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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傳信龍場

  都察院,值房。

  今日,陸完見嚴成錦遲遲未歸,問翰林才知道嚴成錦獨自面圣,不由忐忑起來。

  又等了一刻鐘,才見嚴成錦走回來。

  他關上房門,朝嚴成錦道:“大人,下官有話要說,上月十一日,下官傳了一封書信離京,上有鐵甲船的圖紙。”

  “不怕本官告你下獄?”

  陸完微微抬頭,沉聲道:“下官想揭舉一事,將功抵過!寧王朱宸濠或許有反心,正是他讓下官通報消息。”

  微微抬頭,卻見嚴成錦絲毫不為所動的模樣。

  這是太震驚以至于沒有反應嗎?

  陸完繼續道:“下官無心與大人作對,只是收受了寧王的財物,幫他一些小忙。”

  嚴成錦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放在書案上:“可是這一封?”

  陸完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嚴成錦。

  “大人為何會有這封書信?”

  嚴成錦將書信打開,平鋪在書案上,“本官身為都察院御史,對京城的動向了解一些。”

  值房里安靜下來,陸完不敢抬頭看嚴成錦,只是拱著手。

  “不知大人要如何處置下官?”

  嚴成錦折著信紙,再次收回懷中:“不會處置。”

  “下官愚鈍,不能猜到大人的用意,還請大人明示。”陸完能感受到嚴成錦對他有極大的興趣。

  泄露工部的重要圖紙,按律,可判處削職流放一千里。

  他揣測不到嚴成錦的意圖。

  “明日來都察院當值,你既為巡撫御史,日后的巡撫事宜,便就交給你督管。”

  都察院有巡撫一職,尋訪和考察各地鹽政、馬政、茶政和河道等政事,常年出差,是累死人的活。

  第一次見陸完,嚴成錦就知道他有當特務的潛質。

  幾日過去,陸完異常忐忑不安,沒有聽到任何處置的風聲。

  這才漸漸的安心了下來。

  十二月月中,張府。

  張彩在正堂中擺了簡單的宴席,自顧自地小酌一杯,眼神看著對面的陸完,竟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多謝張大人宴請。”陸完問道:“不知張大人有何事?”

  他與張彩的交情不深,張彩卻宴請他到府上做客。

  這是有事求他?

  “若本官猜的不錯,你我都是與嚴大人為伍?”

  陸完怔了片刻,嚴成錦在朝中官職雖然當得大。

  但是他改了許多舊制,不說等士紳的子弟當了大官。

  圣意難測,即便有一天失寵,他都要落得像商鞅的下場,商鞅可是被車裂了啊。

  故而,朝中沒有官員想跟嚴成錦沾上關系。

  陸完道:“不知張大人言外之意?”

  “新皇立誓,要將功績比太上皇翻一倍,

  如今十二月歲末,各科衙門皆在處置歲末的部務,本官聽到風聲,六部要請乞清丈屯田和屯糧。”

  “是因新皇而起?”

  “確切地說,是因嚴大人而起,太上皇和諸公會不知是嚴大人與新皇商量出來的?

  嚴大人整飭的舉措頗多,這些都算是新皇的布政。

  尤其是先前推行天下的里甲制。

  如今歲末了,諸公定會以屯田來查實,是善政還是弊政。”

  “下官明白了。”陸完醒悟過來。

  早朝,到了歲末請乞的時候。

  太上皇弘治看了看朱厚照,又看了看嚴成錦,才開口說道:“六部請乞清丈屯田和屯糧,新皇和嚴卿家以為如何啊?”

  新皇和嚴成錦不是說政績要比朕當年翻一翻嗎?

  如今過去一年了,若沒有絲毫變化,就應證新政的舉措無絲毫效用。

  看寡人如何收拾你二人。

  百官的目光落在朱厚照和嚴成錦身上。

  朱厚照回過頭,心里也沒底,不知天下的屯田和屯糧是漲了還是跌了。

  “老高,咱們查不查?”

  都察院的御史衙門能收到地方各處的疏奏。

  對于地方的了解,老高在他之上,若老高說不查,那就說明時機未到,不能讓父皇查。

  “臣也想趁歲末,清丈屯田和屯糧。”嚴成錦說道。

  百官露出疑惑之色。

  這時,都察院身后一官員站出來躬身道:“臣想請準,巡撫江南。”

  清查時,朝廷會派遣官員到各地監察。

官職不宜太高,會引起各地的官員前來投獻,也不宜太低,無法震懾住地方官員  四品的右僉都御史正合適,太上皇弘治聽嚴成錦說,此人是個人才,倒還未看出來。

  嚴成錦心中微動,張彩昨日見了陸完,安排好了一切。

  “準乞。”

  廷議散去后,陸完回到都察院準備,向嚴成錦辭行。

  這次朝廷派出的巡撫有五人,分別為通政司的左通政從蘭,大理寺少卿周東,尙寶寺寺卿吳世忠。

  貴州,龍場。

  王守仁在崖洞里講學閉,土人漸漸散去。

  有一個身穿儒裳的老儒生留下來,身旁有七八扈從,面色稍有不滿。

  老儒生背負著手走上來,板著臉道:“本官乃是龍場的管轄官員黃絡,聽聞你在此散布異端學術,你是何人,歸于何道?”

  聽了半個時辰,他對這個書生的學術接連搖頭。

  “志在心學,歸于圣道。”

  王守仁毫不掩飾自己想成為圣人的意圖。

  黃絡不由被王守仁的耿直逗笑了,這貴州龍場是草寇賊莽混雜之地。

  你要來這里當圣人?

  “聽你方才授的‘仁’與‘恕’,似乎頗有學問,還請賜教。”

  王守仁仔細觀察著眼前人。

  此人穿著儒裳,定是儒門書生,想必是以為他的心學沖撞了儒學,替孔夫子和朱圣人鳴不平。

  “若用王某的心學,來闡述‘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能忍受,就勿要加持在他人身上,這就是孔夫子說的仁。

  然而,我所欲者,亦不能強加于人,將道理說明白,使彼自然接受,這就是孔夫人所說的恕。”

  簡而言之,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仁。

  我所欲者亦不強施于人,這便是恕。

  孔夫子說記載的話語中,并未注釋為何要這般做,全憑后人理解。

  黃絡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向王守仁:“你方才說的這是?”

  “是王某對儒學的領悟,在下歸之于心學。”

  這時,仆從王一急匆匆地從外頭走了進來:“少爺,方才御史來書信,說是京城那位大人傳來的。”

  王守仁還未展信就嘆息一聲,心知是老高兄召他回京城了。

  在此閉世近半年,不知京城又有何事,老高兄要下急令將他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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