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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617節 皇權下鄉的厲害之處…他們怕了

  滸墅關鄉公所,就建在忠武道社和炎黃道社不遠,是個不大的兩進院子,門口掛著“長洲縣滸墅關鄉公所”的牌子。

  此時,鄉公所邊上圍了很多人。就連在附近道社祭祀的人,也被吸引過來,最后為的水泄不通。

  “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古柏村的王十三,違抗王命,燒死女嬰,知法犯法。他和他娘子已經被村正送到鄉公所。”

  “還有這事?圣王下了王命,他還敢干?再說,現在又不是養不活。”

  眾人議論紛紛,踮著腳,伸長脖子往里面瞅,果然發現一對年約三十的男女,正臉色蒼白的被五花大綁。

  門前的宣講臺上,鄉正王虎腰間拄著唐刀,用失去一只手的右臂,指著告示臺,對周圍的鄉民講話。

  王虎是女真人,第二批女真移民。之前是唐軍騎兵十騎長,下武士。去年梅嶺大戰張弘范時,丟了一只手,傷殘退役,被任命為正九品鄉正,掌管本鄉一千六百戶百姓。

  “你們看看,大王的詔命,貼在告示臺上十九天了!各村公所的告示臺上,也貼了十八天了!本官,司婦使,村正,警士,都反復宣講過!沒人不知道!朝廷不會不教而誅,但也不許裝聾作啞!”

  “王十三,你還敢狡辯不知情?瞎子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么?你再狡辯也是無用,王法斷不容你!否則要王法何用!”

  “大伙說,如今無女可娶的漢子這么多,大王分田授土,廢除人頭稅,還幫大伙養女兒,該不該再殘殺女嬰?”

  王虎大聲說道。他雖然廢了一只手,卻仍然中氣十足,很有威勢。

  “不該!”眾人情緒激揚,很多人甚至哭起來。

  “不該啊!我前年也淹死了閨女!要是圣王早來兩年,我說什么也不會這么干吶!”

  “斷了香火的人那么多!還能殺女嬰么!不能!!”

  “王十三!你殺了四個親骨肉!這個還是活活燒死的,你作孽啊你!”

  王十三聽到這些話,兀自狡辯道:“鄉正官人!草民實在不知啊!還有,那小崽子不是我女兒,那是來索命的水鬼!”

  “住口!”一個身穿十品官服的中年女子也上了宣講臺。她是古柏村司婦使韓娥。

  “你敢說你不知情!古柏村告示臺上貼了王命告示,我知道你娘子快生了,還專門去你家宣講,再三告誡。你敢狡辯么!圣王令出如山,你要償命!”韓娥怒了。

  王十三竟然睜眼說瞎話!其人品德,可想而知。

  按照制度,鄉村司婦使必須由已婚已育,口碑良好,又能識字的婦女擔任。韓娥就是這樣的人。她原本只是個村學究的女兒,因為讀過一點書,竟然做了女官。

  司婦使專管鄉村婦女生育,維護婦女尊嚴,規范婦德婦容,還管婦工如織布等事。

  王十三的娘子嚎啕大哭,呼天搶地的喊道:“鄉正官人,婦使官人,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燒孩子啊!我生孩子后,就昏睡過去了,眼睛一睜開,就聞到肉燒焦的味道,我的天吶!”

  王十三突然說道:“你也知情!主意還是你出的!你哪里睡過去了!”

  什么?

  女人如同見鬼般瞪視著王十三:“你瘋啦!我怎么知道!我醒過來你就把孩子燒死了!嗚嗚嗚,我的兒啊!王十三,生孩子前我就說,要是再生閨女,我們就養,可你…嗚嗚!”

  眾人嘩然,都是有些不敢相信。王十三竟然當場和他娘子咬起來!

  誰知王十三再次一語震驚眾人,“我爹點的火!殺嬰的事,我爹幫的忙!”

  王十三的爹聽到這里,氣的渾身發抖,“畜生,你這個畜生!老頭子雖然知情,但何曾幫你點過火!老子勸你不要干,你不聽啊!”

  王老頭的確勸過兒子,可王十三執意要殺,他無奈之下只能不管。

  可他兒子卻說他點的火,那就是殺人犯了。

  王十三為何要這么干?

  他失心瘋了?

