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李洛出發去傳燈寺,讓崔秀寧一起去,說是散散心,其實主要是搬錢。三十貫錢,最少上百斤,一個人很難帶回來。
“要不要化個丑妝?”李洛建議。這女人太好看,他怕遇到麻煩。
“不用。哪有那么嚴重。”崔秀寧搖頭。
李洛哪里能做她的主?只好由得她。
兩人穿過幾個村莊,一路無事,中午時分終于尋到二十里外的鼎足山三郎山城。
鼎足山并不高,拾階而上,很快就看到三郎山城。三郎山城傳說是檀君的三個兒子所建,不過這根本當不得真,就當高麗棒子吹牛好了。
“我在外面看看山景,你先進去吧,等下匯合。”崔秀寧說道。
李洛留下崔秀寧在外面,獨自邁進山城。
三郎山城與其說是一座城,還不如干脆說是傳燈寺的廣場。里面不大,也沒有店鋪街道,兩邊只有居士客房,中間是一座重檐黃瓦的大廟,殿宇堂皇,香煙繚繞,很有幾分莊嚴穆肅的氣勢。果然當得起高麗三大寺的名頭。
山城里面有香客,僧人,加上午膳的鐘聲,顯得有些熱鬧。
這些香客的穿著氣色都不差。可見底層百姓想來拜佛也給不起香火錢。
看到李洛,附近的香客和僧人紛紛側目。
“哪來的田奴,這身破襖能當佛祖之面么?”
“一個土鱉,來此作甚?”
“莫不是來討素齋吃?”
都是看人只看衣的勢利眼而已,李洛渾然不覺,徑直往大殿而去。可頓時一個黃衣僧人就攔住了他。
“施主請了。不知施主可是進寺禮佛么?”黃衣僧人似乎很客氣的問道,但他的身子壓根沒有讓開的意思,言語中很是警惕。
李洛笑了,“大和尚,你擋著我的道了,煩請讓讓。”
僧人頓時臉色難看起來。這人穿得太過礙眼,好像從山里鉆出來似的。眼下剛好要開午膳,此人多半是來討素齋吃的。這樣的人每天都會有。
但作為出家人,這和尚終究沒有口出惡言,而是淡淡說道:“施主如要禮佛,可奉上香火。”
旁邊一個香客突然笑道:“知客師父,此人必是知曉貴寺今日有了好齋飯。”
其實也不怪他們狗眼看人低。李洛的襖子本來就很舊,加上被劃破了很多口子,連里面的木棉和蘆花都露出來了,又搞的臟兮兮的,光看衣服的確就是一個狗不理的破落戶。至于李洛的長相氣質,反而被忽略了。
李洛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說出來意:“在下是來譯寫吐蕃文大日經的,煩請高僧引見吧。”語中將“高僧”二字咬的很重。
那“高僧”一愣,“你?”
李洛點頭,“我。”
“哈哈哈。”之前說話的香客拍手笑道,“好了好了!貴寺的經書有著落了!上午智海大師還在說起此事,想不到中午就來了精通吐蕃文的少年天才!知客師父,你慈悲心腸,好好施舍他才是啊。”
李洛再也忍不住的看向此人,冷冷問道:“你是誰?”這人是個身穿高麗華服的青年,長的白白凈凈,卻掩飾不住一臉譏誚刻薄之像。
“我是誰?”華服青年目光一寒,負手冷笑道:“我是仁州金光獻,你說我是誰?”
仁州金氏!
李洛頓時明白此人的身份。仁州出了兩大頂級世族,除了李氏,還有金氏。
金光獻說話間,幾個私兵就圍上來,手按刀柄,陰冷而鄙夷的目光看著李洛。似乎只要主子一聲令下,就會拔刀砍人。
附近的香客也都圍上來,其中一個高麗青年笑道:“金兄,和一個田奴生的甚氣?”
金光獻哈哈一笑,“小柳你也看到了,本郎君拿他取個樂子,也算看得起他。誰料他竟然不愿,還對我瞪眼說‘你是誰’?”
