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嚴成錦的道理,來自理學。
太上皇弘治眸中閃過一抹錯愕,喃喃地道:“嚴卿家所言為真,理科,當真能用于治國。”
劉健心里不禁勾起一抹苦笑。
隱隱猜到了,宮中藏書數以萬計,皆被他翻閱過一遍,只有理科沒有研究。
“嚴成錦的理科又學自于何人?”
這時,殿中的大臣回過神來。
謝遷頷首點頭,總不能是憑空想出來的吧,未學先知,那不就是圣人?
王瓊搖搖頭,還真是此子從算學里推演出來的,便道:“臣想求一書,可嚴成錦讓臣去看算學。”
太上皇弘治思索著什么,許久后才緩緩張口,道:“若將理科,納入院試中如何?”
諸公眸中閃爍不定,院試是小三元之一。
占據科舉的權重并不高。
只是,國子監和各地書院的先生,并不熟悉理科,推廣下去極難。
在云南和貴州等地,先生就極少,更遑論找到會理科的先生。
對南方貧苦之地的讀書人不公平。
蔣冕直言道:“此非一朝一夕能推行之事,請太上皇再議。”
京城的雪持續下了幾日,五城兵馬司用鐵鍬將雪鏟去,太上皇弘治讓百官沐休幾日。
嚴府,
朱厚照帶著朱載堃和朱厚熜來到府上,朱載堃原本還守禮儀,給嚴成錦行禮,文質彬彬的模樣。
可見了嚴方來,便天性暴露無遺,想讓嚴方來帶他們去后院玩。
騰騰的熱氣升起,銅爐中的湯水沸騰。
一旁的紅肉被朱厚照夾起,丟進銅爐里:“老高,我聽說使節要回京了。”
今日登門,嚴成錦便料到他有話要說。
“新皇想說什么?”
朱厚照看著眼前的嚴成錦,笑了笑道:“老高,唐宋國該不會是你建的吧?”
谷大用噎住了,碗哐當一聲掉到地上。
本來嚴成錦讓他試毒,才有一口肉吃,這肉還沒吹涼呢,就飛了。
“無證據之事,新皇莫要亂說,這是謀逆的大罪。”嚴成錦只看了朱厚照一眼,便知道這廝已經認定是自己了。
任何事情,想瞞過朱厚照是極難的。
尤其自己還常常與朱厚照相處,他了解朱厚照,朱厚照何嘗不了解他?
不過,死不認賬就是。
“我又不會砍你的頭。”朱厚照湊過來,忍不住好奇地樂道:“你派誰建的?何時建的?有多少兵馬?”
嚴成錦明白朱厚照的齷齪心思:本宮拿你當兄弟,有福同享,建了王朝,你當然要分本宮一半。
“新皇莫要亂說,等使臣團回京,一切自會知曉。”
李府,湖心亭。
李東陽面帶憂慮之色,下棋下得魂不守舍,拿了謝遷的白子,也渾然不覺。
謝遷一面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一面道:“賓之在擔憂使臣回京?”
“這是自然。”
李東陽直言不諱,謝遷于他而言并非外人,且從他的體態,也能看出來擔憂。
唯獨此事,他不能直接問嚴成錦。
謝遷看了李東陽一眼,才道:“諸公也在思慮此事。”
畢竟,嚴成錦送寧王離開京城,唐宋不久后就建國,太過于巧合。
奉天殿。
太上皇弘治眸中一亮,微微抬頭:“皇孫今日,沒有給寡人請安?”
“被新皇帶出宮了,如今,諸公隱隱期待著使臣團回京,算來也快了。”蕭敬不敢直呼嚴成錦的名字。
太上皇弘治愣了一下,放下豪筆,“到何處了,可有消息傳回?”
“還不知,使臣團未派探子回來稟報。”蕭敬道。
“新皇去嚴府,可聽到什么?”太上皇弘治回頭看了蕭敬一眼,眼神中有種虎視眈眈的異樣,令蕭敬心中一凜。
“沒說什么。”不敢給朱厚照安排奸細,蕭敬打探消息越來越難了。
三月開春,京城的天漸漸晴朗,雪還未化去。
一封緊急疏奏傳回宮中,使臣團回京了。
這次出使唐宋國,用了五月余,聽到使臣團回京的消息,太上皇和諸公心思活絡起來,又等了幾日。
一日清晨,奉天殿中,
太上皇弘治坐于御座上,手搭在膝蓋頭,面上帶著威嚴之色。
百官站在兩旁,滿臉肅穆,齊齊朝殿門看去。
通政司一聲唱喝后,一行官員陸續走進大殿中,這些人臉上都有些消瘦,顯然是連日趕路所致。
大理寺卿張泰,鴻臚寺少卿徐欽,都察院副都御史方學,刑部右侍郎張子磷,兵部主簿姚峰等一行人,朝太上皇弘治微微躬身。
百官一個個昂著脖子,翹首以盼,似乎等不及使臣團說出唐宋國的見聞。
等著解開心中的謎團。
蔣冕和張升面上帶這焦慮之色。
這次派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去,得到消息也能令人信服。
太上皇弘治眼中閃過一抹光彩,顯然對唐宋國極有興趣,將目光瞥向使臣團團長,大理寺卿張泰。
“張卿家,唐宋國真為塞義德后裔所建?”
殿閣里安靜下來,炙熱的目光投向張泰。
只見,張泰微微頷首點頭:“確實為塞義所建,臣在阿拉格見到了王國和百官,這是文牒,請求太上皇敕封。”
藩國請求大明朝廷敕封,就說明向大明稱臣。
就如同朝鮮,一旦國王變更,新皇登基,需要大明朝廷的旨意才能成立。
太上皇弘治看向刑部右侍郎張子磷:“張卿家也一樣?”
“不錯,臣所見確實如張大人所言。”
蔣冕和張升等人的疑慮打消了一些。
張泰和張子磷反對變制,也在朝中為官多年,名聲清直,是絕對不會被嚴成錦收買的。
李東陽心中長出一口氣。
有了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的一番話,嚴成錦總算是沒關系了。
嚴成錦心中嘀咕,此事只有王守仁、嚴嵩和朱拱樤知道。
或許,那個唐宋國王塞義,也以為自己是真國王。
散了早朝,太上皇將使臣團留了下來,除了嚴成錦,內閣和六部都在。
張泰遞上新邸報。
“所見的漢人,是南方逃去的饑民,還有走商到那里的儒商,皇室正在賣財物籌集軍餉,吸引了很多漢人商賈。”
這是隨行的中書舍人所畫,唐宋國比大明貧苦,千萬倍不止。
加上受突厥人侵襲,只能躲在山里種番薯和玉米。
卻也有布棚搭起來的市集,能看見漢人的身影。
太上皇看完后唏噓一聲,板著臉道:“既已查清,此事,諸公休要再提了。”
蔣冕幾人頷首點頭,張泰等人親眼所見,還能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