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在都察院無事。
吳寬在值房里喝喝茶,偶爾寫一封彈章,也不來找他。
下了值,回到府中。
王不歲又找來了:“少爺,那喬新元又找來了,還在良鄉收生絲和彩絲,價錢高多了,這是要斷咱們的財路。”
良鄉和山西挨得近,生意做大了,難免會有碰撞。
只是,喬新元以抬高生絲的價錢,實在卑劣了一些。
良鄉想要收到的生絲,只能比他的價錢更高。
京城某酒樓。
喬新元親自給焦芳斟酒,笑瞇瞇道:“小人在良鄉收了一批生絲,他們不賣工坊,也做不下去。”
焦芳將酒杯放下,道:“本官承了你的好處,只幫你這一次,陛下不喜商人擾亂市場秩序,你小心些。”
“大人放心,學生心里有數。”喬新元命人抬上來一箱銀兩。
奉天殿,
弘治皇帝看完都察院的疏奏后,看向吳寬:“都察院近日,彈劾疏奏少了,朕記得戴姍在時,朕每日要閱五本彈章。”
吳寬忙道:“朝野清明,沒有彈章,也是好事。”
劉健和李東陽微微點頭,露出笑意。
焦芳低下頭去,不敢看弘治皇帝。
他還是有些忌憚嚴成錦的彈章,聽聞沒有都察院的疏奏,心中松了一口氣。
出了殿門,迎上吳寬,兩人一同在吏部為佐官,十分熟悉。
“原博兄,今日上朝,似乎沒見嚴成錦?”
吳寬笑道:“那家伙告假一日,難得清閑,孟陽兄可要去我都察院喝茶?”
“不必,愚兄還有要事,要回值房。”
嚴府,
王不歲來向嚴成錦稟報,良鄉的工坊也抬價了,花了比平日一倍的價錢收購,心疼死他了。
嚴成錦卻不以為意。
該知道的,陛下自然會知道。
他在京城溜達了一圈,回到府中。
“良鄉的糧食日漸豐盈,用來釀酒吧,在良鄉開一家酒坊。”
明初時規定,不許坊間釀酒。
因釀酒需要糧食,朱元璋為了節省糧食,下了禁令。
但是到了后世,就慢慢變得寬松起來。
王不歲不明白,
為何少爺突然想做酒莊的生意。
“少爺,如今大明有山東秋露白,江西麻姑酒,東陽酒等等,若是沒有特殊的酒方,極難將酒做起來。
這秋露白,就是喬新元的商號。”
想做酒莊生意,沒有秘方,是極難經營的。
“本官釀的酒,自然有特別之處。”嚴成錦對著何能道:“準備一個石磨,本少爺要釀酒。”
何能見怪不怪了,少爺隔三差五就會折騰一次,他也懶得咋咋呼呼。
將庖房前的石磨清洗干凈,找來一桶麥。
釀酒,需先做酒曲。
嚴成錦要釀葡萄酒,但市面上做的白酒太渾濁,且價格太貴,自己釀制,成本將大大節省。
將帶皮的麥用井水洗凈,曬干。
七月正合適釀這樣的酒。
嚴成錦坐著馬車到良鄉,徑直前往良鄉衙門,“本官要一片很大的地,可否安排?”
張賢微微躬身:“只怕安排不了,如今流民的草棚,都快住不下了。”
草棚不用銀子,流民們對生活環境要求不高,儼然當成自己家。
聽到越生越多后,嚴成錦不禁吐槽,果然是溫飽思人欲,黑燈瞎火,就喜歡生孩子。
全都留在良鄉,必定不是長久之計。
嚴成錦打算將一部分流民,運到海南。
海南地廣人稀,在土地缺人耕種,只是要重新錄一大批人的黃冊。
需向陛下稟報。
一個時辰后,
嚴成錦進了宮,回到都察院寫了封疏奏,呈到奉天殿。
弘治皇帝疑惑地問:“移民?”
“臣想將良鄉的五千流民,永遠移至海南,前些日子,臣收到許進忠的信,除了黎族之人,海南極少人煙,征兵無處可征。”
海南要建立環島衛所,需壯丁力役無數。
韓文想了想,道:“明初時,高皇帝曾在山西的平陽、澤州、汾州,調動千萬流民,前往各地耕種。”
春泥歸來無處棲,赤地千里少人煙。
每逢大旱災和兵災后,出現某地人口稀缺時,便會調動大移民。
如今良鄉的流民生活,竟這般好了?弘治皇帝震驚不小。
得了朝廷的旨意,命人前往良鄉,讓船再停兩日。
張賢在良鄉衙門貼出告示,并站到衙門前:“海南已沃如江南,若愿動身前往海南落戶,賞十兩銀子。”
良鄉一片躁動。
能得銀子自然是好,可需離開 京城,到海南扎根,便要仔細考慮了。
“十兩銀子雖好,可是小人在良鄉還有田地呢。”
“聽聞海南是流放之地,張大人為何要將我們驅趕到那里?”
聽聞消息,流民們聞風而來。
看著那張告示,在工坊干活,識字的流民不少,盯著告示能看個大概。
流民在良鄉住的好好的,不明白朝廷為何要驅趕。
看完告示后,不免有點恐懼。
張賢道:“若去了海南,本官保證,你們可以分到更多田地。”
梁中不想搬,去了海南還賣個屁燒餅。
在良鄉,子孫后代,還能考工程師呢。
“至少是兩畝地!”
聽到此處,有不少流民報名,拖家帶口準備前往海南。
良鄉的草棚,移出來六百多戶人,空了大半。
即便如此,地也不夠。
嚴成錦坐著馬車閑逛到了良鄉西邊,張賢為難道:“大人,這里是房山的地界了。”
房山與良鄉緊緊挨著,中間有一片沃野之地。
嚴成錦早有打算,讓良鄉不斷擴大,可比肩順天府。
因商人不往西走的緣故,房山看起來極為安靜,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
這里的田里,種著莊稼,山上種著玉米,成片成片。
房山,衙門。
貢佐坐在衙堂上,想來今日是無人來報案了,抬起袖子,擦擦驚堂木,準備下值。
“老爺,良鄉送來的本本。”門皂小跑進來。
良鄉在順天府出了名,富可敵國。
同為順天府下屬的州縣,房山還欠朝廷的稅銀呢,貢佐正愁今年夏稅,如何繼續拖欠。
“良鄉想要我房山的地?本官就指著這幾畝地活著,不給!”
縣丞拿過冊子看了眼,雙眼放光:“老爺,好事啊!”
貢佐氣急敗壞,“有什么好,就這幾畝地了,給了良鄉,豈不喝西北風!今年夏稅如何交?”
夏稅是定額,每個縣交多少,黃冊清清楚楚。
戶部不改稅目,把地給出去,就相當于把地送給別人,還替別人交稅。
改戶部的稅額,是極難的事情。
縣丞卻笑道:“咱們不是欠著稅銀嗎?若是良鄉有一半商人,來咱們房山做買賣,咱們也能收稅銀。
地不給,咱們讓良鄉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