  當然不是。

  王十三是那種心狠奸猾之人。他沒讀過書,卻知道法不責眾的意思。在他看來,要是只有他一個人殺嬰,那么一定會被處死。

  可要是把娘子老爹一起拉進來,那就是三個人。三條人命,官府多半不會因為一個女崽子就殺了。

  那就有可能逃過一命。

  她娘子的確當時不知情,他老爹雖然知情,卻沒參與殺嬰。可他還是要把一家人全部拉進來。

  甚至,他就算被殺,也不想自己的娘子活著改嫁他人。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這話本來很讓人感動,可用在王十三這,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來人!”鄉正王虎也不耐煩了,“帶上嬰兒尸體和證人,拿了去縣衙!”

  “諾!”警長張鎖帶著三個警士以及幾個鄉勇,拿了王家三人,塞入馬車。

  緊接著,馬車就在眾人的指點中往長洲縣城駛去。

  “大伙散了吧!”王虎說道,“王十三就是個教訓,不要再違抗王法,不然誰也救你不得!”

  忽然一個男子上前作揖道:“鄉正官人,我家前天生了一個閨女,這養育錢,怎么領取?”

  王虎笑著說道:“抱著孩子去村公所登記按兩個印,一個家長指印,一個孩子手印。村公所再上交鄉公所,最后交到縣衙,縣衙會撥錢下來。最多兩個月,你就能拿到錢了。”

  “不過,本官提醒你們。縣衙每年會分派人手下鄉核查,要是弄虛作假冒領,那可是欺罔之罪,一旦查實就是三年苦役。”

  “謝鄉正官人。”那人說道,“萬萬不敢弄虛作假。”

  眾人聽完一起散了。但今日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向周圍鄉村飛去。

  王十三一家人到了縣衙,首先被關押在警士堂。

  唐國在縣城是沒有駐軍的,維護一縣治安的,主要就是縣警堂。

  之前的捕快衙役已經全部廢除,取而代之的是經過培訓或軍中退役的警士。警官不是海東來的,就是退役武士。

  一縣警堂有一百警士,裝備皮甲,還有三十匹戰馬。各鄉警所,是縣警堂的派出機構。基本上,一百警士小半在鄉村,大半在縣城。

  加上鄉村的治安使,以及鄉勇,退役的武士,維持一縣治安足夠了。

  只有出現大股盜賊和作亂,郡中駐防的唐軍才會出動。

  “縣尉官人,這是滸墅關的殺嬰案具狀,請過目。”滸墅關警所警長張鎖,將一份文書遞給正在辦公的縣尉。

  縣尉眉頭一皺,看了看文書,冷哼道:“王命已下,竟敢頂風作案,好膽!”

  他抬頭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腮邊顯出兩道楞子,聲音帶著殺氣,“人抓了么?”

  張鎖點頭,“抓了,就在外面。”

  “證據呢?”縣尉又問。

  “目擊者,孩子尸骨,都在。”

  縣尉再次看了一遍文書,然后鋪出一張紙,刷刷寫了幾行字,再蓋上官印。

  然后,他叫來一個警士,把自己的文書和殺嬰案具狀封在一起打上蠟,最后吩咐道:“送到檢堂,補一張逮捕令。”

  “諾!”警士風風火火的出門,去檢堂補逮捕令了。

  “走,去審訊嫌犯!”縣尉站起來,拎起唐刀,扶了扶頭上的紗帽。

  長洲警堂主官叫縣警都尉,簡稱縣尉。縣尉是正八品,受縣令節制。如今的縣尉叫洪銑,是海東時代洛寧城的一個警長,崔秀寧最后一批警士學生。

  從那以后,警士主要由警士學堂產生,學期半年,學員全部來自軍中。民間無法直接報考。所以,唐國軍警就是一家,只是分工不同。

  崔秀寧在海東幾年,培訓的大多數是特工,前后也就親自培訓了兩百多個警士。洪銑雖然是最后一批,但畢竟是王后門生,前途可想而知。

  所以,他才被分到長洲縣這樣的地方來當縣尉。

  長洲縣是吳中大縣,加上男女比例失調嚴重,縣中的治安狀況很差。大股山賊水匪雖然被剿滅,豪族的反抗也被鎮壓,可殺人,強殲等惡性案件仍然時不時出現。

  尤其是強煎和拐賣婦女之案,簡直層出不窮。

  可洪銑也真是了解。他通過在崔秀寧那里學到的刑偵技術,一年破了十四個大案要案,已經贏得長洲神探的美名。

  據說,他快要升為姑蘇郡尉,負責一郡警堂重任了。

  “縣尉要親自審訊?什么大案?”

