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善后(下)
不過，最近的兩次反擊讓江秋勝既傷財又傷身，他們有算計是正常的，沒反應才不正常。
事實上，鑒于殺掉柳大春后，趙陽不能從對方留下的丹藥中取出相應數量的五行丹填上缺口，在考慮要面對江家的處罰時，他就已經考慮到江秋勝等人的因素了——很顯然不會是好的方面。
但是，就算有他們在其中發揮“作用”，江家處罰他也會有個限度，首先，總不能因為這件事殺了他或者廢了他的修為。
他所謂的“罪”大不到這個份上，他的身份也能保證不會惡劣到這個程度。
公允的講，他在處理陳功攔路一事上并沒有什么錯處，并且不管怎么做，對方都有可能使用搶兌五行丹這一招。
而且，這并非無可法挽回，他能想到的向千幻門關系較近的人尋求幫助，江家的人不會想不到，最困難的局面也不過是多出血從陳家換回來——五行丹陳家自身又用不上，搶兌了的目的估計也就在這里。
那么，可能的處罰，想來也只會停留在“辦事不利，任事無能”和消減修煉資源及補還上面。
前者，他巴不得沒有瑣事打擾他的修煉，后者，以他現在的修煉進度，只要進一次靈穴足夠管三個月的，補還則有江秋山出面——前面剛幫他們賺了一筆，了不起還回去就是了。
或者情況還會更惡劣，比如把他趕出長青山，失去靈穴修煉的福利之類的，但是，這些可能性不在，其次，就算是真的，有柳大春那只儲物戒指在，他也不用為修煉資源的事擔心。
當然，動用那些丹藥肯定會有一定的風險，但小心一些，細心謀劃，只要篩選、找準目標，比如其他家族里分配不到充足資源的那批人，不說拿捏住他們，但互惠互利的事，想來他們愿意保留他這里的渠道，除了曲折一點，再注意隱密，以他的經驗，做到安全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總之，江家對他的處罰再重，也比不過暴露殺柳大春之事的后果。
江秋勝等人肯定不知道柳大春已經不可能再聯系上了，應該還想借此造成他辦事不力的事實，但不僅省去了他費心準備離開的理由，事后還能幫他分擔一部分責任，說是“瞌睡來了就送上枕頭”也不為過，他自然不會反對。
靳鶴反而著急起來，忙道：“趙管事，我們這次來最重要的是換取丹藥，現在族里沒有明說，我們還是，還是…”
他只知道將這邊的事回傳給了江陵父子，但并不確定江家有沒有和柳大春聯系過，萬一沒有聯系過呢？
耽誤了這等大事，江秋勝父子自然不會有事，趙陽也會有大房那邊保著，怎么看他都像是最合適的拎出來被罰的替罪羊啊！
“要不，我們再去見一見柳丹師吧？”
趙陽皺眉道：“柳丹師是可以隨便去見的嗎？他已經答應下來了，我們等通知就是了，剛隔了幾天就再次打擾他，萬一惡了他，這樣的后果你來承擔？”
靳鶴頓時感覺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一般，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強笑道：“不會吧？我們前兩次去見柳大人，他老人家看起來對我們還是很和善的…”
趙陽看了他一眼，道：“你真這樣想？他那時和善是因為江家和咱們族長大人的面子，現在剛過去三天就要去催問丹藥準備之事，你覺得柳丹師會怎樣想？”
“不是，不是…”
靳鶴慌忙擺手，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趙陽平靜的問道：“有什么區別嗎？”
靳鶴張了張嘴，忽然覺得趙陽所說很有道理，一時間腦子像卡殼了一樣，但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放心直接離開，情急之下，忽然靈光一閃，他忙道：“我們可以向柳大人辭行——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用這個理由去見他，您看怎么樣？”
趙陽遲疑的道：“這樣的話…”
靳鶴只等了一瞬的停頓，趕緊問道：“如何？我們就算要走，也應該先向柳大人辭行的。”
