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京城的西城區,被淡金色的陽光籠罩。
嚴成錦起床洗漱后,在新院中跑了幾圈,倒了一杯熱騰騰的鮮羊奶。
會試主考官公布,李東陽和張升擔任主考官。
對宋景而言,是好事。
嚴成錦當初考會試時,主考官正是李東陽和程敏政。
他那時準備了另一手資料,手中有一份:李東陽出題指南。
當初為了整理這套資料,他翻閱了李東陽的文章和詩賦。
“備轎,去曾府。”
何能雙手疊在肚皮上,躬身問道:“少爺,今日不上朝嗎?”
“先去曾府,看看宋景,不知他溫習得如何了,把本少爺以前備考的資料,全都帶上。”
嚴成錦腦袋里,已經浮現出宋景的名字,寫在了貢院紅榜的最上頭。
宋景身為良鄉的總工,考上會元,對推廣理科有極大的好處。
雖然宋景沒中解元,兩元及第也是不錯。
到了曾府,
門子引他去正堂,見過曾鑒后,便去了后院。
宋景正在房中閉門苦讀。
“你一日睡幾個時辰?”嚴成錦問道。
宋景想了想,道:“睡三個多時辰,每日恩師去上朝,學生就便起來了。”
“怎么能睡三個時辰。”嚴成錦搖搖頭。
旁邊的何能撇撇嘴,少爺考科舉的時候,每日要睡足四個時辰,睡不夠,是要補覺的。
宋景只睡三個時辰,還被少爺訓斥了啊。
宋景羞愧地低頭:“學生貪睡了。”
曾鑒聽聞此子所言,心中微微動,正要為門生辯解幾句。
嚴成錦卻道:“要睡足四個時辰,本官給你帶來了一些禮物,出去看看吧。”
走到府門外,只見門前停著一輛太平車,車上載著比人還高的書。
曾鑒指著太平車,看向嚴成錦:“賢侄,這…?”
“這是李大人寫的文章和詩賦,本官當初就是靠它們,考上了狀元。”嚴成錦看向宋景道:“你要好好研讀。”
望著一車書,宋景咬了咬嘴唇,有些艱難道:“學生定不辜負大人的美意。”
嚴成錦點點頭,坐上轎子上朝去了。
李府,
大清早,李東陽更衣后到書房,準備看一會兒書,然后去上朝。
正在這時,管家推門進來:“老爺,府門外來了很多書生,說是仰慕老爺的才華,想拜見您。”
平常也有人來李府拜見,只是,李東陽成了會試考官后,來拜見的人更多了。
無非是攀攀交情,除了少數幾個門生,李東陽一概不見。
“不見,讓他們都回去吧。”
李東陽拿起書,翻開幾頁,在房中踱步觀看。
眉目之間,似乎隱隱有些痛苦,卻是強忍著不作聲。
劉氏擔心和埋怨道:“明知身體有疾,還要答應陛下,任會試考官。”
李東陽嘆息:“科舉案后,陛下便對掄才大典十分看重,信任的人不多,內閣之中,只有為夫可堪當此任。”
不多時,
李東陽從后門坐上轎子,前往午門。
到內閣值房時,劉健和謝遷已坐在案前閱奏。
劉健正坐在官帽椅上,聽到后頭細碎的腳步聲,笑瞇瞇道:“賓之,今日又被人堵門了?”
手機端:
李東陽怔了一下,稍感歉意:“愚弟慚愧,來晚了。”
“賓之啊,不要客氣。”
劉健知道,此時李府門外,定有茶陵詩派的讀書人和今科考生來拜訪,就如初一十五時的廟會一般,異常虔誠。
更有甚者,會跟蹤李東陽的馬車,求他賜墨寶。
每逢科舉時,李東陽在文壇的名聲,就會冠絕京城。
他還為此調侃過李東陽呢。
見李東陽坐下,謝遷欲言又止,片刻后,才湊過來:“賓之兄,今日,良鄉有考試…”
“與我何干?”李東陽不在意。
謝遷苦笑:“今日一早,謝丕和兆番去良鄉了,愚弟只是猜測…兄長別多想…”
霎時,李東陽面色僵硬,心口冰涼的冰涼蔓延開來,仿佛有人用刀子將他的胸膛挖開,硬生生塞進一塊冰塊。
他四肢被人抽干了力氣,癱軟在官帽椅上。
謝遷慌了,心知他有舊疾在身,屢次請乞致士不得,如今,只怕是氣急引發了舊疾,嚇得方寸大亂。
“劉公…這?”
劉健丟下疏奏:“快去請御醫!”
東暖閣,
弘治皇帝全神貫批閱奏疏,速度極快。
蕭敬微微抬頭,瞧見殿外的小太監朝他使眼色,便輕腳退出去。
不一會兒,又輕手輕腳回到弘治皇帝身邊。
“可是出事了?”弘治皇帝將手中疏奏合上,側頭看向蕭敬。
蕭敬輕聲道:“奴婢該死,驚擾了陛下,方才,李大人在值房病倒了。”
弘治皇帝轉過身來,眸中露出幾分鄭重。
“嚴重嗎?”
此時,他極為關心李東陽的身體,李東陽因病請乞兩次,他皆沒有批準。
內閣最不能缺的人,便是李東陽。
李東陽在朝堂中的威望極高。
只要看到是李東陽批的字,他便能放心批朱。
朝中大事若沒有李東陽謀劃,必將大亂,他還想重現大唐那樣的盛世呢。
“回稟陛下,御醫去看了。”
蕭敬頓了頓,繼續道:“聽聞,是因李大人的繼子,偷偷去良鄉考理科,才致李大人倒下的…”
弘治皇帝詫異:“李師傅何至于此?”
“陛下不知,李大人不想子侄與嚴成錦沾上關系。
李兆先去了海南,生死未卜,李大人便把光耀門楣的重任,壓在李兆先身上,誰料…也黃了。”蕭敬看到弘治皇帝臉色,不敢多言。
“傳嚴成錦來見朕!”
許久后,
嚴成錦來到大殿中,已從小太監那兒聽說了。
弘治皇帝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李師傅的事,你可聽說了?”
“臣猜測,李大人是痔急攻心,才暈了過去。”嚴成錦覺得,不能再幫李東陽隱瞞了。
弘治皇帝和蕭敬嘴角猛地一扯。
痔…痔急攻心?聽聞了那字,他們當然知道這是什么病。
只是…這病怎么還會攻心?
弘治皇帝深吸了口氣,臉色恢復正常,疑惑道:“你怎知道是這病?”
李師傅從來沒提起過啊。
“臣如何知道不重要的。”嚴成錦想了想,道:“趁李大人昏迷之際,不如讓劉御醫去探查一番,陛下便知道了。”
李師傅為人師表,在京城中追捧者無數,朝野中也威望極高,受百官敬仰。
礙于臉面,談及此事,必定老臉羞紅,難以啟齒。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覺得嚴成錦說的在理,便命蕭敬快去傳旨劉文泰。
約一刻鐘后,
蕭敬趕回來,面色古怪道:“陛下,嚴大人高見…所言屬實…”
弘治皇帝略感驚奇,轉頭看向嚴成錦:“你會治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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