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擔憂的是,朱厚照活不到西北延綏。
消息一旦傳到南昌,寧王就會想方設法,讓老朱家斷子絕孫。
“希望世叔,能盡快找到太子,護送他回京。”
牟斌頷首點頭,帶著一百錦衣衛連夜離開京城。
回到府上,熊繍寫了一封信,命人送去南昌府。
眼看秋闈越來越近,北直隸的書生,都在等小朱秀才押題,卻遲遲不見人影。
十日過去,嚴成錦沒有朱厚照的消息,便知道,他應當快到大同了。
南昌,寧王府。
朱宸濠收到一封密信,走到四下無人的連廊盡頭。
“呵呵,這家伙敢離開京城,以為本王在京城無人不成。”
婁妃眼眸微動,抱著小黃狗走來:“王爺在高興什么?”
朱宸濠笑瞇瞇地回過身,詫異望著婁妃懷中的小狗:“府上何時有這小畜生?”
“京城的朋友所送,它叫必敗,不叫小畜生。”
朱宸濠嘴角抽搐一下。
這名字聽起來,真是晦氣,這是故意 咒本王吧?!
“從今日起,它叫必勝了。”
大同府,官道。
越往西北走,就越荒涼,許久也不見一個人丁。
朱厚照估計,以錦衣衛在良鄉追趕他的速度,他們之間的路程,只差一天。
岔道上,有幾家客棧酒樓,依著樹木而立。
張景哭喪著臉:“錦衣衛怎么還不來抓咱們?”
朱厚照將他踹下馬車:“狗一樣的東西,本宮供你吃喝,你竟身在曹營心在漢。”
“殿下,奴婢錯了。”
張景抱著包裹,抹著快要流干了的眼淚。
他在尚衣監當差,偷了一件官袍獻給朱厚照后,成了東宮太監。
本以為,要飛黃騰達。
沒想到,被朱厚照虜了出來,回宮能保住小命,就是萬幸。
朱厚照哼哼地看著他,若不是留著還有用,早就丟在半路上了。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本宮。”
就算到了延綏,也會被錦衣問抓回去。
需讓錦衣衛,返回京城。
大同荒蕪,偶爾會看到礦民,田地極少。
但在客棧里歇息的,多是去西北賣絲綢和茶葉的商隊。
朱厚照走進客棧里,高興地掏出十兩銀子:“東家,若有人來尋我,你就說我往那邊走了。”
說罷,往來時的路途指了指。
掌柜大喜過望,偶爾有人來客棧打聽消息的,這種人通常是遭遇仇家追殺,舍得給銀子。
“你再給十兩。”
朱厚照想宰了這狗掌柜,又掏出十兩銀子。
“客官放心,小的就說,你是往東走的。”
往東就是京城。
朱厚照心滿意足,又去幾家酒樓和客棧。
錦衣衛得到他回城的消息,就算不返回,也會在此繼續打探。
牟斌緊趕慢趕,終于到大同的界碑前。
據他猜測,與太子殿下只差一天,再拖幾日,就要進入河套了。
河套的地域遼闊,要找到太子殿下,會難上加難。
這里有兩條路可走,一條前往寧夏,一條前往大同的邊城。
“去打聽一下,殿下往哪條路走了!”
很快,錦衣衛將客棧和酒樓的掌柜,全抓出來。
“指揮使,殿下往京城走了。”
牟斌皺眉:“怎么可能?若是往回走,我等怎么沒遇見!”
“可是掌柜都說,是往回走了,或許,是夜里錯過了也說不定。”
夜里,錦衣衛也要趕路,若殿下下榻在旅店或者山林中,就會錯過。
牟斌陷入沉思。
是了,殿下第一次出京城,又怎么知道去延綏的路?沒有與圖,迷路也正常。
除非…殿下能記住與圖,不過,不可能,只有司禮監和兵部才有完整的與圖,殿下怎么會見過。
“你們帶一半人馬往回走,本官帶人繼續追。”牟斌對著兩個千戶道。
殿下不能以常人揣測,他不能向百姓逼供,只能追到河套看看再說。
京城,仁壽宮。
周太后扶著額頭,滿面憂愁:“當年英宗被韃靼人擄去,皇權旁落,多虧了于謙和李賢,江山才回到先皇手中。”
嚴成錦低著頭。
當年英宗被擄走,虜人南下圍攻京城,幸虧,于謙挺身而出。
可惜,雖然退敵了。
但大明的江山,卻落到了英宗弟弟朱祁鈺手中。
多虧了石亨和李賢,發動了奪門之變。
周太后說得不錯,朱厚照在邊陲掛掉,江山就要旁落。
李東陽幾人站在旁邊,朝周太后躬身:“臣等失職!”
弘治皇帝深知事情嚴重:“孫臣已派人去延綏追捕,抓他回京。”
過去了十幾日,還沒有消息,說明朱厚照到了大同境內。
“陛下放心,安定伯若見了殿下,定會護送他回京。”謝遷寬慰一句。
張皇后輕聲啜泣,眼眸如被蜜蜂蟄了那樣紅腫。
太子妃也好不到哪兒去。
弘治皇帝忽然深深地意識到,血脈單薄的嚴重性,看了張皇后一眼。
從宮里出來,
曾鑒急忙追上嚴成錦,小聲問:“賢侄,良鄉可有辦法聯絡太子?”
太子薨逝,女兒就要忍受孤寡之苦,她還那樣年輕…
嚴成錦知道,除了弘治皇帝幾人,最著急的就是曾鑒。
朱厚照死了,太子妃是不可能改嫁的。
“曾大人等錦衣衛的消息吧,本官也無可奈何。”
朱厚照平日出宮,常與錦衣衛打交道。
知己知彼!
更何況,這家伙這么聰明。
上一世,朱厚照南游時,憑空消失了一個月。
連王守仁也找不到。
他究竟去哪兒了,成為后世解不開的謎題。
這廝真要想去延綏,有一萬種辦法。
西北,延綏。
朱厚照打著馬進城,百姓們將雞和羊收在屋舍中,隨處可見打包好的包裹,隨時準備逃竄。
大街冷清,宛如秋風掃過落葉,干干凈凈。
連攤販都忙著收拾行李,準備舉家逃亡。
“據本宮所知,嚴師傅就在北邊城墻的大營中。”
“殿下,那咱們去找嚴大人吧!”小太監高興道。
但凡是朝廷的官員在,就不會讓太子殿下亂來。
“你等等,本宮先寫一封圣旨,你去宣讀。”
朱厚照喜滋滋地從包袱里,拿出圣旨、象牙筆、硯臺。
張景嚇了一跳:“殿下…這大印哪里來的?”
“本宮自己刻的。”
“奴…婢來讀?”
“要不然,本宮把你帶到這里做什么?”
朱厚照認真地寫完一道敕封旨。
只要他在西北打了勝仗,父皇就會既往不咎。
此時,延綏大帳。
嚴恪松已下令堅壁清野,等待朝廷的援軍。
此時,親軍稟報:“總憲大人,宮里派人來傳旨,還有一個威武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