趙陽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失了禮數。”
靳鶴頓時大松了一口氣，同時心中很佩服自己的急智，對于能夠說服趙陽也是大感得意，但其實，如果他想不出這個理由，趙陽也會替他說出來的，原因則在于，如果不去見柳大春就走，雖然能用族里的通知急召他們回去為由，但總還是有些瑕疵。
事實上，按他原來的打算，柳大春原本就是要見的，因為這樣能顯示他對柳大春的事情并不知情，進一步減輕他身上的嫌疑。
以前他準備拖幾天時間，靳鶴等人等不及后再去，現在則提前了幾天，但不管是拖后還是提前，柳大春已經身魂俱滅，不說人，鬼都不可能見到。
對此，趙陽自是心知肚明，靳鶴則是萬分的失望，他六神無主的問道：“趙管事，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趙陽嘆了一口氣，但接下來的事他早就想過了：作為千幻門的宗門所在，除了護山大陣，萬霞島上也有門人弟子執行巡邏的任務，既然沒見到人，那找人打聽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他帶著靳鶴找到了離此處最近的一位：“這位大人請了。”
說著話，他從靳鶴帶來的禮物中抽出了一盒江家特制的凝神香遞了過去：“在下趙陽，乃是定縣江家的管事，這次前來拜見柳丹師，不想柳丹師竟然不在，大人您可知道柳丹師現在可能在哪里嗎？或者說什么時候能回來？”
“厲豪。”
有禮物收，他的態度就好了很多，但他也不可能知道柳大春在哪里：“趙管事可難住我了。你們可能有所不知，像他們丹師，為了煉制某種丹藥，可能十天半個月甚至幾個月都不出門，一兩年甚至都久的都有！但一旦出門，如果為了尋找某種藥材，又可能幾個月不回來，所以…”
趙陽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失望的神色，但心中則很欣喜，他找上對方，正是要他為他來見過柳大春背書，而厲豪這樣說，則意味著千幻門發現柳大春出事的時間可能會比較久，而他也有合適的離開的理由了。
看到趙陽的表情，厲豪也感覺憑剛才幾句話就收下凝神香有些“無功受祿”的意思，只是凝神香對修煉有不錯的輔助效果，他也不舍得還回去：“不如這樣，趙管事你把你們在城里落腳的地方告訴我，有消息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趙陽搖了搖頭，嘆氣道：“不必了。我剛得到族里的傳信，讓我們馬上返回。”
靳鶴有心反對，但這話還是他告訴趙陽的。
厲豪心中不悅，但凝神香到底只有輔助作用，他也不愿意因為它丟了份兒，就準備還回去。
趙陽這時又道：“不過，倒是有件事可能需要麻煩厲兄。”
厲豪矜持的道：“請講。”
趙陽略微靠近兩步，壓低聲音道：“如果有人來打聽，我們有沒有見到柳丹師，就請厲兄說見到了，可以嗎？”
厲豪眉毛一挑，頓時知道其中有故事，他給了趙陽一個“我懂”的表情，道：“放心，舉手之勞而已！”
趙陽拱手道：“如此就多謝了。”
靳鶴聽得一頭漿糊，但他這會兒記起了三天前柳丹師專門接見過趙陽，和厲豪分開后，他忍不住問道：“趙管事，，三天前柳管事專門接見了你，他有沒有說最近要去哪里的話？”
趙陽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問道：“你覺得柳丹師會和我說這些嗎？”
靳鶴稍微一想也覺得不大可能，然后少了一百三十粒五行丹的問題就又重新擺在了面前：“趙管事，現在柳丹師不知道去哪了，缺少的五行丹怎么辦？”
趙陽沉穩的道：“現在柳丹師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知道族里知不知道這件事，不過，見不到柳丹師，我們也可以從另外一方面努力。”
靳鶴就算相信以前族里已經和柳大春聯系過了，現在人突然不見了，他心里沒底，趙陽既然說還有辦法，他肯定不會反對：“不知趙管事您說的是哪方面？”