  警堂的其他警士看見洪銑和張鎖進入審訊室,都知道出了大案。

  畢竟縣警堂又不是洪銑一個警官,只要大案要案,他才親自出手。

  “什么案?是殺嬰案!”

  “難怪呀,大王下的王命,竟敢頂風作案,那不光是殺人,還是抗拒王命了。”

  洪銑倒提著唐刀,進入幽暗的審訊室。很熟練的坐在審訊官的位置。

  張鎖和另一個記錄的警士,分別坐在他兩邊。

  兩盞鯨魚油燈已經點亮,放在桌子的另一端,將這一端照得很亮。可審訊官這一端,卻很昏暗,只能看清三人的輪廓,看不起臉。

  “先帶王柳氏!”洪銑下令。

  很快,哭哭滴滴聲中,一個被換上鐐銬的女子被兩個女警士架進來。

  然后,兩個女警士將她按在椅子上,一左一右的押著。油燈頓時將王柳氏的臉照的清清楚楚。

  “嗚嗚嗚,冤枉…嗚嗚嗚!”王柳氏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嚇得快要癱了,臉色驚恐無比,身子打擺子一樣顫抖。

  桌子對面的昏暗中,傳來一個漠然而又緩慢的聲音:“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嗯?”

  這聲音明明帶著一種壓力,奇怪的是又能讓她的注意力瞬間集中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畏懼下的清醒。

  “奴家柳二娘,滸墅關古柏村人,今年二十七。”

  “王十三是你什么人?嗯?”

  “是奴家夫婿。”

  對面那個陰暗中的聲音繼續道:“柳二娘,你為何要殺嬰?為何要違抗王命?不怕腰斬酷刑么?嗯?”

  柳二娘明明很害怕,可偏偏清醒的要命,尤其是對方說話最后一個“嗯”,似乎錘在他她心上。

  “奴家沒有殺嬰,奴家真的當時不知情…”柳二娘臉色慘白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對方似乎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你夫婿殺了四個女兒,你都不知情?”

  柳二娘不假思索的說道:“前三個是知道的,可這次真不知道。”

  洪銑一邊問一邊觀察柳二娘的神色,然后對張鎖說道:“給她看看。”

  張鎖點點頭,從袋子里拿出一個被麻布包裹的東西,走到柳二娘面前,慢慢打開。

  柳二娘的眼睛越睜越大,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當她終于看到那燒成拳頭大小的一團焦黑的事物時,頓時發出一陣凄厲的哀嚎。

  “兒啊!我的兒啊!造孽啊——王十三!!”

  女人的嘶叫如同厲鬼一般,神色也變得猙獰起來。

  王十三一直想要兒子,她生一個女兒,王十三就淹死一個,連接淹死了三個。每次生下女兒,王十三就對她拳打腳踢,破口大罵,她只能逆來順受。她既恨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又怨恨王十三心狠。

  十月懷胎,何其難…那是自己身上的肉啊!

  這次,大王下了旨,她覺得孩子安全了,就算還是女兒也能活下來了。可誰成想,還是死了,是被活活燒死的!

  這是要挫骨揚灰啊!

  正在這時,洪銑冷然道:“覺得造孽了?那為何還要合謀燒死她?嗯!?”

  “我沒有!我沒有!都是王十三干的!!嗚嗚嗚!”柳二娘歇斯底里,淚如泉涌,她崩潰了。

  洪銑差不多已經明白了。他對一個女警士說道:“柳二娘產后虛弱,又遭遇大變,你們照顧一下,給她用些蜂蜜紅糖,到時也好上法堂過堂。帶下去吧。”

  “諾。”兩個女警士架起柳二娘,把她帶回羈押房。

  接下來,有提審了王老頭。

  王老頭雖然一把年紀,可哪里經過這世面?他唬的三魂去了兩魂半,不敢有絲毫隱瞞,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他倒是想把罪名全部扛下來,可是洪銑一句話就讓他認命了:“你兒子王十三燒殺親女,證據確鑿,無可抵賴,他必死無疑。”

  此案其實非常簡單,要不是因為違抗王命,洪銑都不會親自審理。

  審問王老頭,洪銑已經確定,燒殺女嬰其實就是王十三一個人干的。

  他爹是知情人,屬于知情不報。

  至于柳二娘,從她的口供和證人證詞,以及王老頭的口供,當時的確是在昏睡當中,屬于不知情。

  最后,才提審王十三。

  王十三這個狠毒的男人,因為心虛和恐懼,被帶進來時已經嚇尿了。

  他之前一直給自己鼓勁,打算一口咬定老爹和娘子也一起殺嬰了,好減輕罪責。可是恐懼之下,腦子一團漿糊,說的話漏洞百出。

  “帶下去!”洪銑厭惡的揮揮手,吩咐道:“此案馬上移交檢堂,請檢堂提起公訴!”

