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極深的冷意回蕩在這座神王府最重要的院子里。
那冷意并非殺意,也不是冬日里的寒意,只有酒仙和藥神能夠察覺到。
他們看著站起來的洛之,雖然依舊如初,但就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后,天地間的元力波動仿佛都在發生潛移默化的變化。
你需要什么,我便做什么。
堂堂霧主,竟會對一個后輩說出這樣的話?
以酒仙和藥神的修為,自然能夠察覺到江朽從體內釋放出來的那道紅色力量,和霧主洛之如出一轍,他們自然也明白那是洛之的獨門手段。
可為什么江朽會有?
看著站立對視的二人,酒仙和藥神對視了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和更深層次的想法。
“多謝前輩。”
江朽收回手指,沖著洛之恭敬抱了一拳。
洛之的神色漸漸回轉,雖然仍舊一直看著江朽,但明顯和之前有了不一樣的情緒。
二人再次落座。
江朽又問道:“這二位前輩怎么會在此?”
“臭小子,源術都給你了,還叫老夫前輩,稱呼一聲師父會死啊!”
酒仙猛地吹起胡子,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朽。
江朽僅是淡淡一笑,眼中的尷尬一閃即過。
洛之說道:“這兩個老家伙哪里有熱鬧就往哪里湊,他倆本來想在天都城觀察圣堂修行者會不會現身,沒想到卻等來了我,便跟著我來了。”
“呸!”
酒仙啐了一口唾沫,藥神同樣是翻了個白眼,似乎根本不同意這個說法。
忽然間,酒仙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江朽的肩膀說道:“小徒兒做的不錯,上次昆侖古域中的比試為師很滿意。”
江朽剛要說些什么,卻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轉過頭便看到了藥神陰沉的目光。
“藥老兒,你看什么?你的徒弟輸給了我的徒弟,你很不服?”
酒仙得意洋洋的說道。
藥神深吸了一口氣,卻是看向洛之說道:“你為什么要把斷月逐出隱霧?”
洛之平靜說道:“他是圣王的弟子,我沒殺他已經是大發慈悲了,老家伙你不要得寸進尺。”
“哼!”
藥神冷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旁。
洛之看向江朽說道:“你想如何參與天都之事?”
江朽的目光掃過酒仙和藥神,說道:“這二位前輩會插手嗎?”
酒仙自顧自的飲酒,好像完全沒有聽到。
藥神仍舊轉著頭望向某個方向。
洛之說道:“放心,他們沒那個膽子。”
酒仙和藥神的臉色瞬間一沉,卻沒說什么。
江朽點了點頭,看著洛之一臉認真的說道:“請前輩坐鎮皇城,逼出魔宗強者,我想知道他們究竟來了多少人?”
洛之說道:“好,然后呢?”
江朽沉思片刻,說道:“可以不用殺,但最好能留下一個活口。”
洛之的眸子里忽然泛起意味深長的情緒,說道:“如果對方太弱,我可不會出手哦。”
江朽卻是淡然道:“前輩放心,自然有人會現身,到時候還請前輩主持大局。”
洛之神色一怔,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欣賞之色,輕輕點了點頭。
立于城墻之上,寧知薇、祝念和芮天青三人卻發現插不上手,天空和地面上的戰斗雖然已經進入白熱化,各種房屋建筑也損毀嚴重,但依舊僵持著。
即便他們加入戰局,能夠扭轉太初境修行者之間的戰斗,但上方四位云霄境修行者依舊分不出勝負,他們才是決定雙方成敗的關鍵。
“多謝三位,不知江兄身在何處?”
元齊沖著三人微微欠身,目光再次落到遠處街道上的景成果身上。
祝念說道:“他好像去神王府了。”
元齊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然,旋即嘴角浮現一絲莫名的笑意,說道:“江兄的想法雖然跳脫,但總是能給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祝念紅唇微翹,卻是說道:“你和景成果很小便認識嗎?”
