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至少還有你

　　“所以，所以她就拋下星星自己一個人走了？”劉青山感到很是不可思議。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溫柔賢淑的舅媽竟然會做這樣的事。

　　“這也太過分了吧，為了讓自己快活，居然拋下自己的親生女兒？”劉青山有些氣憤。

　　“話也不能這么說。”吳翠梅靠著大木門，回想起自己剛結婚時的艱辛，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澀。如果劉遠河跟表弟是一樣的人，估計她也堅持不下去。

　　她說道：“你舅媽還年輕，雖然她是你舅舅的老婆，是星星的媽媽，但她也是一個女人，是星星外婆的女兒。如果你舅舅對她不好，給不了她想要的，那她自己去努力，自己去打拼，這沒有什么。而且，星星爺爺是把星星當成心肝寶貝的。我想，她要是知道星星爺爺過世了，你舅舅又有了新老婆的話，她肯定會回來把星星接走的。”

　　劉青山點點頭：“既然當初我外叔公說什么也不愿意讓星星走，那他一定很疼星星吧。”

　　“那是當然。你外叔公就星星這么一個孫女，他對星星絕對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唉，只是不知道現在你外叔公過世了，以后小星星的日子會怎么樣。”

　　“嗨，小孩子都這樣，估計過幾天就沒事了。”劉青山想起星星紅著眼睛淚流滿面的樣子，又忍不住皺眉道，“不過，星星看起來好像要比同齡人都懂事。其他人都哭得嗷嗷叫的，就她一個人只流淚，一點聲音也不出。”

　　“我跟你們說，在你外叔公家的時候，我看到星星后媽從星星背后狠狠的掐星星。”劉遠河忽然湊了過來，嚇了兩母子一跳。

　　“你看錯了吧。”劉青山說道，“那個留著一頭長卷發的女人就是星星的后媽嗎，看起來挺溫柔的一個人。”

　　“哼，你懂什么？”劉遠河頗有見地的說道，“女人這種東西是不能光看表面的。你看她長得不錯，可心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說罷，還呵呵笑了兩聲，直到看見老婆瞪著他，他才趕緊溜走：“我去喂雞。”

　　劉青山疑惑的看向老媽：“媽，星星的后媽是個什么樣的人？”

　　吳翠梅搖頭：“我怎么知道？我又沒跟她打過交道。”

　　“我怎么跟你說的？”昏暗的衛生間里，一個身材婀娜的長卷發的女人雙手叉著腰，瞪著縮在墻角里的瘦弱小女孩，兇巴巴的咆哮道，“周星星，我是不是跟你說，跪在那里是時候一定要又哭又叫？你為什么不哭出聲音？你為什么不叫？你特么是不是想讓別人說我教不好你？說我沒教養？”

　　衛生間不是很大，估計都沒有兩個平方，一個人站在這里都嫌狹小，更別說兩個人了。

　　星星努力把屁股跟后背緊緊貼在墻壁上，滿臉委屈的看著‘媽媽’央求道：“媽媽，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我等下一定會叫的，求求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一定會學哥哥姐姐他們叫的。”

　　說著，兩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里滾下，淌過剛剛挨了一巴掌的臉，小小的臉蛋頓時疼得火辣辣的，如同燃燒的烈火滾過。

　　“你哭什么哭。”女人見她淚流滿面，就發狂的叫道，“你再哭一個試試？還哭？我叫你哭，我讓你哭。”

　　女人抓著星星的肩膀，一把將她拖離墻壁，然后高高揚起一只手臂，狠狠抽在星星的屁股上：“我叫你哭，我叫你哭，我讓你哭個夠。”

　　“媽媽，媽媽，我知道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哭了，我不哭了，我不敢了。嗚嗚嗚，媽媽，媽媽，我錯了。”星星一邊叫，一邊努力后退，想把已經痛到發麻的屁股緊緊貼著墻壁，可她那么小的一個人，哪里會是成年人的對手？

　　不管她怎么后退，不管她怎么努力，那可以藏住屁股的墻壁卻仿佛離她越來越遠。

　　就好像這個新媽媽，不管她怎么努力的討好，不管她怎么親昵的叫她做媽媽，可是，她好像永遠也得不到她的愛。

　　“有人嗎？”就在星星以為自己的屁股要又一次被打腫的時候，衛生間的鋁門傳來一陣砰砰砰的響聲，就好像是誰在門外那個喧鬧的世界里朝她伸來了一只手，“有人嗎？里面有人嗎？”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門外叫道，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這讓女人不得不停下抽打星星的動作，一把將星星推倒在角落里，面目猙獰的瞪著星星道：“快把眼淚擦干。如果你敢說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這一聲恐嚇，讓骨瘦如柴的星星不僅連眼淚都止住了，就連身體因為恐懼而產生的顫栗與抽噎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歷史告訴她，如果不聽話，可能就要被關在黑黑的樓頂上一整個晚上，上不去，下不來，如果敢叫喊，就會重復一遍又一遍的抽打。

