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信念
這些話通過吳翠梅的嘴巴，傳到了劉青山的耳朵里。
吳翠梅看著在院子里又造花盆，又種杜鵑花的兒子說道：“青山啊，我剛剛說的話你都聽到沒有啊？你看看現在村里人都怎么議論你了，你就不能收收心，好好干活嗎？”
“媽，我早不是說過了嘛，別管別人怎么說，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劉青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不要活在別人的閑話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你看你挖了這么久的石頭花，也沒見你用這些石頭花賺過一分錢，你這樣下去不行啊。”吳翠梅頭疼道，“正所謂坐吃山空，咱家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會有吃空的一天，你還是趕緊收收心，看看什么東西能賺錢就去做什么吧。”
“哎呀，我知道了。”劉青山最怕老媽嘮叨了。
雖然說，他自己本人是不太在乎別人說什么的，不過，既然為人子女，怎么的也得顧及一下家人的感受才行。
所以，他想了想，說道：“那這樣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摘茶葉，這總行了吧。”
聽到這話，吳翠梅可高興了：“那敢情好啊，有你去幫忙，咱們家的茶葉今年肯定能摘完。”
家里的茶林地比較多，每年都摘不完。
按理來說，山里的茶葉一年能摘兩個回合，但是，因為劉青山家的茶林地實在太多了，光摘一個回合都夠嗆了，所以端午前后的第二輪茶葉一般都不摘。
吳翠梅開心的嘀咕道：“今年要是能把茶葉全摘完的話，就算是干茶也有上百斤，到時候，你大舅二舅來過節的時候，一人送十斤都沒問題。”
劉青山：......
第二天一早，劉青山果真帶上了蛇皮袋跟小布袋，然后攙扶著老媽進山了。
茶林地一般不會太遠，都在村子附近。
而村子附近的山道得益于村長拉木頭，被修繕得較為寬敞平坦，走起來也不大費勁。
不過，這對于身體孱弱的吳翠梅來說，還是有些辛苦，所以走到半路的時候，免不了要休息幾次。
走走停停，到了自家茶林地里時，已經是早上八點多鐘。
算起來也就一兩個公里的山路，但愣是走了一個多小時。
吳翠梅氣喘吁吁的坐在地頭的石塊上，仰頭看著斜斜向上的梯地，感慨道：“青山，你看看，這些茶樹可都是你爸種的，你爸這人雖然沒什么大本事，可比起村里那些好吃懶做的人好太多了，所以啊，你也不要總是跟你爸吵嘴，你爸忙碌一輩子，幸苦一輩子，不管是這些茶樹也好，還是杉樹松樹也罷，那都是為了留給你的。”
劉青山聽了老媽的話，也很有感觸，站在一棵豐盈的茶樹旁邊，輕輕捏著鮮嫩的茶葉，說道：“嗯，我知道，我跟我爸就是愛斗嘴而已，我又不是不疼我爸。你看我爸想要什么我不都買給他了嘛。”
吳翠梅欣慰的點點頭，然后偷偷瞟了兒子一眼，又扭開頭，看向別處，再以風輕云淡的口吻說道：“是啊，我知道你疼你爸，可是呢，你知道你爸最想要什么嗎？”
這熟悉的味道......
