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也不是吃虧的主兒。
回到東暖閣,便當賣祖宗留下的寶物。
嚴成錦白了他一眼,道:“良鄉的典當行不收,新皇要賣,就送得遠一些。”
朱厚照則是喜滋滋地樣子道:“朕知道你不敢收,你跟朕一道去京營,朕就不賣給你了。”
京營,校場。
江彬搭著二石的弓箭,手一放開,便是正中靶心。
旁邊總有個小太監看他射箭,不時在冊本上記錄,猜測是新皇派來的。
心中一陣歡喜。
“今日運氣不好,只有九箭射中靶心。”
旁邊的陸疏等千戶個個黑著臉,二石大弓極難拉開,臂力不穩難以瞄定。
射了十箭,九箭中靶心。
五軍營中的神射手也不過如此。
看著這個從宣府回來的游騎將軍,千戶們愈發心虛起來。
這時,朱厚照和嚴成錦出現在校場中。
接過小太監的射箭成績單,朱厚照的笑容更濃了,“京營中誰可戰勝此人,獎一個千戶。”
嚴成錦嘴角挑了挑,想溜了。
傳到太上皇和諸公耳中,又是一頓板子。
張懋陰沉著臉,這兩個討厭的家伙怎么來京營了?
他眉頭皺得很深,干咳一聲道:“新皇,軍中規定,立了軍功才能升百戶千戶,若比試就能升職位,還打仗做什么?”
上次去南昌平叛,留他一人在京中,他才不賣朱厚照和嚴成錦面子。
且此事,鬧到太上皇那里也是他有理。
朱厚照眼中神采不減,眸中一閃,便樂了起來:“國公所言有理,朕說的是羽林衛千戶。”
羽林衛的千戶是恩蔭的賞賜。
與軍功體系八竿子打不著。
王公大臣的子弟都能封,朱厚照身為皇帝有敕封的權力。
張懋噎住了,黑著臉站在旁邊。
周遭的小旗和百戶面上浮現喜色,有人開始躍躍欲試起來。
可半個時辰后,出列十二人,要么與江彬是平局,要么遠遠不如江彬。
張懋這才意識到,新皇嘴里說敕封輕松,想要獲得敕封,是很難的事。
畢竟,江彬只要三箭都射中靶心,對手就意味著平局。
朱厚照和嚴成錦目光很一致地落在江彬手上。
朱厚照看得大呼過癮,不時喜滋滋地拍手叫好。
嚴成錦則驚訝于江彬的箭術,與自己竟只相差一點點。
江彬心里也高興,今日算是光宗耀祖了,“臣僥幸能勝,都是運氣的緣故。”
他在南城買了一座宅邸,打算定居京城。
只要新皇來京營探望,遲早會獲得新皇的信任,至于嚴成錦,日后有機會再除去就是。
嚴成錦想了想,看向朱厚照:“臣有辦法,讓江將軍留在宮里。”
朱厚照眸中放光,不由側目朝著嚴成錦喜滋滋地看去。
江彬激動得不能自已,渾身微微顫抖,嘴上卻道:“聽憑新皇安排。”
嚴成錦目光看向江彬,語重心長地道:“江將軍,本官問你,你愿意為了新皇,舍去子孫后代嗎?”
江彬如遭雷擊,每一個字宛如大石重重砸在心頭,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
“我不愿意,臣不想入宮了,臣想回邊鎮領兵…”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露出思索之色。
很快就判斷出來,老高說的有道理,太監不能領兵,一旦摘了子孫袋,就只能留在宮里了。
朱厚照露出笑容,道:“朕許久沒有操刀了。”
江彬下意識的身子往后退一步,宛如晴天霹靂。
谷大用率先撲了上去,死死抱著江彬。
旁邊的千戶早就不爽了,看見嚴成錦點頭,一擁而上,把江彬五花大綁了起來。
等有人去稟報張懋時,馬車已經揚長而去。
惠民藥局,蠶室。
江彬哭成了淚人,嚇得面色慘白,癱軟在木臺上。
看見朱厚照拿著銀白的剌刀,險些就昏死過去,嚎啕大哭起來:“臣真的不想入宮了,嚴成錦,你慫恿新皇謀害…”
嚴成錦面色淡定,小太監灌下一碗麻湯到江彬嘴中。
谷大用已經將江彬的衣物褪去,然后死死地按住雙腿。
朱厚照拿起刀,手起刀落。
谷大用連忙撇撇嘴道:“爺,多割了一個玩意兒。”
朱厚照懵然,轉頭看向旁邊的汪機,嘴里嘀咕道:“還能裝回去嗎?”
江彬聞言,昏死了過去。
紫禁城,奉天殿。
蕭敬顯得心事重重,尤其是聽到朱厚照在蠶室把江彬變成了太監。
低頭看了一眼太上皇,還不知道此事。
見許久不遞茶水,太上皇弘治便知道蕭敬是有心事:“有疏奏來了?”
“不、不是,奴婢方才得到消息,司禮監登記簿上多了一個太監,名叫江彬…”
猛地,太上皇弘治微微抬眸,江彬不會自宮,如此想來就只有…
新皇對朝中功臣用刑,此事,傳到諸公耳中,又要損壞名聲。
他若有所思,片刻后,眼眸中閃過一抹別有深意的光芒。
“召新皇來!”
蕭敬心里沉甸甸的,躬身道:“此事,是嚴成錦出的主意。
好幾日前,嚴成錦派人去宣府查江彬的親兵,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罪據。”
一個念頭冒出,太上皇弘治眸中微微一動。
嚴成錦并非是冒冒失失的人,派人去宣府,難不成是懷疑江彬的軍功謊報?
霎時,有種撥開云霧之感,心神安定下來,開口:“都察院有疏奏嗎?”
蕭敬猜測是有,不然嚴成錦豈會如此無顧忌。
“奴婢去都察院看看。”
京營也傳了疏奏回京,不過,是傳給兵部尚書張敷華。
張敷華眼角抖了抖,雖然結果都一樣。
但自愿的叫閹割,被迫的就叫宮刑,一個是求職,一個懲罰,有本質的區別。
他不淡定了,拿著奏本來到內閣值房。
閱完疏奏,諸公正躺在官帽椅上小憩一會兒,見矯健的身軀疾沖進來,腦子有些懵了。
張敷華道:“賓之兄,你看看這封疏奏。”
李東陽一邊看疏奏,一邊思緒飄飛,片刻后,道:“嚴成錦出的主意?”
張敷華和劉健幾人露出疑惑之色,卻也知道,嚴成錦不會胡來。
新皇行事是無所謂的。
但嚴成錦也跟著胡來,就有點奇怪了。
張敷華眉頭一挑,道:“近日,九邊倒是傳回不少請功的疏奏。”
千戶和白戶的邀功,并非大事,兵部都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