　　她不敢哭。她不能哭。

　　她只能扁著嘴巴，用已經沾滿廁所污水的袖子使勁的擦眼睛，擦火辣辣的臉蛋。

　　然后，扶著墻壁站起身，瑟縮的跟在女人身后。

　　女人撥開不銹鋼門栓，往里拉開廁所門，看著門外矮小卻胖嘟嘟的小人，一臉微笑的問道：“秀秀，你怎么這么急呀，是不是吃太多了，吃壞肚子了？”

　　她伸出剛剛用來抽打星星的那只手，親昵的撫摸著小胖妞的腦袋，一臉溫柔的笑道：“小朋友一下子不能吃太多東西的，知道嗎？你看看星星，她就是吃太多東西了，肚子都吃壞了。”

　　“阿姨。”叫秀秀的小胖妞看起來也只有八歲左右。

　　她仰著肥嘟嘟的小臉蛋，看著面前留著一頭長卷發，穿著裙子與黑色襪褲的阿姨有些著急的說道：“阿姨，我好急，你能讓開嗎？”

　　“呵呵，好的，那你小心點，別摔著了，廁所很滑的。”說著，女人就笑呵呵的走開了。

　　看著女人走遠了，秀秀立馬鉆到衛生間里，反手啪的一聲又把門關上。

　　她從黑色的小背心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透明保鮮袋，然后打開袋子口，露出了一個白色的糯米團子。

　　那白色的糯米團子有她的小拳頭那么大，上面還站著花生碎跟白糖。

　　“快吃了它。”秀秀把糯米團子塞到星星手里，“這是我從廚房偷偷拿的。我看到剛剛你們吃飯的時候，前頭你媽不停的使喚你拿東西，等他們快吃飽了，你才開始吃飯，可你還沒吃兩口，你媽又把東西收走了，說什么小孩子不能吃太多東西。這都是騙人的，我媽說了，像我們這么大的人就得多吃飯。你先吃了這個，不夠的話，我再去給你偷一個來。”

　　星星朦朧著眼睛，接過糯米團子，立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其實，不僅僅是今天的晚飯是這樣，就算是爺爺還活著的時候，也是這樣。

　　大家都上桌吃飯了，媽媽就會不停的使喚她做事，不是拿筷子就是拿碗，不是拿醬油就是拿辣椒醬，反正，幾乎每一次她都要最后才能上桌，每次她都沒吃幾口，媽媽就說她已經吃飽了。

　　她要是說自己還沒吃飽，媽媽就說，小孩子不能吃這么多東西，不然會吃壞肚子。

　　要是不聽話，后果很會嚴重。

　　看到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個月，可身體卻僅有自己一半大的星星一邊吃著糯米團子，一邊流眼淚，秀秀就學電視里大人的模樣，拍著星星薄薄的后背，安撫道：“星星，我爸爸去世的時候，你跟我說，人死了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你就叫星星啊，我想，你爺爺一定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就像，嗯，就像電視里的開心鬼一樣，一直守護著自己最喜歡的人。”

　　星星把一整個糯米團子都塞入了嘴巴里。她艱難的咀嚼著，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其實，她很怕鬼。她也很怕黑。

　　“哦，對了，你好像怕鬼。哈哈，你真笨，這么大了還怕鬼。”秀秀故作輕松的笑了笑，想逗樂自己的小伙伴。

　　星星卻搖搖頭：“不，我，我不怕鬼，我才不怕鬼。媽媽不要我了，爺爺也走了，我怕以后在這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愛我了。”

　　是啊，親生的媽媽不要她了。最愛她的爺爺也去世了。

　　從今以后，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愛她呢？還有誰會在乎她肚子餓不餓，心里難不難受呢？

　　“哎呀，你個笨蛋，你還有我啊。”秀秀拍了一下星星的小腦瓜，然后又用胖嘟嘟的手掌輕輕擦著星星紅彤彤的臉頰，安慰道，“我答應你，以后，不管什么時候，不管發生什么事情，只要有我程秀秀一口吃的，就有你周星星一口吃的。”

　　這小丫頭怕是電視劇看多了，臺詞都背的滾瓜爛熟了。

　　星星撲哧一聲，總算笑了出來。

　　是啊，就算最親最親的人都不在身邊了，可至少她還有秀秀。

　　就算這個世界很冰冷，可秀秀永遠會給她帶來溫暖。

　　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她不能跟秀秀一直躲在這里。

　　星星看著門外擠進來的強光，滿心憂思的說道：“秀秀，我要回去守我爺爺了，明天，我爺爺就要埋起來了，以后我再也不能守在他身邊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嗯嗯。”秀秀看著星星說道，“我媽說，今天晚上我們也要在你家過夜，我今天晚上會一直都在你家，如果你餓了，你就找我，我給你偷東西吃。”

　　“嗯嗯。”星星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后就趕緊離開了。

　　如果讓媽媽發現她這么久沒有回去，或者是讓她在親戚朋友面前丟了臉，那后果真的是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