劉青山敏銳的嗅到了空氣中的不尋常氣息。
沒等他回話，老媽就繼續說道：“你爸最想要的，還是想看你盡早成家，有個老婆，生個孩子，這才是你爸最想要的。”
果然！
劉青山哭笑不得，假裝沒聽到老媽的話。
雖然一家三口就這個問題探討過無數次，而他也說過很多次，自己的人生自己主張了，但是，父母催婚這毛病還是改不掉。
就在老媽來來去去就著這個問題反復強調的時候，劉青山猛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便急忙高聲喊道：“阿貴，阿貴。”
今天是周六，又到了放牛的日子。
阿貴一早跟姐姐商量好誰去哪里放牛，誰帶哪幾頭牛之后，便興高采烈的出門去了。
按照習慣，他牽了母牛，帶著小牛，一路往老村方向走。
因為外村的莊稼太多，養牛容易犯事，所以最好還是到老村的山里去放牛。
出門的時候，又遇到了村里的阿姨，為了避免喊錯對方稱呼而引得對方不高興，阿貴暗暗拍了一下牛屁股，讓牛從旁邊的側路下去，然后他就跟著下去了。這樣一來，可算是成功避開了麻煩。
有時候，就真的是很麻煩啊。
媽媽說過，爸爸當年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引來了不少的閑言碎語，哪怕是他如今已經長大了，那些閑言碎語也仍然能時不時的傳入他的耳朵里，就像怎么也趕不走的蒼蠅，在那兒嗡嗡叫著。
村里有個別比較調皮的孩子，在他們的父母那兒聽了閑話之后，就會當著阿貴的面直接說出來，比如說：“阿貴，你爸爸死了，你也會死。”
阿貴每次聽了這樣的話，都會很生氣很生氣，然后就跟對方扭打起來。
他怕死，特別怕。
他怕自己如果也死了，那媽媽怎么辦呀？姐姐怎么辦呀？
他現在可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漢了，所以，他必須好好活著，而且要活得比那些討厭的家伙還好。
本著這個信念，阿貴趕著牛進山的步伐不免加快了許多。
到了山里，把牛拴在大樹根上，任由牛兒自己在周圍吃草，他便咕嚕嚕的轉動眼珠子，四處搜羅，看看哪里有可以賣錢的蕨菜。
不過，他還沒走幾步，就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阿貴，阿貴。”劉青山大聲的叫喚道。
阿貴抬起頭，四下看了看，總算勉強看到了站在綠油油的茶林地里的青山哥哥。
“青山哥。”阿貴高興的舉起手，使勁揮了揮。
“阿貴，你干嘛呢？”劉青山見阿貴四處晃蕩，便高聲問道，“今天不放牛嗎？”
“放啊。”阿貴一邊四處搜索，一邊回道，“牛拴著呢，我看看哪里有蕨菜，我也要摘些蕨菜回去，這樣一來，明天我媽媽就可以多賣一些錢了。”
吳翠梅站起身，欣喜的看著那不遠處的小人兒，笑道：“阿貴，你可真懂事，還這么小，就知道幫著你媽媽賺錢了。”
聽著伯母的夸贊，阿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瓜，呵呵笑道：“我媽媽說，上高中要好多錢，要交學費，住宿費，伙食費，我姐姐下個學期就要上高中了。”
嗯，他想了想，暗自嘀咕道：“姐姐去縣城念高中的話，肯定會認識很多新朋友。到時候，如果她的新朋友請她吃東西，她肯定也需要請回別人，這叫禮尚往來嘛，請人吃東西要花錢，就是姐姐想吃點好一點的東西，也肯定需要不少錢。”
幾塊錢，十幾塊錢......
這在阿貴對錢的概念里是好多好多錢。
畢竟，一雙小孩的拖鞋也就三塊錢，一條短褲也就五塊錢，一斤水果老板便宜處理的蘋果，也就一塊錢。
幾塊錢或者十幾塊錢，可真真是好多好多錢了。
阿貴想著，從現在開始，他必須一邊養牛一邊幫著媽媽找蕨菜了，這樣一來，媽媽就能多賣一點錢，到時候，姐姐就能順利上高中了。
看到阿貴一個人在那兒嘀咕，劉青山本想讓阿貴上來幫自己摘茶葉的，可是，又想到阿貴媽媽是那么容易感恩戴德的一個人，如果他給阿貴工錢，讓阿貴幫忙摘茶葉的話，阿貴媽媽指不定又要阿貴把錢給退回來。
如此一來，一番心思可要白費了。
他看了看茶林地邊緣林立著的蕨菜，仍不住笑道：“阿貴，你別在那兒轉悠了，上來我這里呀，我這茶地旁邊全是蕨菜，你快上來摘。”
阿貴聞言，欣喜的看向茶林地邊緣，遠遠的，看得不大真切，但果真在那碧綠如玉的雜草灌木叢中看到了一根根肥美豐腴的鮮嫩蕨菜。
