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刑部官員南下,已經過去五日,
吏部值房,忙得焦頭爛額。
抓了就要及時補上缺員。
翰苑中,張彩手持名冊負責考核,都察院給他一份人選名單。
不必問,都是嚴成錦考核過的人,只要不違反章程,幫嚴成錦那狗官選幾個人也無妨。
“大人,學生有異議,為何都是良鄉的工程師?”一個翰林憤然道。
“不錯!”
“學生也有疑惑!”
幾個自以為能選上的庶吉士站起來,朝張彩作揖。
江南是富庶之地。
而且,像鳳陽知府,蘇州知府都是地方的大官,比調配到西北和南蠻強百倍。
可這些肥差,居然全部選良鄉工程師。
張彩心里嘟囔著臟話,將嚴成錦咒了一遍,嘴上卻道:“人家考文理兩科都能中第,你們只中一科有什么臉面與他人爭?”
“可為官又不需學理科!”
“本官就是故意的!”
“…”眾人。
“大人遲早會遭報應!”一個氣不過的翰林憤然出口,這個翰林平時就敢上彈章,不過,都被翰苑學士吳一清駁回了。
張彩不屑:“本官如今就身在報應中,也不差你一個!”
“…”書生。
這時,不知誰驚呼一聲,天狗吃月亮了,頃刻間,值房里的韓林全部跑到院中。
只見,一片黑影覆蓋頭頂,如同黑夜,天上的太陽消失不見。
都察院,值房。
嚴成錦翻開廣東屯門的疏奏,屯門交戰三月了。
史上,弗朗機人率軍侵占屯門,被廣東按察副使的汪鋐擊潰。
“如果不出所料,弗朗機人應該無力改變歷史。”
朝中官位升無可升,要是老爹凱旋,還得想辦法幫他挪個位置,畢竟,上年歲不適合再當將領。
嚴成錦不自覺又拿出王鏊的宗卷。
值房里全部暗下來,像被人關了燈,窗外也是漆黑一片。
嚴成錦一愣,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日食在大明史料中有過幾次記載。
僅片刻功夫,又恢復了明亮。
奉天殿。
王鏊躬身,“被追問罪行的官員,巡撫以下有二百人,兩道奏本列有數十頁的名單。”
“竟又增加了官員?”太上皇弘治詫異。
“請太上皇過目。”
大殿應聲暗了下來,蕭敬忙擋在太上皇身前。
小太監拿出火折子,將殿里的蠟燭點燃。
李東陽望著外頭,“天狗食月。”
走到外頭,太上皇弘治看著天上的太陽,疑惑:“近日,六部可有要事?”
皇帝,乃是天的兒子。
一切異相都是天在傳達旨意,故遇到天象異常時,要反省自身,揣測天的意圖。
“諸部無事。”李東陽仔細想了想,才開口。
太上皇弘治惴惴不安,早朝與百官商議,又召欽天監周正推算。
周正掐了掐手指:“近日朝中,并無禍事。”
太上皇遲疑再三,還是決意要下罪己詔,安定人心。
嚴成錦心中微動,“天狗食月是正常天象,太上皇不放心,可派人去祭祀祖陵。”
諸公頷首點頭。
冒然下罪己詔,更會引得百姓不安。
時間悄悄過去,晃眼就是三日。
百官卻有人私下議論,朝廷抓捕江南的官員,才引來天象。
大清早,太上皇弘治和內閣幾人,商議漕運的運糧名目。
“嚴卿家,寡人看你有話要說?”
“臣聽聞,百官中有人傳言,朝廷抓了江南的官員才引來天象。”嚴成錦看向王鏊。
王鏊抬眸,有些氣急敗壞:“嚴大人是說本官引來天象?”
“本官沒這說,是百官中有人說的。”
太上皇弘治看向蕭敬,蕭敬小心翼翼的點頭:“確有這等言論,不過,奴婢相信與王大人無關。”
這時,殿外的門監匆匆走進來:“刑部左侍郎劉宇求見。”
劉宇大步走進殿中,呈上一封疏奏,“鳳陽府知府萬福,率眾反叛,殺刑部派去鳳陽的主簿,還焚燒了府邸,人已逃出江南。”
王鏊微微錯愕。
諸公眉頭皆是一皺,知府萬福竟敢殺巡撫,“其余諸地呢?”
“還未傳回疏奏。”
見王鏊愣在原地,嚴成錦道:“臣提醒過王大人,官員或許會趁機作亂。”
“本、本官以為,你是挑釁本官。”王鏊氣結。
“嚴卿家如何挑釁你?”
“他讓臣先這般,再這般,可等布置好一切,逆臣早已逃散了,臣就未放在心上。”王鏊面色忐忑。
料到官員會反抗,他只是比嚴成錦所說少了一步,安撫官員。
謝遷躬身:“此事不論誰去,百官都會反叛。”
“謝公所言不錯!”
王鏊心中微動,向李東陽和謝遷投去感激的眼神。
這的確是燙手的山芋。
平江伯進京時,地方官員早已做好了準備,又不是他去抓人才反抗的,地方官員早就準備跑了。
太上皇弘治抬起手,壓了壓:“王卿家不必動怒,刑部下旨通緝此人。”
“臣遵旨。”
這時,門監又來稟報:“刑部主簿楊文簿來奏。”
楊文簿走進大殿中:“江西錦衣衛指揮同知趙良,揚言率眾抗擊江盜,劫掠了富紳錢財,乘船跑了。”
太上皇弘治眉頭猛地一皺,看向王鏊:“王卿家究竟如何抓捕?”
“臣派刑部官員南下,調動地方衛所的官兵圍剿。”王鏊躬身。
嚴成錦道:“王大人此舉不當。”
“有何不當?”
“江南衛所的官兵,正是押送漕運的人,朝廷抓官員,他們亦害怕牽連,豈能用他們來抓人?”
王鏊心中微動,“本官也想到了,故派了非沿運的官兵。”
“正是因為如此,才耽擱了抓捕的時機。”嚴成錦開口道。
“我…我…”王鏊瞪著眼睛。
“…”刑部主簿。
太上皇弘治面色遲疑,腦海中思索補救的措施,“嚴卿家,可有辦法將這些官員抓回來。”
王鏊道:“嚴大人是有辦法。”
“臣本意先安撫,官員到衙門納銀贖罪,可如今王大人打草驚蛇,不能用了。”
太上皇弘治面露難色。
“況且,如今再派人南下,也為時已晚。”嚴成錦補充。
京城去江南要五日,人早就跑光了。
但此事,不管是誰來查辦,也會有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