元齊耷拉著眼皮,沉默片刻,說道:“那是在我被帶去圣堂之前了,那時候我脆弱避世,逃避本該執行的義務,大渝皇室衰微,完全看不到光明,我也只是茍活而已,重復度日,而景成果…”
說著話,他望向遠處的街道上的那道身影,繼續道:“他比我大上幾歲,似乎很茫然,也很悲涼,應該是不愿意參與到這種風云詭譎之中,當我從昆侖古域走出來再見到他時,他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人。”
“我變了,他也變了。”
“塵世之事,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改變一個人的心性。”
元齊的聲音越來越低,但是望著景成果的眼神卻越發的明亮起來。
穿過空間和時間的目光在此刻相遇。
曾經的脆弱和逃避,這一刻只有平靜之下的暗潮澎湃。
忽然間,元齊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遠處的景成果也張開了嘴,卻聽不見在說些什么,一抹淡淡的陰森情緒縈繞在他臉上。
一陣寒意忽然襲來。
祝念等人皆是臉色一變。
只見景成果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猙獰,元齊卻仍舊保持的平靜,元迦似乎是有些害怕,緊緊抓著元齊的手臂。
一股澎湃氣息從蒼穹上瞬間席卷而下,天光暗淡下去,三道漆黑身影在數道黑色匹練的籠罩下緩緩落下。
每個人身上散發的氣息都和不夜天神秘強者如出一轍。
他們也來自魔宗。
看著這一幕,祝念眼神漸冷,元齊也抬起頭看去,迎著強大的氣息,他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改變,即便面對的又是三位修為極強的云霄境強者。
陰冷的笑聲從懸在半空中三人的身體中發出,卻看不清他們的容貌。
景成果沖著三人抱了抱拳,然后看向元齊說道:“元齊,你沒機會了,我敬佩你,不想你尸骨不存,你自盡吧。”
看著一臉認真的景成果,元齊卻是微微一笑,道:“我第一次見你時,本以為你會和其他人不一樣,十三年不見,你已經逐漸朝著景問玄靠近,一樣的冷血,一樣的殘忍,一樣的沒有感情。”
景成果說道:“帝王之道,本就如此。”
“帝王之道?”
元齊平靜說道:“無論是你,還是景問玄,連王尚且不是,何談帝?景家的神王之位也是我元家給的,你有何資格跟我談論帝王之道?”
“成王敗寇,元齊,你安息吧。”
景成果輕聲說道,沖著天空中的三道身影再次抱了抱拳。
“麻煩。”
三人中不知是誰抱怨了一句,輕輕一揮手,便有罡風席卷而出,直接朝著元齊所在的城樓落去。
城墻寸寸崩塌,祝念、寧知薇和芮天青三人釋放真氣和劍意試圖去阻斷攻擊,但云霄境的修行者又豈是普通人。
僅是一瞬間,他們的攻勢便被瓦解。
元齊仍舊沒有懼色,緊緊抓住元迦顫抖的手,卻是看向天空中的某個方向,那里出現了一朵的血色的云。
“業火獄的人還真是越來越猖狂了。”
清冷的聲音落下,黑裙女子憑空出現在三個魔宗強者面前,一指輕輕點下。
無形的漣漪彌漫而出,看似輕柔,卻頃刻間擊潰了那些纏繞天空的黑色匹練,落在了他們的胸口上。
三個云霄境修行者直接朝著地面墜落,鮮血灑滿長空。
“是老師!”
元迦看著天空中的那道身影,眼眶已經濕潤。
當魔宗的三大強者墜落地面,摧毀數間房屋,在地面上砸出深深的大坑,且昏迷不醒時,正在蒼穹下激戰的四人終于注意到場間發生的一切,立刻散開。
相柳和另外一個魔宗強者落到景成果身邊。
黑湮侯和白獰王身形一轉便落到了城墻下面,沖著半空中的黑裙女子單膝跪下,恭敬虔誠。
那些在遠處激戰的太初境修行者早已出現死傷,眼看著戰斗忽然停止,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寧閑也注意到腳踏虛空的黑裙女子,直接一聲令下,命令眾人退到黑湮侯和白獰王身邊。
“吾等見過霧主。”
原本威風凜凜的隱霧強者,在面對著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女子,卻是這般恭謹虔誠。
因為她是隱霧之主,洛之。
輕而易舉的重傷三位云霄境強者,可見她的修為早已深不可測。
無論是相柳,還是那個魔宗強者,亦或是景成果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洛之腳踏虛空,雙手背負在身后,靜靜的看著下方,說道:“天都城毀成這般模樣,業火獄難辭其咎。”
她是看著下方,但不是看著景成果和相柳,而是那個云霄境的魔宗強者。
此人看到虔誠的一眾隱霧強者,又看望向天空中的洛之,臉色難看至極,遲疑片刻后,抱拳道:“柳冥海見過隱霧之主。”
很明顯,他的語氣中滿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柳冥海?業火獄第五閻羅殿殿主?”