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阿貴連跑帶爬的沖向青山哥家的茶林地，到了地頭的時候，整個人都覺得輕飄飄的，站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
“哎呀，至于嘛你。”劉青山見他這模樣，不由得笑道，“不就是幾根蕨菜嘛，至于把你興奮成這樣？”
吳翠梅不同于兒子的調戲，她是一臉心疼的看著阿貴，說道：“阿貴，你慢點跑呀，摔了怎么辦？”
阿貴哈哈笑了兩聲，一邊跑向那隨風搖擺的蕨菜，一邊爽朗的說道：“沒事沒事，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跑，沒那么容易摔跤。哇，這里真的好多蕨菜，青山哥，你不要嗎？”
劉青山搖搖頭：“不要，我要來干什么，我現在要以摘茶葉為主。”
說著，還意味深長的看了老媽一眼。
吳翠梅好笑不已：“好像是我逼著你跟我一起摘茶葉似的。”
“嘿嘿，其實，摘茶葉也好。”阿貴一邊折著鮮嫩的蕨菜，一邊說道，“我媽媽說，現在茶葉的價格也高，有差不多十塊錢一斤呢。”
說到錢，劉青山倒是想起了阿貴媽媽，便問道：“阿貴，你媽媽最近還天天摘蕨菜去賣嗎？”
“嗯嗯，是啊。”說到媽媽賣蕨菜的事情，阿貴老高興了，一臉興奮的說道，“我媽媽每天都去很早，然后中午沒到就賣完回家了，回到家里，下午還可以再去摘蕨菜。她兩天去一次縣城，每次去都能賣幾百塊錢呢。”
“哈哈。”劉青山聽了也很高興，“那就好，這樣一來，就算你姐姐要上高中，也不用擔心學費的事情了。”
阿貴點點頭：“嗯嗯，但是，我媽媽說，錢還是不夠，還差很多很多。所以，我也要努力一點，要幫媽媽多摘一點蕨菜。“
劉青山覺得有些奇怪，雖然說高中需要自費，但是，也不需要很多很多錢吧。
而且，上次阿貴媽媽幫他干活，他就已經支付了兩千多工錢給阿貴媽媽了，加上現在的蕨菜，阿貴媽媽這段時間的收入就算沒有一萬，但五六千總還是有的吧。
自然，五六千塊錢可能沒辦法讓阿花念完高中三年，但下學期九月份開學的學費應該還是綽綽有余的吧。
劉青山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心想，大約就是阿貴媽媽哄小孩子的話而已，其目的無非就是想讓孩子們勤儉節約罷了。
他笑道：“那阿貴你趕緊摘，多摘點，一根也別放過。”
“好，我今天一定要把這里的蕨菜全部采完。”阿貴用力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堅定又幸福的笑容。
于小小的他而言，這就是幸福了。
不是金山銀山也不是豪宅別墅才能給人幸福，小小的蕨菜，小小的幫助，也能締造巨大的幸福。
阿貴那一臉幸福的笑容感染了吳翠梅跟劉青山，兩人相視一笑，都忘了在見到阿貴之前討論的問題是什么問題了。
這正合劉青山的心意，他現在可算不用煩惱催婚的事情了。他一邊輕松的采摘著鮮嫩的茶葉，一邊跟阿貴聊天。
不過，阿貴雖然也是個農村的孩子，卻并沒有想象中厲害。
摘了一會兒蕨菜，他便要坐下來休息。
看他泛白的臉色，便知道他不是偷懶，而是真有些累了。
吳翠梅見狀，心疼的說道：“阿貴啊，要是累了，就先回家去，蕨菜明天再摘也不遲。”
阿貴揉了揉眼睛，搖頭倔強道：“不，我今天一定要摘完這里的蕨菜，這樣，我明天就能去別的地方摘了。”
“你一個小孩子，又要放牛，又要摘蕨菜的，沒必要，賺錢是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能把學習搞好就行了。”吳翠梅繼續勸道。
阿貴依舊倔強得像一頭小牛：“我不要，我今天一定要摘完這里的蕨菜。”
他堅定的站起身，又繼續采摘蕨菜。
劉青山本也想勸兩句的，但看著阿貴如此堅定，就沒說話。
到了中午的時候，阿貴要回家了，他把兜里剩下的兩顆紅棗塞入吳翠梅手里：“伯母，給你吃。”
吳翠梅受寵若驚的看著手里的兩顆紅棗，愣了愣，問道：“阿貴，你哪里來的紅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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