  檢堂的動作也很快,第二天就提起公訴,以燒殺女嬰,違抗王命為罪名,將此案移交給法堂。

  由于證據確鑿,并無疑點,法堂當場審判王十三燒殺女嬰之罪成立,違抗王命之罪成立,按制處以腰斬之刑。

  王老頭作為知情人,當時沒有阻止,事后沒有報案,有包庇罪,罰為苦役。

  柳二娘當時昏睡未醒,無罪釋放。

  王十三聽到真的判處自己腰斬,嚇得癱成一條被抽去骨頭的蛇,爛泥一般委頓在地上,面如土色,口中“嗬嗬”的說不出話來。

  法堂審理完結,呈交長洲縣令許大功。許大功立刻下令召集檢堂,法堂,警堂,要將此案梳理一遍。

  “見過縣令官人!”縣衙大堂,三堂的主官都以到齊,他們見到按著漢劍昂然而入的許大功,一起行禮。

  一身七品藍色官服的許大功,將漢劍解下掛在案后,再不疾不徐的坐下。

  “諸位,王十三燒殺女嬰案,本官已經看過了。今日本官主持三堂復查,查無漏洞之后,就呈交姑蘇郡。”

  許大公開門見山的說道。

  許大公是最早一批海東移民,也是最早一批村正。幾年前在海東,他不過管著一百多戶百姓,可此時卻管理兩萬多戶百姓。

  要說難,的確比當村正難,可要說難多少,那也不見得。這一年多下來,他對于縣政已經很熟悉,干得也還順手。

  在他看來,做縣令的訣竅就是四個字:實心用事。

  除此之外沒有那么多道道。做好這四個字,也就不難了。多少個大道理,就在這四個字當中。

  他只不過識得千字文而已,卻能做縣令,靠的什么?靠的就是從龍之功。要是不實心用事,就對不起大王和娘娘了。

  “縣令官人,此案緣由是…”首先縣尉洪銑把案子的經過又重新陳述了一遍。

  接著檢堂主官又把此案的供詞和證據證人陳述了一遍。

  最后,法堂又把審理過程,以及呈堂供證,判決理由陳述了一遍。

  許大功一邊聽,一遍對照記錄和證據,就是那個女嬰殘骸,也再次被呈現上來。

  末了,許大功說道:“本官并未發現不妥,諸位可有發現不妥?”

  三堂主官一起表示,并無不妥。

  此時,縣衙主簿當庭記錄:“華夏三九八二年,唐五年六月十二。審結滸墅關鄉古柏村王十三燒殺女嬰案。縣令許大功召集縣尉洪銑…四人認為,并無不妥。”

  記錄完了之后,主簿就對縣令道:“縣令官人,此案審核記錄已畢,請查閱無誤后用印吧。”

  許大功看看審核記錄,的確完整無誤,也無涂改,就取印蓋上。

  接著,三堂主官也各自用印。

  最后,主簿摘下劍架上的漢劍,重新掛在腰間,就自顧自離開大堂,差人將記錄通過官驛送往郡守衙門。

  一旦出現冤案,那么縣令和三堂主官一個也跑不掉。

  三天后,姑蘇郡接到審理完結的案卷,檢查之后呈交揚州州牧府。

  又三天后,已經成為揚州牧的大特務李揚,又將此案送往臨安大理寺(最高法堂)。

  大理寺在復核匯總之后,一份判決名單就送入皇宮李洛案前。

  因為是命案,所以容不得絲毫馬虎。

  “又是頂風殺嬰案!全國已經十五件案子了!”唐王李洛神色冷厲的將最新的案子遞給崔秀寧。

  崔秀寧接過來看看,秀眉一皺,“真夠狠的,活活燒死!”

  李洛冷笑,“又是補貼又是酷刑,竟然還有人干。真以為我那么好說話?不狠狠殺幾個人,就不能殺一儆百!”

  他說完,在案上筆架中取下一只筆,蘸滿了朱砂,一一批示。

  全部批準腰斬判決,壓根沒有寬宥半分的意思。

  他批示一份,崔秀寧檢查一份。

  當真是血淋淋的閻王勾魂筆。

  唐王一批,那就是死定了。

  十五個殺嬰大案,就這么塵埃落定。

  被殺的人,竟然有二十七個!

