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嚴成錦起床后,命春曉煮一鍋燕窩粥。
燕窩,乃是鄭和船隊在婆羅州北岸停泊時,見了當地用燕窩做湯喝,便將它獻給永樂皇帝。
此時,還十分稀有。
嚴成錦坐在正堂里:“讓千金試毒,你試了,本少爺吃不下去。”
何能每次試,總要試一大碗,嚴成錦想踹死他,燕窩也是要銀子的。
何能面如死灰,默默地放下碗。
這燕窩,在東市藥鋪買的滋補藥材,極為名貴。
一錢就要二兩銀子,他還想嘗口燕窩粥來著。
用過早膳,嚴成錦坐著轎子上朝。
進了午門的月洞,看見弘治皇帝穿著輕戎裝,繞著宮墻慢跑。
后頭跟著一群小太監,端茶拿毛巾。
嚴成錦低頭蹲下來,假裝鞋子進沙子了。
弘治皇帝不確定地問蕭敬,疑惑:“那可是嚴成錦啊?”
蕭敬肯定道:“是嚴大人,他似乎躲著陛下,看見陛下跑過來,才裝模作樣蹲下,奴婢方才看見了。”
弘治皇帝輕哼一聲,顯然有些不悅,吩咐道:“去叫他過來。”
嚴成錦蹲在地上半天,估摸著陛下跑遠了,才微微抬頭。
不料,卻看見笑瞇瞇的蕭敬,向他走來。
“嚴大人吶,陛下讓您過去一趟。”
買皮…
嚴成錦藏起鄙夷的神色,快步走過去,行禮道:“臣見過陛下,陛下的氣色,越發精神了。”
大實話,平日見弘治皇帝,總有種被掏空的萎靡感。
經過汪機配的藥湯,和將近兩個月的鍛煉,弘治皇帝的身體,明顯有所改善。
弘治皇帝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陪朕跑跑。”
早上已跑了五十圈,再跑就會損傷膝蓋,嚴成錦有些不樂意:“陛下,臣身子骨弱,容易崴腳。”
這家伙的身子總是有病,真當朕看不穿?
弘治皇帝也不想強人所男,輕哼一聲:“為何躲著朕吶?!”
嚴成錦陷入沉思,正要想如何回答。
弘治皇帝卻先猜到了:“朕沒升你為副都御史,是因避諱百官口舌,你還年少,今后還有機會。”
嚴成錦想升都察院部堂,不是秘密。
年關時,戴姍曾為其請賞,授都察院副都御史。
但被百官壓下來了,投訴他升得太快。
嚴成錦微微抬頭,弘治皇帝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委屈道:“臣謝陛下賞識,
戴大人的案宗,臣也算有功勞。
陛下,您已經許久沒有封賞臣了,不用怕百官口舌。”
蕭敬臉色有些不自然,敢這般向陛下討賞的人,除了此子,只有張家兄弟。
弘治皇帝臉色微動,干咳一聲:“朕還有一圈需走完,你先回值房吧。”
“…”嚴成錦。
都察院,
御史們分立兩側,閔珪來到院中,卻沒看見嚴成錦,冷聲道:“嚴成錦還沒入宮嗎?”
鄭乾緊張道:“往日,嚴大人會準時到,今日不知為何,還未見人。”
明知本官今日上任,還缺席不見,實在無禮。
閔珪氣哼哼地走進值房,翻閱十三道傳回的疏奏。
不一會兒,翻到了嚴成錦以前的彈劾疏奏。
“此子的彈章,寫得倒是不錯,就是為人膽小了一些。”閔珪暗道可惜。
對于嚴成錦的彈章,他早有耳聞。
只是,一直未親眼看見過彈章的內容。
正在這時,嚴成錦從院外走進來,透過窗口,看見閔珪坐在戴姍的位置上。
鄭乾小聲報告:“方才閔大人問起您。”
嚴成錦不以為意,還沒坐下,就被閔珪叫過去。
閔珪不動聲色:“南京戶部右侍郎劉鴻,就由你來彈劾吧。”
剛才,翻到云南監察御史的疏奏。
南京戶部侍郎劉鴻,奉旨考察云南的大小官員,途徑各府,收受了官府的銀子。
嚴成錦卻道:“此事還需派人去云南查證,往來或許需兩月,才能寫出彈章來。”
他彈劾屢次能勝,但更大的原因,是擁有穿越金手指。
對于劉鴻,他并不熟悉。
地方官通常對朝廷派來的京官,并不友好,誰知是不是誣告?
閔珪氣得青筋暴露,心知此子性格穩重,沒想到,寫一封疏奏要兩個月。
“云南傳回的疏奏還有假?
不必如此謹慎,本官叫你彈劾,你就彈劾。”
“大人所言差矣,劉宏的任務,是去考察科道官員。
云南監察御史,也在考察之列。
大人豈知,不是賊喊捉賊?”嚴成錦道。
閔珪氣得無力,怒道:“本官自己寫彈章,哼!”
嚴成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翻開閔珪的宗卷,開始仔細閱讀。
坤寧宮,
張皇后在陪太子妃說話,她入宮時,陛下忙于朝事,極少能陪她。
故而,深知宮里的清苦和寂寞。
“你悶了,就來尋本宮,不必拘束,這偌大的后宮,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只有本宮一人。
太子雖然得閑,卻整日溜出宮去,苦了你了。”
太子妃臻首輕笑,并不多言,只是拿起手中的女紅,嫻熟地織起來。
張皇后放下手中之物,笑道:“嚴成錦說得不錯,陛下的身子,這段時間操練后,確比以前強健了許多。”
“嚴大人是能臣,家父常提起。”太子妃深感贊同道。
父親常說,這家伙行事琢磨不透,但常常出人意料。
實在是罕見的能臣。
張皇后臉上露出憂傷,苦笑:“本宮也喜歡那孩子,穩重有禮,太子能有他一半,陛下和本宮就不煩心了。”
太子偷偷將題送出宮后,被罰面壁一月,弘治皇帝封禁在東宮。
東宮大門外,上了一把大鎖,牟斌親自看管。
楊廷和和王華,也只能拿著書,去東宮講課。
朱厚照不許離開一步。
太子妃寬慰道:“太子殿下是聰慧之人,日后必是明君,母后不必煩擾。”
張皇后露出欣慰的笑容,眸中放光,下一刻,抬手輕捂著胸口,欲吐卻吐不出來。
“母后身體不適?”太子妃連忙放下手中物,對韋泰道:“韋公公,傳御醫。”
張皇后臉色舒緩過來,道:“不必,只是輕輕一下,本宮現在并未感覺不適。”
韋泰面色緊張:“娘娘,還是看一看吧?咱也能安心向陛下稟報。”
張皇后細細想了許多,她已是過來人了,對這樣的反應極為熟悉,只是不敢斷定。
想了想,微微點頭。
不一會,劉文泰背著藥箱來到寢殿中。
韋泰命太監們出去,只留下太子妃和宮娥。
劉文泰把脈后,沉聲道:“娘娘身體無恙,臣并未見異常,大可放心。”
太子妃和韋泰露出笑容。
誰料,話音剛落,張皇后又下意識地捂住胸口,不像沒事的樣子。
韋泰臉色一變,陰惻惻道:“奴婢去請汪大夫來。”
劉文泰面色微紅,又將手搭在脈搏上,還是沒診出來。
不會又砸招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