。
他抬起頭望向城墻之巔的身影。
余鶴延似乎早已察覺到有人到來,緩緩睜開了眼睛,淡淡的眸子里,有劍光一瞬即逝。
“辛苦前輩了。”
江朽負手說道。
黑暗中,余鶴延的面色似乎是有些鐵青,但卻輕聲道:“不是因為你那大師兄,我也不會助你。”
江朽說道:“無論因為什么,只要前輩肯出手便好。”
余鶴延望著下方,沉默了片刻,道:“你要走了?”
江朽說道:“是的,臨走前有些事想和前輩交代一下。”
余鶴延沉默不語。
江朽繼續道:“隱霧是友非敵,請前輩謹記,此間之事了卻之后,洛之霧主當會為前輩指點修行上的那些謎團。”
余鶴延聞言臉色突變,不禁說道:“你怎么會知道我的修行遇到了阻礙?”
江朽沒有回答,只是唇角微揚。
余鶴延深吸了一口氣,漸漸恢復心境,道:“不愧是方時七啊,這世間恐怕沒什么事能瞞得過他。”
江朽說道:“大師兄就是大師兄。”
余鶴延嘆了口氣,在黑暗中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后終于開口道:“多謝了。”
江朽轉身離去。
他準備離開大渝了。
翌日清晨,江朽和寧知薇從天都皇城內走了出來,沒有過多停留便走出了天都城。
祝念和芮天青不知去向。
“師姐他們呢?”
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官道上,寧知薇轉頭看了一眼輪廓依舊龐大的天都城,眼中有些許疑惑。
江朽緩步朝前走去,道:“此番回歸隨云,怕是不會太平,分開走方便一些。”
“哦。”
寧知薇收回目光,視線從自己的腳尖上移開,望向茫茫前方,說道:“直接回去?”
江朽伸出左手放在眉毛上面作觀望狀,道;“先找個地方練練功,不然哪里打得過曹天野啊。”
寧知薇柳眉一蹙,唇角卻是泛起了笑意。
少女的微笑里,只有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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