  估計到時不光整個唐國,就是整個天下,都會被這件事驚到。

  崔秀寧道:“這些事都發生在鄉村,要是我們沒有掌握基層,根本不會知道。”

  李洛點頭,“就算后世,政府掌握基層權力,也就是在建國后那三十年。那三十年,也是動員力最強的時候。”

  很多政策,不掌握基層根本就是空話。

  唐國制度,王權下鄉。唐廷通過合并鄉村,每一百到兩百戶,設立一行政村。每一千到兩千戶,設立一行政鄉。

  村有村公所。設立村正一員正十品,治安使一人從十品,司婦使一人從十品,村學教師一人從十品。

  鄉有鄉公所。設立鄉正一人正九品,警所警長一人從九品,警士三員正十品,司婦使一人從九品,鄉學教師三人正十品。

  可見,一鄉之內若有十村,吃皇糧的官吏有49人。每年俸祿開支一千唐元(銀元)。唐國如今的鄉有三千八百多個,這項開支不到四百萬唐元。

  就算天下一統,鄉村官吏俸祿開支也就一千萬唐元。而那時,唐國的年收入應該在八千萬到一億元之間。

  財政不會崩潰。

  皇權下鄉,秦漢都能做到,為何宋明清就做不到?

  絕對不是沒錢。別忘了,皇權下鄉的好處其他不說,起碼能多收不少逃掉漏掉的稅。多收的國稅,可能還不止支出的俸祿。光從財政看,也許不虧反賺。

  宋明清的士大夫們那么精明,不可能不知道這點。

  那么只有一個理由。

  不愿意干。

  皇權不下鄉,那么鄉村之權就是他們這些士紳大族把持。皇權下鄉他們當然會堅決反對。士紳的這塊蛋糕,就是康麻子和乾隆這樣強勢的韃酋都不敢碰。

  滿清諸帝唯一值得稱道的漢子雍正,也只做了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和改土歸流。就這,他也被黑成老鴉。

  他倒是想干皇權下鄉來著,但也不敢碰。

  而李洛卻硬生生干成了。

  為什么李洛能干成?

  因為他夠狠。這個無產者出身的男人,比滿清更狠,他的武力也比滿清更強。只不過他的狠是針對士紳豪強。他不怕沒有士紳豪強的支持,他有自己的人才培養體系。

  唐軍收復江南一年多了,鄉村政權已經穩固。之前盤踞鄉中的野皇帝們,要么被鎮壓后抄沒田地家產,要么乖乖配合變成了中小地主。

  除了新鮮入爐的唐國貴族,唐國已經沒有大地主了。

  這也是為何最近宋國和梁國的大地主,突然一反常態鼎力支持宋國梁國的原因。

  據情報,梁國和宋國的地主豪強,已經主動捐納錢糧,甚至訓練鄉勇。

  梁國豪族們,對蕭梁從一開始的敵視,再到有效合作,如今已經變成鼎力支持!

  他們怕了。

  怕李洛和唐國,將“革命”之火燒到梁國。

  李洛沒有阻止。

  不怕他們跳。

  說來可笑,反而是他們幫助蕭梁度過了糧食危機,讓蕭梁開始恢復生產,休養生息了。

  一切,都是為了滅唐!

  都是李洛逼得!

  用一句后世某宣言的話說就是:“一個幽靈…舊歐洲的一切反動勢力已經聯合起來了!”

  六月二十八,唐元雙方的交換才全部完成。

  長江北岸的二十萬頭耕牛,全部運到江南。而云南王以下的俘虜以及五百萬兩白銀,也運到江北。

  耽羅島的戰馬運到高麗交接。

  李洛和忽必烈各取所需,竟然順利達成了一筆交易。

  一時間,長江南岸的金陵一帶,到處都是牛叫聲。地方官們看見牛,無不額手稱慶,喜上眉梢。

  大王真是厲害啊,還能向韃子要到牛!

  而最高興的,應該莫過文天祥了。

  他在元宮受苦七年的妻女,已經被送回江南。

  “太尉!”一個在軍師府警衛值班的武士來到文天祥的太尉節堂,“啟稟太尉,禮部來人說,夫人和小娘子們已經被韃子遣歸。禮部派人送夫人回府了。”

  什么?

  雖然早就知道夫人和女兒會被大王換回來,可文天祥聽到消息后還是喜出望外。

  這男人將筆往案上一放,就腳步匆匆的離開軍師府,騎上一匹馬直奔文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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