趙陽道：“陳功。”
如果搶兌五行丹是陳功做的決定，那詐他一下，還是有機會將它們換回來的。
接下來，他讓江韌等人將登記好的丹藥換出來，通過小乾坤陣送回了江家，然后收拾好東西后，一行人直接動身向城外走去。
當走出去了離城門接近一半的距離時，靳鶴等人雖然強裝鎮定，但一個個的心里都無比的焦急，如果不是趙陽特意交待過，不能有任何心虛的表現，他們這會兒想要控制眼睛不去四處張望都難。
趙陽則很坦然。
對他來說，如果是陳功的主意，他今天一系列的操作看起來已經從柳大春那里補上了，幾乎為江家量身定做的五行丹又不太適合他們，那他搶兌的那些五行丹留在手里就變成了累贅，或許還可能占用了兌換他們所需丹藥的資源，眼下的情況就變成了他求著趙陽換回去了。
但如果這件事是陳家一早做出的決定，一個修仙家族的決策，他的這些小手段自然就沒用了。
真是這樣，那還說什么，順勢出城就是了。
不過，五行丹又不是很難煉制的冰魄淬元丹，陳家搶兌去一部分，再重新開爐煉制就是了，所以他猜測是陳功自己做的決定可能性更大。
事實也是如此。
離出城門還有五里的時候，一名陳家的家將攔住了趙陽，道：“趙管事，我們家公子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說——請趙管事放心，這里是三水城，我們家公子只是談事，絕沒有其他意思。”
靳鶴和江韌飛快的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振奮，然后一起看向了趙陽。
趙陽自然很淡定，道：“帶路吧。”
那名家將松了一口氣，趕緊前面帶路，將他領到了路邊的茶樓里。
此時的陳功可謂是滿心的煎熬憤懣，搶兌五行丹在他看來原本是一步好棋，但事后的發展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趙陽從頭到尾的反應太平靜了。
趙陽越安靜，他越是沒底，到了今天，眼看趙陽一行就要走了，他終于坐不住了。
看著趙陽從樓梯一步步上來，一步步走近，又在桌對面坐下，他聲音陰冷的道：“趙陽，我這次找你來，是想問你，你只是江家的贅婿，確定要和我成為死敵？”
這句話一問出來，趙陽頓時心中有了底，他淡淡一笑笑，然后毫不客氣的道：“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陳功心中一凜，同時又生出了一份希望：“你…什么意思？”
趙陽則道：“我也不跟你廢話。如果你要我把你手里的五行丹換回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陳功聽完反而驚疑不定起來，難道自己被趙陽的表現給蒙騙了，他其實并沒有補上五行丹的缺口？
趙陽好整以暇的坐在對面，等著陳功的回復。
陳功沒有從趙陽臉上的表情上得出有用的信息，但心中念頭急轉，他知道趙陽他們找了柳大春，但幾天的時間，真的能準備出這么多五行丹？
終究是不甘心無功而返，再次受挫于趙陽：“笑話！明明是你急著要五行丹，還想讓我答應你的條件？我明確告訴你，想換可以，價格加倍！”
趙陽一副看傻子似的模樣，認真的問道：“這就是你找我過來要談的事？”
陳功暗暗給自己打氣，強硬的道：“正是。”
趙陽一笑，隨意抱了抱拳：“告辭。”
說著話，他轉身往樓下走去。
“等等。”
陳功心又慌了，他并沒有見過趙陽原來的世界大媽們砍價時慣用的“轉身走”的手段，當然，說到底是他不如趙陽有底氣。
趙陽停下腳步，語重心長的道：“陳功，就我個人而言，我并不想多任何一個敵人，但如果不把我的好心當回事，我自然也沒有上趕著巴結誰的必要。”
聽趙陽這樣一說，陳功不由想到，包括前一次隋強的戰死，挑事的一方其實實都是他，趙陽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自衛，這樣一想，他竟然有了一種慚愧的感覺…
沉默了一下，他開口道：“我…你的條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