洛之的身影緩緩落下,腳尖輕踩地面,靜靜的看著柳冥海說道:“原來是你啊,怎么,魔主沒告訴你遇見一個叫洛之的人要趕…緊…逃…命…”
“什么?”
柳冥海一驚,旋即臉色驟變,看到洛之的手指上竟是冒出三道血霧,飛速掠過長空,落到了遠處的大坑中,直接洞穿了那三個云霄境強者的要害。
霎時間,濃厚的血腥氣四散開來,那三人已經沒了生機,神魂俱碎。
無論是城墻上的元齊、祝念等人,還是下方一眾隱霧強者,亦或是景成果等人,皆是察覺到了極深的殺意。
這些殺意全部都是從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年輕女子身上釋放出來的。
黑湮侯、白獰王等隱霧強者紛紛垂首不語,他們對于霧主是完全的臣服,無論此間發生了何等血腥之事,他們也不會感到意外。
因為她是霧主,很多年前便是以殺成名,只是那些事已經很少有人知道。
柳冥海作為堂堂的云霄境修行者,在面對洛之時卻提不起半分勇氣,甚至連離開的想法都不敢產生,他看著洛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說道:“隱霧之主,您這么做就不怕魔主動怒嗎?”
“嗯?”
洛之柳眉一挑。
柳冥海立刻心生膽怯之意,下意識的向后退了一步。
洛之說道:“要不是留著你還有用,你現在和那三人的下場不會有什么不同。”
“你想干什么?”
柳冥海聲音顫抖著說道。
洛之望向景成果身后的街道盡頭,輕聲道:“你熱鬧看夠了吧?”
話音落下,有腳步聲傳來,江朽緩緩的從街角走了出來。
劍意在江朽的身體表面緩緩流轉,他一步數丈,幾個呼吸間便出現在洛之面前。
雖然他的修為比不上在場的絕大多數人,但這身法速度,在太初境中已是頂尖。
站在洛之面前,江朽微微欠身,道:“前輩辛苦。”
洛之隨意說道:“想做什么便開始吧。”
“多謝。”
江朽轉過身看向景成果身邊的柳冥海說道:“業火獄魔主一脈十殿閻羅,已隕其三,柳殿主可想好如何跟魔主交代了嗎?”
柳冥海沉聲道:“小子,你有什么資格與我說話?”
江朽背負雙手,平靜說道:“我乃泠泉境之主親傳弟子,你說我有沒有資格?說起來沒有資格的是你吧?”
“你!”
柳冥海目光一凜,陰沉的面孔更加森然,說道:“你想干什么?”
江朽說道:“業火獄本是巫魔兩脈,如今魔主一脈如日中天,恐怕你們早已忘了還有巫主一脈,我曾在伏龍山脈下面見到過巫主一脈傳人,他叫池涯。”
柳冥海聞言,臉色驟變,道:“他還活著?怎么可能?”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
江朽言語平淡,從懷中掏出一物,是一塊只有寸許大小的漆黑水晶,觸感冰冷,顏色幽暗,正是當時在伏龍山脈下方池涯贈予他的。
當看到江朽手上的黑色水晶時,柳冥海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蒼白和冰冷,就像看到了比地獄還可怕的事物。
“這是…巫源祖晶!”
柳冥海的聲音明顯顫抖著。
江朽并不知道這是何物,但看柳冥海的反應,知道此物定是不凡,于是說道:“現在可以談談交易了嗎?”
柳冥海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只要你交出巫源祖晶,本殿可以答應你任何事情。”
江朽說道:“你能代表魔主?”
柳冥海肅然道:“涉及到巫源祖晶,就算是魔主大人在此,也會答應你的。”
“好啊!”
江朽臉上忽然露出古怪的笑意,說道:“把你們安插在隨云王朝內的所有魔宗之人盡數撤離,我說的是任何沾染魔宗氣息的人都要消失!”
柳冥海一咬牙,說道:“好!”
江朽卻伸出手指頭,輕輕搖了搖,說道:“我只給你們六天時間,無論是讓他們逃走,還是全部殺了,用什么辦法你們自己選擇,但我希望六天之后,隨云境內再無半分魔宗氣息的存在。”
“時間太短了,來不及!”
柳冥海面色凝重的說道,目光仍舊停留在江朽掌心的巫源祖晶上面。
江朽說道:“那是你們的事,如果要泠泉境出手,損失的可不僅是你們培養的那些傀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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