被稱為小柳的青年和其他香客都笑了。
小柳笑瞇瞇的看著李洛:“小子,金郎君已經告訴你他的尊姓大名了。那么,你呢?你又是誰?”
李洛深吸一口氣,不卑不亢的說道:“在下李洛。”
“哎呀呀,”一個跟班模樣的香客大驚小怪的叫起來,“還在下李洛,小田奴,你竟然在金郎君柳郎君面前自稱在下,你膽子很大啊!”
李洛一頭黑線,尼瑪的,在下本來就是謙虛的自稱好嗎?這特么都不行?
小柳笑容一斂,“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來過。”
我靠!李洛差點罵出來,這臺詞怎么這么熟呢?
想起來了,是柳成俊。那天在摩尼山口柳家追捕馬武,柳成俊當時也說過這句話,還抽過自己一鞭子。這家伙也姓柳,難道就是柳成俊的兄弟?不然為何臺詞都這么雷同?
“重新來過。”金光獻也戲謔的說道,“不然,你知道后果。”
“兩位郎君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就當清風而去吧。”知客僧打圓場說道,雖然他也看不起李洛,可畢竟佛門重地,不宜行此仗勢欺人之舉,有礙佛寺清名。
“那就看知客師父面皮,先饒這廝罷了。滾吧!傳燈寺乃王家寺廟,不是田奴乞食之地!”金光獻不耐煩的揮揮手,一副本郎君大人大量不與小人計較的做派。
李洛壓制自己的怒火,不再理會金光獻等人,而是對知客僧說道:“在下的確精通吐蕃文,譯寫大日經之事,在下自能勝任,絕無虛言。”
知客僧聽李洛說的堅決,這時才注意到此人氣度不俗,面色潤澤,竟像是養尊處優的樣子,一般百姓決計不會有這種賣相。
知客僧頓時犯了躊躇,“施主果真知曉吐蕃文?”語氣大有緩和。
金光獻等人見李洛沒有乖乖聽話滾蛋,本待馬上動手打人。可是見到知客僧對李洛認真起來,又不好輕易造次。
知客僧雖然不算什么,可他背后的傳燈寺卻惹不起。傳燈寺不光是王家寺廟,寺主智海大師更是高麗王的灌頂上師。而且高麗崇信佛教,號稱‘海東佛國’,寺院本身就有很大勢力,寺主也是德高望重的僧官。
金光獻等人雖然暫時沒有動手,卻絕不相信李洛真懂吐蕃文。整個高麗幾百萬人,精通吐蕃文的最多三五個,還都是位高權重的高官大儒,這小子怎么可能會?
“大言不慚,不過為了騙點飯吃。”金光獻嘿嘿笑道,他決定等會兒將這李洛打出屎來。一個田奴,敢對他不敬?找死。
李洛突然對金光獻拱手道:“庫巴。”
金光獻一愣,“你說什么?”
“吐蕃文,就是問好。”李洛認真的說道,“在下用吐蕃文向閣下問好,就是證明在下真懂吐蕃文。”
金光獻冷哼一聲,“一聲簡單問好而已,就能證明你精通吐蕃文?可笑。”
柳家青年笑道:“小子,你如今向金郎君討好卻是晚了。”
李洛心里罵道傻逼,又像柳家青年拱手說,“庫巴。”
柳家郎君道:“你就會一句問好嗎?嘿嘿,那可譯寫不了大日經。給我等問好也無用。”
李洛看到知客僧質詢的神色,立刻說道:“大和尚,在下的確能譯寫大日經,還請通稟寺主。”
知客僧雖然不太相信,但終究期望有人能譯寫大日經,解決傳燈寺一個難題。
“施主稍待,小僧這就回稟寺主。”知客僧更加客氣了些,向李洛合什一禮,轉身入殿而去。
見知客僧離開,金光獻剛要趁機刁難,突然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李洛!”
李洛回頭一看,正見到崔秀寧進了山門,臉色頓時一變,心中暗叫不妙:“可能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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